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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去华科的路上

    尹熠离开家的那天清晨，月朗星稀，街上一片静谧，他低着头，不紧不慢地朝车站的方向走去。

    车站还没开门，24小时自助取款厅外已有好几个人等候在那里，他们翘首以盼，时不时张望两眼街道的拐角处。

    等车的间隙，尹熠抬头仰望深邃地夜空，又望望笼罩在一片幕色之中的夜郎古镇，心里滋生出丝丝的彷徨和感伤。

    这还是他第一次孤身一人，去往一个离家又远，且还完全陌生的城市。还曾是少年的时候，他就梦想着有那么一天，他一定要跨越一座座山河大海，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至于说先去哪个城市好呢？尹熠一直没有一个确切地答案，因为他对于大多城市的了解，仅限于书本上一词一句的描写或是影视剧中一帧接一帧的画面。直到后来他认识了一个女孩，他才开始有了一个非常明确的答案。

    尹熠上车前，也回望了一眼街道的转角处，昏暗的灯光下，转角处空无一人。尹熠的脸上不禁扬起一抹自嘲的笑容，我这是在干什么，以为是在拍电影吗？

    班车驶出小镇后，天渐渐地亮了。等尹熠到达目的地武昌火车站的时候，已经是他离家第二天的傍晚，期间他大转了三次车，小转了四次，花了差不多三十个小时，紧赶慢赶还是没有赶上去开大学的第一个班会。

    幸运的是，他遇到了一个认真负责的好班助，那位学长姓李，帮他办完报到手续后，还带他去超市买了一些生活必需品，之后又带他去宿舍办理入住手续，一直忙到很晚才回去。

    临走前，李学长意味深长的叮嘱了尹熠一句：千万别觉得四年的时间很长，也千万别相信高中老师常对你们说的一句话，那就是到了大学你们就轻松了。

    还没等尹熠发表任何言论，李学长已背对着他挥挥手离开了。那时的尹熠对这句话还没有很深的切身体会，也就没有特别在意。

    一直到大四开学不久，他站在开往华中科技大学的公交车上，去赶晚上七点的宣讲会时，他才忍不住感叹一声，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离毕业就只剩下几个月了。

    尹熠的家庭普通，上的大学普通，连人也长的很普通。他明明刚上大四没几天，却感觉就快要领毕业证了似的，整天迷茫和焦灼过不停。

    是选择回去，还是选择留在武汉？这是这些天朋友问他问得最多的一个问题。

    尹熠总是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对身边的人来说，回去似乎就意味着你在这个城市没有立足之地，只有留下来，你才是个大家口中的那个狠人。

    这看似是一个二选一的选择题，其实就是一个单选题。尹熠也想思量一下，秋招却像是高耸入云的巨浪一样，滚滚而来，瞬间将他打入找工作的浪潮之中。

    尹熠抬头望向窗外，飞速往后退的，是一幢接一幢的高楼大厦，还有那，似乎永远不会熄灭的霓虹灯。

    他的身边挤满了人，大都是刚下班的上班族。尹熠佯装漫不经心地朝旁边那人的手机屏幕上偷瞄了一眼，瞥见那人一边挤着公交，一边还双手上下飞舞过不停，忙着向客户推荐公司的产品，心里除了羡慕，再无其他。

    因为对于他乃至于其他同学来说，能找到一份还不错的工作，真的是上天眷顾了。这不是随便说说的，是跑了n场招聘会后，现实告诉他的。

    像今晚这样，匆匆往其他高校赶去，尹熠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和他一起的，还有另外三个同班同学兼好朋友。

    “你们说我们今晚还有去的必要吗？”从上车起一直没说话的陈晨，将手机递到许哲的眼前，“我刚查了一下银华今年的宣讲路线，一路去的都是双一流大学，一个211都没有去。”

    许哲接过手机，看到银华去的第一站是哈尔滨工业大学，第二站是华中科技大学，第三站是电子科技大学，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们这几个人，连去自己学校的本部听宣讲会都能明显的感觉到底气不足，更别说是去受各大知名企业追捧的华科大了。

    “来都来了，总不能现在又调头回去吧！”凌子轩的脸上，早已没有了刚找工作那几天的神采，“反正我们几个都没去过华科，就当是去玩一玩，感受一下在双一流大学里上学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了。”

    “说真的，我现在已经对宣讲会招聘会什么的感到麻木了。”许哲将手机还给陈晨，其他人并没有对他的话感到诧异，“我都想好了，这两天要是再找不着工作，我就等春招，要是春招还找不着，我就回老家开个小超市，然后自己当老板。我也招人，但我绝对不会问他们一些毫无意义的问题。”

    “那你不打算在城里买房了吗？打算就这样一个人孤独终老吗？”凌子轩的连环追问，听起来似乎有些刺耳，但这却是万千飘荡在各个城市角落的青年所无法回避的终极拷问。

    要是换作以前，许哲一定会反驳的凌子轩毫无招架之力，可自从被多个公司拒绝之后，他觉得自己随机应变的能力明显下降了不少，有时候他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很low，怀疑这几年的大学是不是白上了。

    尹熠用左手轻轻拍了拍许哲的右肩，“前两天我在网上看到这么一段话，说中国的高房价毁灭了年轻人的爱情，也毁灭了年轻人的想象力。说我们本可以吟诵诗歌、结伴旅行、开读书会。现在，年轻人大学一毕业就成为中年人，为了柴米油盐精打细算。说我们的生活，从一开始就是物质的、世故的，而不能体验一段浪漫的人生，一种面向心灵的生活方式。”

    “我觉得大多数人的人生，就像是一个被上帝已经写好的程序，上帝只要一按下执行键，第一步就开始上幼儿园，接着是上小学、中学和大学，然后是工作买房、结婚生子，最后子类继承父类，再无限循环下去。”

    许哲笑了笑，“谁叫我爸不是王健林或是刘强东呢，我爸妈要是有钱，我也能一下子跳出这个死循环。我出去交朋友也可以很坦然的说，我交朋友从来不管他家有没有钱，反正都没有我家有钱。我要是有个年轻貌美的女朋友，别人问我你女朋友长得漂不漂亮，我也可以说我脸盲，不知道她长的漂不漂亮。”

    陈晨查了一下高德地图，距离华科还剩下最后两站，“相比起先挣它一个亿，我更希望我能对钱不感兴趣。”

    “想当年刘强东创业的时候，也和我们一样要钱没钱，要人脉没人脉，可他就是凭着一股不放弃、不服输的精气神，一步一个脚印的做大做强，才打下了电商的半壁江山，你要是也从现在就开始发奋图强，多年以后等你功成名就之时，你女朋友刚刚大学毕业也说不定呢！”

    “熠哥你就别取笑我了，我可没那么大的志向，我要是能在武汉买到一百多平米的房子，外加有一个女朋友，我就心满意足了。”许哲追求的，也是其他人所追求的，也许一百多平米的房子对有些人来说真的是太小了，可它却是许多人不能触摸的一个梦。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房子车子已经成为一把衡量一个人是否成功的尺子和很多人奋斗的终极目标。好些公司或是培训机构招人的时候，都喜欢说你要是来我们公司的话，我们能保证你在几年内买到车，几年内拥有一套属于你自己的房子，你要是不信，来我们一起算笔账，随之列出满屏的数据，分析的听讲的人热血沸腾的，感觉自己一下子到达了人生的巅峰。

    几人说笑间，公交车已到了终点站。

    脚一沾地，一股晚风飞速轻抚过尹熠的脸颊，凉爽中夹杂着丝丝冷意，猝不及防的，已是深秋了。

    尹熠回首望去，来的那条路尽是繁华一片，天上的点点星光，悉数被淹没在霓虹灯的绚烂之中，他没有看出两者有一丝丝的交相辉映，有的只是用冷光勾勒出的，一幅幅充满浪漫主义色彩的蓝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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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宣讲会

    陈晨打开高德地图，招呼其他人穿过中国地质大学，快步朝华科的大学生活动中心B座305赶去。

    林荫小道上，散落了一地的树叶，有人从上面踩过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进入华科后，一路上都没有碰到一个人，给人一种不小心误进了深山老林的错觉。

    行过一个稍微有些陡的缓坡，接着再下一个同样有些陡的缓坡，约走了差不多二十分钟，尹熠等人才抵达大学生活动中心的三楼。此时距银华预定宣讲的时间，已超过了五分钟。

    305教室外摆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摆放着一堆银华的宣传手册和几张用来签到的A4纸，一男一女穿着正装端坐在那里，见有人过来便问是来参加宣讲会的吗？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男的会让来的人先签到，女的则会递来一张银华的宣传手册。

    尹熠几人相继签完到，进入教室找了个相对中间的位置，依次坐了下来。尹熠前后打量了两眼，小计今晚来了25人左右。

    银华的宣讲人看上去比尹熠年长不了几岁，脸上洋溢着青年的活力和激情，但见他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对身旁的女士道，“都这个点了，应该没学生再来了，我先开始宣讲了。”

    女士嗯了一声，随手将门给关上了。

    走上讲台，宣讲人先简单作了一下自我介绍，说他姓刘，是银华的人事经理，也是银华今年招聘的主要负责人，今晚主要由他向我们介绍一下银华是做什么的。道了感谢之后，便像其他公司一样，先播放一段公司的宣传片。

    说实话，在所有看过的宣传片中，银华并不是最让人心潮澎湃的，影片中有一大部分是从公司老、中和青员工中各选了一个代表谈了一下自己在银华工作的感受，其他的都是一些公司搞团建活动时的剪影。

    影片中让尹熠几人印象深刻的，是公司代表在谈自己的感受时，旁边打出的那行字，毕业于某某大学。

    有些人可能会觉得学历只是一张纸，它并不能代表一切，只要我技高一筹，照样能在职场上混的风生水起。可现实却是，知名企业从不去普通高校开宣讲会，就算你去重点高校里参加宣讲会并投了简历，十个HR会有九个仅瞥一眼学历那栏便会直接将你的简历扔进脚下的垃圾桶里，至于剩下的那个，可能看到你的实习经历还不错，考虑给你一次面试的机会，否则你投的简历就像是一根针掉入茫茫大海之中，无处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