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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不活了

    太阳在爬,吴戈也在爬.

    吴戈爬的当然是座山,至于太阳爬的是什么,就只有它自己知道了.

    这座山位于城市边缘,前途堪虞――排在他前面的兄弟姐妹由于城市扩大的需要都已经被夷为平地或平台。现在，城市已经逼到了他的眼前,任何人都看得出,他也已经到了朝不保夕的地步.不过山的脾气一向是很好的――除非他是座活火山――要不人们怎么老说“仁者爱山智者乐水”呢?他从来不抱怨什么,而且存在一天就尽一天的本分,比如为人们提供木材,让人们在自己身上锻炼,更别提每天制造那么多可贵的氧气了.此外,他还能够提供一些个姓化服务,比如,给那些拥有远大抱负,不肯溺于凡俗的人提供一了百了的场所,等等.

    所以,山真的是很有爱心.

    吴戈看中的正是这一点.尽管他不是个有远大抱负的人,但这并不说明他就没有资格对尘世不满.他觉得,世界实在是太不精彩了,真的没有必要留恋.

    当然,任何一个成熟且负责任的人都知道,世界其实非常精彩,甚至精彩到过分.但可惜的是，“精彩”和“财富”一样,在这世界上分布的极不均衡,所以有些人感到“不精彩”倒也正常.

    不过,如果不把话说得那么玄,吴戈寻求“一了百了”的原因实在是常见到了不值一哂的程度－－－他失恋了.

    “哼！”他一边爬一边想，“说我没有男人味，尤其是付钱的时候。那怪我吗，我不就是没钱吗，有钱我能不付吗？”

    断交并不是让他最伤心的事，最让他伤心的是：青梅竹马的女友居然变得如此市侩，当初他正是因为她的纯洁才……自从上了大学她就开始变，他的劝告和恳求她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到昨天，断交信的到来使事情发展到了顶峰，也使他彻底感觉“这世界实在是太不精彩了”

    他就这样爬着，一路粗暴的拒绝着荆棘丛的盛情挽留，同时努力不去想自己究竟要去干嘛。

    终于，他爬到了山顶，这里有一处悬崖。悬崖的高度（或深度）不详，但对于那些并不怎么标新立异，追求“一死成名”的人来说，应该是够用了。

    他停下来，望着悬崖的底部，他人生最后的归宿，开始出现一些自杀者在这个时刻都会出现的例行反应，诸如头晕目眩，气血翻涌，胸闷气促，热泪盈眶等等。

    “好吧，只要再向前一步……”他想。

    他想了一会。

    ……

    “我，我才不怕死，只是……太对不起自己的父母。”

    这倒是真的。高中毕业后他没考上大学，复读一年又没考上，现在正在第二次复读。父母为他艹了不少心。

    “好吧，我，我就再看一眼。就算看不见，至少……”

    他转过身来，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他哽咽着抹去眼泪，他……

    他楞住了，他的眼前是一大片草原，还点缀着许多不知名的小花。

    “我明明是爬上了山，怎么会……”他暗忖。“我一定是产生幻觉了，也许是精神失常。看来我真的应该去死了，尽管没能再看自己的家一眼有些遗憾。”

    他下定了决心，毅然转过身来。他……

    他眼前是一大片草原，还点缀着许多不知名的小花。

    他静静的思考着，只有眼珠在转动。稍待片刻，他试探着向前迈了一步……

    脚踏实地。

    他又向前迈了两步。

    还是脚踏实地。

    “这不可能。”他想，“前面明明是悬崖。我产生幻觉了，精神失常，就这么回事。也许我现在正在向下坠落，很快就要撞到乱石堆上了。”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闭上眼睛，等待着想象中的撞击。

    他等了半天，连重力加速度都等烦了才睁开眼，但周围的景致没有一点变化。

    “也许，”他满腹狐疑的挠挠头皮。“我已经死了？可……我好象还没有跳啊？”

    他开始在周围溜达，试着熟悉环境。这是一片草原没错，远处有些山，景色很美很简单，但不知道为什么让人感觉有些不舒服，身体的某些部位在告诉你这地方有什么不对头，但它们也说不清不对头的到底是什么。吴戈眯眼注视远方－－－天，山，地平线，都是些常见的玩意，但……

    就在他似乎快要想明白的时候，地平线上冒出两个小点。小点以惊人的速度扩大，倏忽之间就到了他的面前。

    “我说了不可能是吕洞宾。”

    “那他倒是个啥？”

    两个小点变成了两个人，绕着吴戈打转。他们速度很快，象是脚不沾地在飞行。

    “看上去不象是鬼。”

    其中一个停下来，把脸凑近吴戈，总结似的说。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另一个气冲冲地回应。

    另一个也停止了打转，两个人站在吴戈面前，好奇地盯着他。吴戈回瞪着他们－－－这两人，一个身材高大，长着一把长胡子，另一个不长胡子，身形瘦小。他们两个的衣着都很奇怪，象是长袍之类的东西－－－那个瘦子的衣服还非常破烂，随便扎吧两下就可以当做优质拖把出售了。

    “年轻人，你是怎么进来的？”

    “道友何处修行？”

    两个人同时问,态度倒是挺和善.吴戈瞪着眼不说话，他觉得这不能怪自己没礼貌，关键是他们没把问题问明白。没有明白的问题当然就不会有明白的答案，这是显而易见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高个子好象有点急了。

    吴戈不吭声。沉默片刻之后，他小心翼翼地反问道：“两位是什么人？”停了一下，又加上一句：“这是什么地方？”

    “哈哈，原来还是会说话的。”瘦子瞧了瞧高个子，答道：“这里是仙界。贫僧道济，人称济公。”

    高个子捋髯一笑，道：“贫道孙悟空。”

    “孙悟空？”吴戈疑惑地望着这个高个子,半晌才慢吞吞的说:“孙悟空不是和尚吗？呃,而且，你这么高，《西游记》里说……”

    “悟空兄是道家老祖,可不是什么《西游记》里的孙悟空.”矮个子飞快地解释道,同时瞥了高个子一眼.“那跟他没有关系.要是不想……唔,不想惹悟空兄生气,你最好不要提任何与《西游记》有关的事……好了道兄,别生气,他没说你是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