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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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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擒王系列3]《狂夫》by 尘印
第一章
白玉雕刻的双耳蟠龙杯,盛满了稠厚如蜜的金黄色美酒,被白皙的双手端着,拂开飘荡垂地的绛紫纱帐,送到软榻上那个半倚半坐的男子唇边。
男子黑发披肩,身穿宽大轻软的绉纱暖袍,云纹银丝革带环腰,俊美的脸上挂着懒洋洋的笑容,正半瞇着眼睛聆听纱帐外的乐姬弹筝。酒香飘近,他才就着玉杯啜了一口,轻抬眸。
一双顾盼风流的眼,目光很犀利,眼神却慵懒含笑,满是深情款款。被这双眼睛注视着,足以令人心旌摇动。此刻,奉酒少年的脸就透出几分红晕。
「凤羽,你还是这么容易脸红。」男子嗓音清朗中略显低沉,彷彿贴在情人耳畔轻柔低语。少年脸上的红晕更深了,和乐姬都低下了头。
这王府里,每个接近过他们这主子的人都深有体会,二皇子殷若闲的眼睛看不得,声音更听不得。
一双多情眸,几句温柔话,不知道害句屏都城永稷多少女子犯了相思病。几年来,受各家皇公重臣之托上门来说亲的媒人将王府的门槛也踏烂了好几回,全被殷若闲客气地一一婉言谢绝。
外人都以为二皇子眼界太高,看不上庸脂俗粉,只有王府里的人才明白,他们的二皇子喜欢的不是娇滴滴的女人,而是漂亮秀气的少年郎。这秘密,当然没哪个下人会嫌命长到处声张。
「过来,凤羽。」殷若闲一口喝光杯中酒,拉过少年,将酒水哺进少年嘴里。
凤羽惊笑,伸臂揽住殷若闲的脖子,双双滚倒软榻上。听到纱帐内响起的嬉笑声,乐姬识趣地抱起古筝悄然离去。
※ ※ ※
榻边暖炉里炭火将灭,榻上两人终於云收雨散。
凤羽头发和衣衫都凌乱不堪,双颊犹带潮红,趴在殷若闲赤裸健美的胸膛上微微喘息。「二皇子今天可比上回,嘻,比上回猛多了。」
殷若闲懒洋洋地摸着凤羽汗湿的背脊,低声笑问:「舒服吗?」
凤羽涨红了脸。他十四岁时就进了王府,跟随殷若闲至今,虽然只是殷若闲众多男侍中的一个,但平心而论,这风流的二皇子待他们的确不错,尤其是在床上,更是极尽温柔和挑逗,丝毫没有半点粗鲁。有这么个主人,也难怪王府里的男侍们个个都对二皇子死心塌地。
「在乱想什么?」殷若闲发现凤羽心不在焉,笑着在凤羽鼻樑上轻刮了一下,半坐起身道:「替我打些水来洁身。今晚皇上宫中设宴,召见那帮昨天才从赤骊祝寿归来的使臣,我也要进宫赴宴。」
凤羽赶紧下榻,张罗热水为殷若闲擦了身,又取过身乾净的锦缎五章冕服伺候他穿上,替殷若闲梳着发髻,边笑道:「这次秦沙大人出使赤骊,为二皇子你求亲不成,皇上居然没责怪秦沙大人,真是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的?」殷若闲意态慵懒,「要我和赤骊储君雪影殿下联姻,入赘赤骊,本来就是皇上自作主张跟先帝提的馊主意。他该庆幸赤骊没有答应,不然到时,我就将他绑了送去赤骊入赘。」
他轻笑,把玩着自己腰间碧色丝带上的佩饰。一枚漆黑的雄鹰展翅形木牌,上面用金铁镂刻着数个文字。
这枚先帝恩赐,看似平淡无奇的木牌,便可号令句屏都城永稷两万驻军,令句屏新登基的皇帝,他的异母兄长也忌惮他三分。
凤羽闷声笑了笑:「也是。再说秦沙大人又是皇上的大舅子,皇上惧内,肯定不敢怪罪秦大人。啊,我还听说秦沙大人这次出使,除了带回赤骊女皇回赠皇上的礼物,还带了个人回来。」
「哦?是什么人?」殷若闲眼微瞇。诸多男侍中,凤羽最为聪慧伶俐,从两年前开始,就助他打点王府琐事。各种传报也都先经凤羽这关,分清轻重缓急,才到他手中。而这个他当初自盗贼手里救回来的少年也确实对他忠心不二,将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
「听说是个长相普通的年轻人,似乎懂些医术,大概是大夫吧。」凤羽随口说着,为殷若闲戴上了出席宫宴用的七旒通天冠,
殷若闲懒懒地点头。生平只爱美色,对相貌平庸的人并不感兴趣。回头在凤羽鼻尖轻啄一口后,动身赴宴。
凤羽跟至王府大门口,目送殷若闲的马车远去,他抬头,初冬的夜色已早早降临,云霞斑斓。
※ ※ ※
池重楼坐在草地上,望着头顶夜幕,仍在发呆。
他知道自己此刻就坐在句屏国卫应侯秦沙家的花园里,离故国赤骊已经相隔万水千山,可直到现在,他依然没能从被自己最关心的四弟枕月出卖的震骇中回过神。
犹记得皇母寿筵后他还为四弟枕月诊脉,那个病弱惹怜的四弟还口口声声向他道谢。谁知等他一觉醒来,睁眼看到的,竟然是句屏使者秦沙。身下车轮辘辘滚动,驶向句屏。
「重楼殿下,你的四弟已经把你送给我了。」秦沙目光炯炯打量着他,大概是看到他脸上的惊异神色,秦沙居然露出个桀骜笑容,傲慢地道:「秦某向来不喜欢强人所难,不会对你动粗,重楼殿下只管放心。」
池重楼糊涂地点了点头。秦沙似乎没料到他的反应如此平淡,倒有些惊诧,又朝他连望几眼后掀帘下了马车。
晌午时分,使团一行已远离风华府,在片林木附近暂事休憩。他也走下马车,蹲在一条清澈小溪边看水中青年的倒影。
承袭自生父的平淡容颜,属於那种走进人群里就不必担心会被认出的类型,唯一值得称道的,大概只有他那头长发,因为长年累月与草药为伍,养生有道,发质比普通人好得多,柔滑如墨缎。可池重楼怎么也不觉得,自己究竟有哪点够格成为赠送他人的「礼物」。
他性子随和,向来又醉心医学之道,与世无争。然而生在帝王家,即便他无意官场,还是无可避免地见闻到许多官家奢靡风气。赤骊朝臣间视互赠奴仆为风尚,女皇更时不时将宫中俊俏男伶打赏给宠臣。他见惯了,也就习以为常,却压根没想到过自己这个赤骊国大殿下,竟然也会沦落为赠礼。
用力捏了一把脸,会痛,不是白日梦。池重楼甩了甩头,随后平静地漱口洗脸,平静地返回车上。
逃是肯定逃不掉的,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罢。他心头还抱着点模糊的期待,四弟枕月事后或许后悔,会不会派人追上来将他讨回?皇母发现他失踪了,也一定会遣人寻找他。还有那个句屏特使秦沙,好歹是个英俊颀长的美男子,横竖看都不该对自己这种平凡无奇的人在意,说不定走到半途就失了兴趣,把他丢下也不出奇。
他乐天地跟着使团踏上归途。从赤骊到东域大国句屏路程遥远,使团又携带了不少池女皇回赠句屏皇帝的珍奇玉器古玩,分外小心,但沿途仍是遇到几个不长眼的小盗贼耽搁了行程,等越过数个小国进入句屏国境,已然秋叶落尽,冬风起。
越近都城永稷,池重楼脱身的冀望也越渺茫。昨日随使团抵达秦沙这座气派恢宏的府邸,才知道这特使竟是句屏皇后的同胞兄长卫应侯,永稷城内权势遮天炙手可热的头号人物,池重楼不由泄了气。落在这人手里,他这辈子恐怕都没机会再回故国了……
※ ※ ※
「你打算还要在这里坐多久?」男人冷淡的询问蓦然在池重楼身边响起,打断他的回忆。
池重楼一惊回神,发觉四周一片漆黑,远处屋宇大都熄了灯火,已是夜深人静。秦沙正由几个手持灯笼的侍从伴随着站在他身前,居高临下看着他。男人朝服上隐约可闻酒香,显然是刚从宫中宴席归来。
「还不回房睡觉去?」秦沙挑起了眉毛。进宫赴宴前就看到池重楼坐在花园里发呆,畅饮一轮回来,这大殿下居然还在这里神游天际,叫他好气又好笑。
当初他确实对这赤骊国的大殿下动了几分心思,於是当池枕月派人将池重楼藏身藤箱送至他面前时,他也就欣然收下了这份「礼物」,并许诺会在池枕月有求时出兵襄助。不过这些天同行下来,他发现这池重楼对使团里每个人都十分客气。有侍卫在跟劫匪打斗中负了伤,池重楼也不嫌侍卫身份卑微,亲自为伤者包紮上药,脾性固然是好得没话说,可似乎除了治病,对什么都是淡淡的不上心,更别提会对他生出好感。
秦沙为人一向自负,既见池重楼无意,他又不屑去低声下气地讨好人,将近永稷时便把那几分心意收了起来,却仍是将池重楼带回自己府中。这大殿下样貌平平,却甚得赤骊女皇宠爱,留在手中,他日一旦句屏和赤骊发生龃龉兵戎相见,这大殿下就是极佳的人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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