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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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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命之尽头

    S省六月份的天气已经是炎热无比，室外温度可以达到三十几度，在路上行走的人都能感到天空中的太阳就如同一个巨大的火炉在不断地向外辐射着热量，令人汗流浃背。在下午一两点的时候温度更是达到一天当中最高值，强烈的阳光让人根本无法睁开眼睛，行人只好微眯着眼睛赶路。炽热的光线照射在皮肤上令人感到灼疼，若是此时将鸡蛋扔在地上也能够变成一个个荷包蛋。

    在这个时候乘坐公共汽车就更是折磨人了。那种准载20几个人的短途汽车原本空间就窄，没有空调，里面早就已经是热得慌。加上司机不遵守规章制度，而且大热天的交警查得也不是那么严，所以通常还会超载那么十几个人。这样下来，汽车内自然是闷热得没话说。

    这时，一辆外表有些破烂不堪的黄色公共汽车行驶在D县城到O镇的旅途上，汽车看上去就好像是一个即将失去了生机的老人，吃力地爬向着人生的终点。

    狭小的空间之中充斥着人们的汗臭味，车中的人肆意地交谈着，让原本燥热的天气仿佛更加燥热了许多。刺鼻的烟草味还有各种奇怪的味道交织在一起，令不少的人眉头都皱在一起，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制止，大家都只是用手捂住鼻子，眼睛之中透露出些许厌恶的神色。

    然而这一切对于坐在左后角落的一个男孩来说似乎都不是那么的明显。他双眼无神，呆呆地望着窗外那向后移动的风景，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他脸黄肌瘦，那一头乱发如同枯草一般，瘦小的身影显得是那么的萧瑟，唯一还有些灵动的双眼之中竟然看上去有两个瞳孔重叠！

    刺眼的阳光在他的眼睛看来是那么的昏暗，酷热的气温在他感觉来是那么的阴冷，周围的喧闹在他听来是那么的死静。他，甚至可以听到自己那有气无力的心跳声！

    “宋子杰？才13岁！小朋友，你是宋子杰么？”身穿白色大褂的医生询问道，他的眼中有一丝震惊和不忍。

    “您好，医生，我是宋子文，宋子杰是我的哥哥！我是来帮他问检查结果的。”小男孩尽量十分有礼貌地说道。

    “哦，是这样。那你们的爸妈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不是他们带你哥哥来检查？”医生问道，他的声音之中竟有些许愤怒。

    “我们家里经济状况很是不好，爸妈为了我们读书，都外出打工了！家里就只有我和哥哥，但是哥哥前几天生病了，老师要我陪着哥哥来检查。刚刚哥哥来拿报告，可是另外一个医生说让他的家属来拿，我就来了。”

    “哦哦，原来是这样。”打量着眼前这个衣着十分普通的小男孩，医生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之后接着说道：“你还是快些通知你的爸妈回家吧！”

    “为什么啊？”

    “你的哥哥，你的哥哥患的是肝癌，已经是晚期了，最多还有三个月的时间……”

    回想着上午发生的一切，医生的话对于我来说不异于晴天的霹雳！我才13岁，世界上还有那么多美好的地方没有去过，还有那么多美好的事情没有体验过，还没有结婚生子、传宗接代，甚至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有碰过……

    然而，上天却是如此的残忍，我的生命之花还没有到绚烂绽放的时期就即将枯萎，仅仅就只有3个月，不足100天的时间！

    没错，我就是刚刚从D县人民医院检查回来的宋子杰，现今13岁，就读于M镇中学初一。我当然没有一个叫宋子文的弟弟，姐姐倒是有一个，而且也在同一所学校读高中，但我并不想让她知道。只是因为先前的医生不告诉我检查结果，我才想到假冒自己弟弟的办法。

    我对医生所说的话也并不是全是假话，至少我的爸妈为了我和姐姐读书在外打工是真的。初中以前，我妈妈一直都在家守着我和姐姐读书，爸爸在外打工，家里的经济来源几乎都来自于爸爸用血汗换来的微薄工资。直到去年，也就是我该念初中而姐姐念高中的时候，爸爸的工资已经很难承担我和姐姐的学费以及生活费，迫不得已只好让妈妈也到外面打工，而我和姐姐则被安排寄居在姨妈家里。

    姨妈是我妈妈的妹妹，结婚一年生下一个女儿以后在家待了两年，后来因为家中的经济不好，便将女儿托付给我家。直到前两年我的姨妈及其丈夫才回家到O镇上租了一间门市，做起了粮油生意之后才将妹妹接回去。

    姨妈虽亲，但寄人篱下的日子总归是不好的。再加上我是土生土长的农村娃，身上肯定是浓浓的农村习气，因此在街上显得格格不入，我的姨妈为此也没有少唠叨。

    而我的叔叔，也就是姨妈的丈夫，在经营粮油店的同时又在帮着一个做饮料生意的亲戚跑业务，整天也是忙内忙外，起早贪黑地干。因为年轻气盛，年纪轻轻竟患个腰间盘突出的毛病，一家人也是为此焦透了心。

    正因如此，叔叔的脾气也是阴晴难定，我可以明显的感觉出来叔叔是讨厌我的。无独有偶，叔叔的家族都有明显的重男轻女的观念，所以每次看到叔叔在家的时候，我和姨妈的女儿总是小心小心再小心，能够躲开就躲开，尽量不与其碰面。

    可即便如此，叔叔还是对我看不顺眼，毕竟一个家就那么大，里面的人还是低头不见抬头见。若不是因为我家从小就帮其抚养女儿，再加上姐姐在这儿可以帮上很多忙，估计叔叔无论如何都答应我寄居在他家。

    至于姐姐在这儿的处境比我好得多，因为姐姐可以帮他们做饭、洗碗、看店等等，而且以前姨妈没有结婚的时候就比较宠爱她，最重要的是姐姐比我会审时度势。

    其实我并不是一定想要居住在条件好的姨妈家里，而是为了让在外的爸妈放心！这就是穷人家的无奈，天下间又有哪个爸妈愿意和自己的子女分开呢？可是家中的经济不容许爸妈守在身边，相比来说姨妈是让爸妈最放心的选择。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

    眼泪从我的眼中夺眶而出，恐惧、委屈、不甘等所有情绪在我的心中不断交织，酝酿出的情绪让我那原本就虚弱的身体颤抖不堪，车窗玻璃上映出我那白若金纸一样的脸，以及失去了神采的双眼。

    不知不觉中，公共汽车就快要到达M镇了，看着不远处矗立的学校，我心中五味杂陈，因为正是这个地方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

    我的家坐落于分别隶属于D市和G市的D县与L县的交界之处，因此有不少和我年龄相仿的孩子都没有在自己的户籍所在地D县的学校念书，因为大家都认为L县这边的学校老师更认真、负责，我也是其中的一员。

    而到了小学六年级升初中考试的时候我的爸妈托关系让我在两个县都参加了考试，在L县被实验中学录取，而D县这边的M镇中学也是榜上有名。

    在全家人沉浸在喜悦之余，问题随之而来，那么到底去哪个学校呢？家里的人都支持我到L县的实验中学去读初中，毕竟那是可以和县一中比肩的高级中学，那里的教学质量和升学率肯定不是一个镇级的Ｍ镇中学可以比拟的，虽然M镇中学也有她辉煌的过去！

    然而我的选择却是和家人的见解相反，我不这样认为，因为就算是县一中也有上不了大学的人，而就算是在普通的学校也有人能够考上大学的，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其他的因素，一来就是实验中学的学费实在是不菲，先不说其他的，每一个学期都要交2000元的其他费用，这个是让我的家庭都难以接受的一笔费用；还有就是我从小生在农村，作为农村的娃没有事是不会进城的，这次进城体检就是我第一次进县城。处于对未知的恐惧感，我当然会选择相对来说比较熟悉的M镇中学的，更何况姐姐也在M镇中学上初中？

    然而正是这个选择为今天埋下了伏笔，入学一个学期没有多久，学校就集体进行了体检，而在结果出来的时候我被老师告知自己的肝脏功能不正常，让我找时间到县城的人民医院去彻底检查一下。我从小没有体检过，对于这些东西也不了解，于是便听从了老师的建议，谁知道检查出来竟然是这个结果。

    随着我的思绪，公共汽车已经进入到了M镇中，这个镇其实也不是很大，加起来也就两条街，而且长度都不是很长，只是得益于有一个中学以及有高速公路出口才发展起来的。

    “师傅，前面的三岔路口停车。”我强忍心中的悲痛，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不颤抖地说道。

    其实我完全是多心了，就算我的声音再怎么颤抖也未必有其他人能够听得出来，而听出来了那又怎么样，谁会有这个闲心搭理我呢？

    开阔的环境似乎让我的心也开阔了几分，我移动脚步径直来到了一家名为“绿色网吧”的网吧门口，心情十分忐忑地来到了服务台前。

    “老板，我，我想开一台机子！”我慢吞吞地说道。说完这句话以后，我感觉全身都在颤抖，似乎这几个字抽干了我体内的所有力气。

    其实一直以来我都能称得上是好学生，就算是没有人监管，我也不会到那些其他同龄人都喜欢去的娱乐场所去，譬如游戏厅、网吧、桌球室等等地方。在我心中这些地方都是“歪门邪道”聚集之地，对此也是避而远之的，然而此时却要我进入到这“不正之地”，我的心中多多少少有些仿佛做贼一般心虚。

    “先到里面看看哪儿有空着的机子，开机后告诉我座位号！”网吧老板眼睛不离显示器说道，似乎在忙着玩儿什么带劲的游戏，左手不停敲击键盘，右手不停地移动鼠标，甚至看都不看来人一眼。

    我走进网吧，一路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围，虽然网吧里面有空调在运转，但是毕竟人太多，几十台电脑的发热量同样不容小觑。因此，空气中依旧充斥着沉闷和汗液的味道。

    网吧中绝大多数的人在玩游戏，可以很容易听到敲击键盘和点击鼠标声音，玩游戏的人似乎恨不得将其按碎一般。还有不少的人在聊天、听音乐、看电影，当然这是女生居多。

    终于，我发现了一台空着的机子，而且是在一个角落之处，和其他座位隔开的，在这里做什么其他人也看不见，这正是我需要的。

    打开电脑后我来到了服务台，对着依然深陷游戏世界的老板说道：“54号，一个小时！”说着我还递上了十元钱。

    “先押十元吧，到时候下机多退少补！”老板不耐烦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