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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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殇 作者:李仡
第一章 临危不惧
第一章内容简介:连长粗暴的管理使他丧失了威信。在关键时刻队员们不听从他的指挥。全队面临着崩溃的危险。田栋自告奋勇,利用自己在队员中的威信把大家重新组织起来,投入到抗洪救灾的滚滚洪流中。
暴风雨来临之前,一切都显得焦躁、骚动和不安。铅灰色的云层象听从一个不知名的神调动似的从四面八方涌来,互相碰撞、交织、扭曲、堆集,越来越厚,越来越黝黑,沉甸甸地向大地覆压下来。刮得起劲的风,暂时停止了聒噪,幸灾乐祸地看着刚栽上就被它刮得东倒西歪的小杨树。工棚后边两株硕大的古槐,杯着欲与天公试比高的傲姿,静穆地挺立着。刚脱掉尾巴的小青娃急惶惶地从石缝、水草里钻出来,没命地朝河两岸飞蹦。这小生命出于保护自己的本能,拚命往高处蹦,工棚四周,路面、坝面上都落满了一个个移动的麻点。通往新坝基前沿的土路上撒满了石灰、河沙和星星点点的水泥粉以及被风翻卷出来的破碎的水泥袋。用木板钉起来又盖了两层油毡的工棚前面,洋镐、铁锹、撬棍、泥包,帆布垫肩、烂长把帆布手套,以及压断了的抬杠,横七竖八地扔了一地。
一切都惊惶失措,象面临着灭顶之灾。
只有那条尚未修到头的护堤,象一条无尾的巨龙紧贴着土崖躺在河岸边,以冷峻和沉默准备迎接山洪肆虐的冲击。
工棚东侧,挖土垫坝剩下的一个小土岗上,站着神色严峻的连长游大为、新任指导员罗明成和已被撤职了的指导员田栋。各排排长和队员们或蹲或坐在他们面前和石堆上。
游大为虎背熊腰,高大魁梧,全然不象刚过二十二岁生日的样子。水蛇腰使他的身体略微有些前倾,瘦长脸,招风耳,与他的身材极不相称。两块微凸的颧骨抬着一双大眼睛,前额上三道深深的抬头纹刻画着他有棱有角的个性。上身绷一件军的确良上衣,扣子由于搬石头掉得只剩下一颗了。腰里随随便便系了一根烂草绳。右脚趾的老大也不甘寂寞地在解放鞋里探头探脑。他的头剃得光光的,象一颗霜打过的冬瓜。一双蒲扇般的大手搭在烂草绳下方的腰际。大眼睛在阴沉沉的天幕下仍闪着凌凌光波。两条颀长的腿尽量跨向两边,竭力显出一种成竹在胸、叱咤风云的样子。但他分明地感觉到他脚下的土地在微微震颤,有种时刻可能坍塌、连他自己也陷进去的不安全感。他觉得他用拳头建立起来的连长的威信,在这关键时刻已是岌岌危殆了。他只有作出这种威严的架势来掩饰他已变得不那么自信,甚至有些脆弱的内心世界。他似乎有些求救似地看着比他矮半个头的田栋,又用一种征服者的审视的目光望着每个队员。
田栋似乎没有觉察到大为那复杂的目光,只是茫然地望着阴霾密布的天空,微黑的圆盘脸上显得异常的平静。理得短短的小平头,硬硬的头发茬子直指天空。他似乎不怕热,穿一身令人羡慕的洗得发白的工作服。双肘已经磨破,打着两个圆圆的补丁。他似乎觉得自己的两个肩膀轻飘飘的,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但心里却沉甸甸的,一点也轻松不起来,似乎这沉重的天空,静穆的大地,这一堆堆的石头连同一百多名队员都变成了某种难以名状的威胁,要把他早已负荷沉重的心坎压扁、压碎,化为齑粉。
这威胁来自他自己,是他自己愿意承受这原本不属于他的东西。因为他已无须再为全队的事劳神费心了。但他比大为更清楚,大为连长对专业队的实际领导在今天要难以挽回地划上句号了。而新任指战员罗明成怕还不如大为。作为全队核心的辛银旺部长又卧病在床。在此种关键时刻,专业队可谓群龙无首,散沙一盘,这将何以了得!
他看了看身材瘦长,脸型瘦长,甚至连眼睛也有些瘦长的罗明成一眼,想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你怎么还不力挽狂澜呢?但他看看那紧绷着的脸和沉郁和神色,又将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他不明白这位手段高强的罗明成何以竟如此三缄其口,表现出如此的沉着,也许是漠然?
四周很静,只有大坝后边的河水在受到某种威胁似地呜咽着。一窝黑色小蚂蚁在他们脚步下匆匆忙忙地挪着窝。两株野苜蓿挺着圆圆的叶子,焦渴地探向低垂的天空。
大为睖睁的目光象利剑一样一遍遍地扫视着每一个队员。他想用这种无声的威慑力迫使他们承认他的威势。
有人低下了头,有的将头扭向一边,没有人敢跟他这双大眼睛对视,就象没有人敢领教他的大拳头一样。
但他偏转头,猛然发现他的左侧,一块大红砂石上坐着的刁克正双手抱着的右膝,用充满敌意的目光望着他,肆无忌惮地迎接着咄咄逼人的目光,似乎他游大为不是一个堂堂正正的连长,而是哪个外星上的不明物体。
他有些愠怒,却也无可奈何。他知道刁克很恨他,但他带人抓他,那是在执行公务,谁叫你小子开小差呢?真他妈不分里外!
他默默地收回目光望着前面。他粗大的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几下,厚厚的嘴唇动了动:该说一说了。以往,这“战前动员”完全是田栋的事,而今天自己是责无旁贷了。因为罗明成死活不吭声,他只好自己去扯了。无论如何得叫大伙明白今天任务的艰巨,处境的艰难和意义的重大。
但他生来就是个讷于言敏于行的人,微阖着的双唇象两扇沉重的石磨难以启动。
“弟兄们。”他顿了顿,声调尽量放得亲切自然些,“今天的事情大伙都瞧见了。老天爷在跟咱们作对。千锤打锣,一锤定音,总来老子打总来娘,总来是个总来了。现在就这一锤子的买卖了。干好了,保住河堤,说明咱们不是孬种。干砸了,这辈子也就叫人骂定了。所以,因此,谁要是损害了咱们专业队的荣誉,在眼下这紧要关头拉稀屎屙软蛋,就别怪我游大为不客气!”
他几乎是大声吼着,嘴角挂着唾沫,右手象要压什么似地往下压了压。他感到在这一瞬间自己变得伶牙俐齿了。前边的话似乎不属于他,只这最后一句话才是他游大为的。
沉默,没有人对他的话作出反应。他盼望有人能象他第一次上任那样喊一声“呜啦”,但没有,连一点赞同的表情都没有。同样的话他已经讲了不下五次了,但谁也对他的安排无动于衷,都用沉默和敌视来对付他。
小巧玲珑、面皮白皙的通讯员俞青仰面躺在石垛上,一双聪慧的眼睛茫然望着翻江倒海的天空。他那洞察一切的思想似乎将这世上一一切都看穿了,看化了。他似乎对一切都不屑一顾,但一句话就能将最复杂的问题点破点透。他不经意地朝大为瞟了一眼,似乎在说,咋呼啥?没本事就找哥们商量商量。
刁克斜了斜眼睛,看着脚跟前石头上一只蠕蠕爬动的小蚂蚁,阴声怪气地说:“穷聒噪啥?有本事拉泡尿看看软硬,别老往哥们脚跟前胡爬。”
他长而胖的脸上一双永远细眯着的眼睛在眼皮下闪着得意的光,短而硬的小平头告诉对方:哥们谁也不怕!
“你说谁?”大为几步跨到他跟前,气咻咻地问。
“我说蚂蚁。”他指了指脚跟前的那个不识相的小生灵说。
“你能听见蚂蚁聒噪?”黑瘦干瘪的古三孩趁机问,一双*闪着促狎的光。
“能!”刁克说,“连虱子叫我都能听见。”
“声音啥样儿?”
“咔嚓!咔嚓!”
“哄”地一声,队员们大笑起来。游大为腾地涨红了脸,倏在举起了拳头。
刁克连忙举手招架,大声说:“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不打人不骂人,不损坏庄稼,不调戏妇女。要用文斗,不用武斗。”
田栋慌忙抓住大为就要落下去的拳头,盯住他暴怒的眼睛说:“克制,大为,我们说好了的。”
大为一怔,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咬了咬牙,象要憋回去什么似地使劲闭了闭眼睛,走回到土岗子上。
罗明成咳了几声,撇了撇嘴。
田栋敏觉地瞥了他一眼,他知道那怪诞的几声咳是什么意思。
你早已无权干涉专业队的事了,现在生活给予你的只有服从和认可,绝无越俎代庖的理由,凡事只有退避三舍,三缄其口,何况自己刚做过检查,刚受过处分。你没有理由,没有资格再管理这百十号人,没有!
游大为看看沉默不语的田栋说:“你说该怎么办?辛部长又病得很厉害……”
田栋连忙给他使眼色,游大为不解,直愣愣地望着他问:“你那是什么意思?干什么?”
这个笨蛋!田栋暗骂道,直心直肺直肠子,连个眼色都不懂。
他只好顺口悄声说:“先别提辛部长有病的事,先别让大家知道,就说他一会儿就来,要不怕引起混乱。另外,这事你该跟罗指导员商量商量。”
游大为如梦初醒,他这才记起指导员早已易人。便尽量拿出十二分的谦虚说:“明成,你看这队员们不听话,该怎么办?”
本来,刚愎自用的大为如果对谁如此客气,对方早该美得屁颠屁颠的了。但明成恨大为不把他放在眼里,跟一个坍了台的田栋亲亲热热,视他这个新指导员为草芥,便冷冷地说:“能怎么办呢?你看着安排就是了么。”
他心里说,你别神气,你的戏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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