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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公元前三百六十四年,楚宣王芈良夫志得意满地挥兵北上,他要改写楚国兵不过淮河、敌不过中原的怪圈。
楚宣王没有躺卧在舒适安逸的青铜轺车上,而是在左右侍卫的扶持下,硬是坚持爬到了指挥的战车上。尽管这令肥胖的芈良夫气喘不已,一颗突突跳动的心几欲脱腔而去,但他认为这是重要的。他要在全军将士们面前树立勇武君王的形象,而楚国也绝对需要他这样的君王。
北来的寒风吹鼓了芈良夫宽大的王袍,王冠上的流苏飘飘扬扬,令平日大腹便便的楚国君王平增几分气势,惹得后面青铜轺车上几位爱妃一阵尖叫。
楚宣王故作不知,他左手按住剑柄,右手搭在车轼横木上,表情严肃地望向前方,望向行进中的由芈、黄、屈、歇四大世族组成的北伐大军。二十万大军中的战马、战车、大队铁甲锐士象滚滚江河,奔腾向前。
楚宣王望着这种壮观、令人血脉贲张的景象,顿生一种当今天下,舍我其谁的豪迈气魄。
忽然,在浅蓝色的晨曦中出现了两个小村庄,它们东一处,西一处透出微弱的瑟缩的光芒。楚宣王深深吸了一口气,旷野的空气清新、寒冷,带着初生草芽儿的香味。他微笑了,这是一个无畏的,坚定的微笑。他心头那个灿烂的前景由于又近了一步,而显得更加壮丽。
楚宣王把肥胖的手掌作成刀劈状,指向前方。“三军在前方扎营!行辕设在中间那处土丘。”说罢,他拍了一下车轼横木,示意自己王令已定。他站了半天,腰酸腿疼令他苦不堪言,他要回到轺车那宽大的床上去,啜一杯上好的楚地春茶,让新近献来的那个黑玫瑰一样鲜嫩的爱妃捶腿捏脚。
他想象着在行辕里泡上了热水,舒畅中想起晚上谁来侍寝呢?妹妃吧,她可是被本王冷落好久了;不行,江妃那妮子醋心太重,岂不又要和本王呕气。干脆,都来侍寝吧,行军作战在外,安安宁宁的最好。
想到这儿,芈良夫很为自已虙事之周全而满意,这才是王者之风。他要向爱妃们宣布这个决定,他想象着爱妃们听到这个决定的反映。一时间,他竟有些急切地赶快回到青铜轺车去的冲动。
可是,刚刚挪身,自己却发觉腿动不了了。一定是站的时间太长了,他赶忙向亲随示意扶他下车,但亲随们没有理解他的意思,怕贸然搀扶有损君王勇武形象而遭斥骂。芈良夫连连眨眼,亲随们更加迷惘。此时,芈良夫感到从脚面至小腿一阵酸麻,还伴着针扎的刺痛。
亲随乙显似乎明白过来,他跳上车,想扶楚王下车。不想他正好踩到芈良夫的脚面,芈良夫再难已忍住,“哎唷”的一声大叫,同时举手向乙显打去。
“呜……”天地忽地响起一阵怪啸声,明朗的天空仿佛被突然罩上了巨大的锅盖,一下变得无比黑暗。此时,芈良夫挥向乙缺的巴掌突然失去了目标,他也因用力过猛,一头栽下车去。
芈良夫骂骂咧咧地从车下爬起来。“狗奴才,竟敢逃避本王的惩罚,人呢?哎唷,这天怎么黑了!”
又是一阵极其迅猛的狂风袭来,芈良夫急忙又钻回车底,双手紧紧地抓住车轴,一时间竟不知身在何处,发生了什么事。
“我王!我王!”
不知过了多久,芈良夫终于听到了他日日听得到,此时却倍感亲切的呼唤。
“本王这是在哪里啊?本王还活着吗?”楚王大叫。
一双有力的手将他将拉出来,几双手将他扶起来。
拉他出来的是大将军昭奚恤,抉他起来的是众多亲随们,包括害他跌下车的乙显。
“是赵国还是魏国的军队打来了?该不是凶蛮悍勇的魏武卒吧?”芈良夫环顾着刚刚还铁流滚滚、此刻却七零八落的大军,落满尘沙的脸上难掩惊恐之色。
“大王!都不是。”昭奚恤的头盔也不知弄到那里去了,灰白散乱的长发在风中飘扬,他面色沉重,手指向村庄的方向。
“我王刚颁下宿营令,即从前面村庄现出一股黑柱,接天盘地,宛如一条黑龙,直旋向我军。风龙所过之处……”
“怎么样?”芈良夫急问。
昭奚恤不语,几滴眼珠自眼角沁出。
“到底怎么样?”芈良夫跺着脚。
“人、马、车等物全被刮得无影无踪!”乙显代昭奚恤回答。他手指自己乌青的眼睛。“奴才并非有意摔跌我王,是风把我吹走,撞上大树!”
“怎会这样?快叫江乙大夫来!”芈良夫跳起大叫,左右环视。见青铜轺车上,几名爱妃正哭天喊地的被侍从们扶下车来,心中稍安。
他望向北方,却发觉刚才的两个村庄已荡然无存。他喃喃自语:“老天啊,你究向本王预示什么?”
“我王,区区大风,怎阻得我大军北上中原?”江乙连跑带跳地奔过来。
“放屁!分明是天降异象,告诉我北伐不利。另外还预示……”芈良夫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还预示什么,他怒吼道:“还预示什么?”
“还预示……”江乙在楚宣王的逼视下,额角冒汗,一时想不起来该说什么好。
“还预示我军应该退军。”一直没说话的昭奚恤接过话头,他拱手道:“我王,平地里起风重创我军,太过怪异。此刻,大军锐气已挫,再强行北伐,恐怕……”
芈良夫巴不得有人提退军建议,他故作思索之状,半晌,他挥手道:“大军各部暂且退回原地,待本王查明大风缘由,再行定夺。”说罢,他在亲随的搀扶下,向爱妃们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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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回到楚王宫的芈良夫几日来一直心绪不久,仰卧好久,在众多爱妃的捏脚捶腿和温存安抚下,总算从北伐途中的龙卷风惊吓中缓过劲来,但心中仍是烦闷无比。
他素来自负,觉得自己是历代楚王中最英明的一个,远远胜过先祖。他们打打杀杀地折腾了几百年,楚国还是楚国,中原还是中原,楚国连淮水都不能越过。只有他运筹帷幄,敢于举全国之兵进行北伐。祖先楚庄王虽然英武,一鸣惊人天下人皆知,用十几万具尸体换回来的也不过是三几年霸主、数百里土地而已。
祖父楚悼王殚精竭虑,牺牲朝局稳定换来强兵富国,也不过是个中原不敢来犯的格局,又能如何?芈良夫经常为先祖们的蠢笨感到滑稽可笑,觉得他们实在是错失了诸多好机会,不够大国王者的风范。自己应对天下的策略则是,敬畏天地,敬鬼敬神;不图虚名,唯求实利。绝不能做列国中的盟主,因为那是众矢之的。天下纷争,鹿走无主。那些庸常的君王仅仅注目于肥鹿而无法顾及左右,他们如何能像自己,看得如此深彻?
芈良夫很是为自己自豪了一阵子,他在王庭之上对大臣们说:“本王的大策是从老子那儿来的!老子,老子你等知道么?我大楚国的圣人啦!你等都给我好好读《老子》,每人一百遍。读完了,才有议论国事的资格,知道吗?”
从那儿以后,吟诵《老子》的悠扬声音弥漫了宫廷内外,君臣议事,老子的典籍也频繁出现。“不尚贤,为无为”,“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治大国若烹小鲜”等等,成了终日嗡嗡哼哼的朝堂乐章。
这次北伐,中途夭折,楚宣王觉得太窝囊,策划三年的大军北上,却被一场大风吹得烟消云散。
接下来,魏国齐国的威胁定会接踵而至。想想自已做国君这么多年了,《老子》大策迟迟不得伸展。全部心志,原本都倾注在这次北伐上,如今竟成了竹篮打水,颜面何存?虽然他还是那么豁达,心事却越来越重,本来就肥硕的身子,也就更加肥硕,如同楚国水田里的老水牛,整日呼哧呼哧地大喘息,分不清是热的还是累的。
几日前,退朝回宫的芈良夫苦思无计,在交趾“黑玫瑰”的身上,他忽然心动,灵光一闪,一个奇妙的主意浮上心头。仔细琢磨,大是得意,愈发觉得这是天意。他立即找来中大夫江乙,密商了整整一天。
第二天,江乙就辚辚北上了,他秘密使命是寻找两个天下闻名的星象家甘德和石申。
楚宣王要知道天下的兴亡大势,要根据天机来决定自己的大策。不能再等待了,他想封这两个高人为“天大夫”,永远留在他身边,随时告诉他上天的奥秘,好让他顺天行事,大振国威。
正在他心神不宁的时候,飞骑来报:“江乙大夫已经到了郢都北门,两位高人同车来到。”
芈良夫高兴得差点儿跳起来,立即吩咐备车,亲自迎出北门,将两位高士恭恭敬敬地送到早已经准备好的隐秘大宅,并派了两百名武士严密保护。
从那日起,芈良夫破例离开了爱妃的床榻,独自住进太庙,斋戒沐浴三日,以示对上天的敬畏。三天出来,口中寡淡,腹中空虚,大嚼了一顿麋鹿肥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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