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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未央GL_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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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扬州来客

    长乐十年，二月，扬州。天气阴冷异常，杜府管家却跑得满头大汗。不为别的，杜府的大小姐杜寒蝉又生病了，又生病了；满扬州城的郎中对她都没有办法了，娘胎里带来的虚，生为女子的阴寒，这两年扬州城里天气太凉。。。

    “这些个郎中说的都一样，我不喝药！”得，尊贵的无岚小姐刚进门，就听见寒蝉的尖叫。杜夫人只好抱歉的点点头。无岚摇摇手，“伯母别担心，我这就进去看看她，看看能不能把药劝她喝进去。”

    “你来了。。。”无岚一进门，就看见寒蝉坐在床上，那一副病样，千百年后有人会说那不是杜寒蝉，是林妹妹。不过绝对是胡说，杜寒蝉最多有林妹妹的外表，没有那颗葬花的心。扬州城里最有资格骄矜任性的无岚有时候也只能在寒蝉的固执下甘拜下风。“是啊，我来了。你这是，”无岚接过药碗闻了闻，“风寒。你啊，真是不论一年四季都能染上风寒？”

    寒蝉小姐扁扁嘴，“你厉害，把我医好啊倒是？你家里那么厉害，怎么不见不你多厉害！”无岚一笑，“哎哟，我虽说从小就学这学那，但也不是门门都精通啊。都是长辈们教的啊，说什么拿来防身云云。别说扬州城里找不出个医你的高手，就是去逍遥峰也不一定医得了你。你这是天生的问题，吊着命养着吧，啊。想你杜家千金大小姐，伯父伯母就你一个女儿，要拿多少钱给你治病都拿的出来。”

    “哼。。。要是有钱治得好，我还至于这辈子到现在都这样吗？”无岚只好憋着笑，“你我才多大啊就说这样的话。我看你啊，没有别的法子，改天和我出去玩玩算了。”寒蝉叹口气，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才好得了啊。

    好在无岚呢，是言出必行的好姑娘，五天之后寒蝉差不多好了，立刻带着倒霉的寒蝉姑娘出去玩了。“我也就半个月没出门，怎么街市变化这么大？说，是不是你家干的好事？”如花似玉的俩大姑娘一起出门，往路边茶肆一坐就开始聊天。寒蝉病刚好，身上乏力，没走多久就觉得累了。“天地良心。我爹这几天和你爹撺掇着从西域往身毒那边做生意呢。这些新开的店铺，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寒蝉端着茶杯，好奇又倦怠的打量着来往人群。“也真是奇怪，这些个胡人又是打哪里冒出来？”

    无岚顺着寒蝉的眼神看过去，街上的确一反常态的出现十几个胡人。样子看着像西域人士，带刀佩剑胡子拉碴，但是没带商队马匹或者骆驼，其实相当值得怀疑。虽说当今圣上已经登基十年，托前朝的福也算四海安定。大齐与周边贸易往来也很频繁，人员往来很复杂也很常见。但是鲜有西域来的商人走这么远一直到扬州而非在瓜州口岸就交货的现象。何况带着刀剑，身形魁梧，好似军士。

    无岚有时候非常佩服寒蝉―她傲归傲，骄归骄，刁蛮归刁蛮，但是对周遭的敏感和判断能力一点都不差，强于很多人，她父亲生意上有不少事情都愿意听女儿的意见，然后打心眼儿里认为不愧是从白手起家做到江南老大的杜庆元的女儿。

    “虽说现在没有那么严厉的限制，但是也不至于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人跑出来啊。过关卡的时候没有被拦查吗？”无岚正说着，这群胡人就和茶肆靠外坐着的几个汉人吵了起来。原因简单的很，有点矫情的汉人不小心手肘往外一偏就碰到了胡人的大腿，胡人瞪了他一眼，这个穷酸矫情的文人更加不打算道歉，反而指桑骂槐的恶心人家胡人身上有骚味。人家敢来至少也听得懂几句汉话啊，得，吵吧。

    原来，赶上这种事，寒蝉的嘴皮子就痒痒，肯定会上去―但是绝对不是劝架―一定是把她都看不顺眼的双方都骂个半死。但是今天实在身上乏力，又觉得这群胡人来历可疑，只好和无岚坐在那儿听着。无岚一边听，一边无奈的摇头。这些年吵架的越来越没有水平了。齐人虽然号称文化礼仪之帮，而今很多人反倒越来越没涵养没本事，连骂人都没有什么新鲜内容了。

    可是听着听着，无岚的眉头皱了起来。“你们这些个南方的穷酸文人，到了你们南齐的朝廷里也只是做些没用的言官，几十年前害死了无欢殿下，以后还不知道要祸害谁！”人群中也有些知道些旧事扭过头来，看着寒蝉和无岚。自幼在家里被告知不许议论家族旧事的无岚就算是长大了也不敢多说多问。心里仿佛有根弦，有一下没一下的被撩拨着。

    是那个自己从未见过，在自己出生前就去世了的，但是好像得到从圣上到长辈们一致尊敬，带着一个虚无缥缈的浪漫故事的姑奶奶吗？

    吵着吵着，两拨人打了起来―还居然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汉人先动手拿着茶杯砸了过去。大概胡人不想生事，只是把茶碗打开。这不还手的架势让汉人更加恼火，一奋力居然把凳子给抄了起来要砸到那个胡人脑门上。这历来都是弱势的一方先狗急跳墙：本身实力不够，不如先虚张声势看看对方是不是和自己一样的脓包。这胡人不闪不躲，眼看就要头破血流―也未必，也许人家铁头功呢？

    寒蝉刚想站起来，拍桌子喊停。闹什么闹什么，得理不饶人都不是什么好货，不得理还不饶人你是要造反呐？扬州城好像还由不得你这种人在街市上闹腾吧？她刚把桌子拍个震天响，“嗖”的一声，一个人影飞了过去，只是单腿轻轻在那个汉人身上点了点，一脚落在小臂一脚落在肩头。汉人手臂登时一麻，凳子落地。

    本来准备展示一下铁头功的胡人一愣，看那人影落下，胡人将她上下打量一番，点头抱拳谢过。那人头戴斗笠，身着青色长衫，手执一把纸扇，也是抱拳行礼。

    人群散去，寒蝉的眼睛还落在那人身上没移开，无岚便拉着她走过去。“你、你干嘛？”“走吧，过来。”无岚一边拉着她，一边喊着，“我说老六，你怎么有空过来？”走近了寒蝉才出来这是个女子，那么清秀的如何会出现在男子脸上，高鼻深目，一回头，那对瞳孔似乎深不见底，灵动流转之间，显得有些慵懒。

    “嘿，你又不好好叫我。信不信我再收拾你一次？”这人作势就要出手，右手剑指已经准备好了，无岚立刻告饶“好啦好啦我怕你还不成，你干嘛来了啊，小师叔？我爹请你你都不来，你怎么现在来了？”

    “那个以后再说。这位是？”青衣女子转身带着微笑看着寒蝉，“小女子姓杜，名寒蝉。啊，敢问，师叔？”眼见寒蝉说的这么难受，“江一鹭。”

    作者有话要说：

    ☆、旧人何在

    无岚拉着江一鹭和寒蝉就一路往自己家走。“今天既然遇上了，小师叔你早晚也是要去我家住的，现在就跟我回去吧。寒蝉你也累了，我看今天街上怪怪的，不如回去吃饭，下午我再让家丁护着出去玩？”寒蝉被她拉着有点迷糊，“唉唉，随便吧。下午也许我就乏了，不想出来玩了。到时候我要么回去，要么再陪你玩会儿吧。”

    无岚对着寒蝉微笑，一副得了便宜卖乖的表情，随即又转头对江一鹭说，“小师叔，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我记得去年太师傅就说你出师了，但是你一直没下山是为什么？”“你这家伙，记性从小就好不到哪里去。年底惯例都是要去跑药材的，加上二师兄好不容易成亲了，我不就多留了一段日子才下山来。”“少给我装蒜！你和我同岁，别以为有个辈分儿就压我一头！那，你这次来是闲逛四海啊还是来找我爹？”

    “都是，也都不是吧。总之见到大师兄再说。”无岚扁扁嘴，“你们都把我当小孩子，从我爹到二师叔四师叔都这样也就罢了，你也这样！我真是生不逢时！”江一鹭大笑，“你还生不逢时？你生的最好了，四海太平，你又是千金小姐。别说万贯家财天下总有人比得上你；你家世背景如此了得，当今圣上都宠爱你，你有公主的地位江湖的自由，还有什么不好的？殊不知很多东西是求也求不来的！”

    无岚不语，心说，太师傅和大姑奶奶不也是这样吗。大姑奶奶才是正经八百的公主呢。几十年过去了，她们不是一样好好的，还教出你这样油嘴滑舌的徒弟！“对了，你弟弟怎么样？”江一鹭忽然开口，无岚没反应过来，一时微怔，“哦，嗨。无霁那个混蛋，刚被我爹打发去和杜伯伯做生意了。”“无霁这才17岁，大师兄就让出去参与家族生意了？”“我16那年就出来了呢，哼！”

    寒蝉只是在旁不语，江一鹭和无岚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家长里短，似乎彼此非常熟悉。无岚一口一个“小师叔”叫着，寒蝉心想：看来这个江一鹭也是雾影门的弟子。还是如今在云游座下能够排的上号的一位。据说前朝末年，雾影门为了救当时被邪教围攻的铭武宗而损失了很多人手。其中就包括门主云游的好几个入室弟子。自那之后，虽然雾影门倾尽全力，仍然无法挽救铭武宗覆灭的命运。一场大火烧毁了铭武宗的百年基业，时任宗主风酽战死，名师弟子们大多下落不明；而邪教也在火拼之中被彻底打败，此后音讯全无。

    那一场诡异的恶战最后的结果就是，云游作为前朝至今的铭武宗最强高手，带领自己的雾影门继承衣钵，成为而今江湖上最厉害又最神秘的门派。

    寒蝉自幼和无岚交好，经常在无家上下走动。听说过不少关于雾影门的事，但是对其的认识除了各种传闻就仅限于只要去找无岚就可以见到的雾影门大弟子无琰。除此之外，其实算不上了解。在无家府上听到的话，也仅限于谁和谁又去了哪里，师傅和大姑姑还好不好云云。至于谁谁谁到底是谁，师傅和大姑姑到底长什么样，她真不知道。除了无琰，她也没见过其他的雾影门的人。

    快步走了一阵子，终于到了无家低调的大宅子。江一鹭这样排得进号的雾影门弟子你要她一路飞过来都没问题，自小就有轻功天分的无岚也不觉得累，可怜了我们的杜寒蝉小姐生着病还没好，气喘吁吁好生难受。江一鹭前脚进门，后脚就发现寒蝉弯着腰站着喘气。“杜小姐你没事吧？”

    “没、没事。。。我病刚好。。。从小就虚。。。习惯了。。。”寒蝉不想直起身子说话，也直不起来。猫着腰也没看江一鹭。“来，杜小姐你先站直。”“嗯，嗯？”寒蝉没明白什么意思，就被江一鹭扶了起来。刚想问“你要干嘛”，江一鹭在她身上飞快的点过几个穴道，寒蝉立刻觉得神清气爽，舒服多了。

    “谢谢江小姐。”江一鹭笑笑，“不客气。杜小姐要是生来体虚，倒是可以找个时间随我回逍遥峰去，说不定师傅师娘有办法治好。”“那、改天吧。”寒蝉不防有些脸红，对陌生人的好意她向来如此，接受起来怪怪的。心里觉得你又不是我的谁，何必对我这么好；但是你对我这么好，我不回应又不好，回应不好更不好，可我实在觉得你可疑。

    若是换做商场上那一套，寒蝉觉得和江一鹭虚与委蛇一下就好了。但是现在不是在做生意，江一鹭只是单纯助人为乐而已。。。嗯，谢谢。心里暖暖的。

    “寒蝉叫你江小姐就可以，你就非得让我叫你小师叔！江一鹭，你真是，”“无岚，又目无尊长了！”无岚只好委屈的扭过头去看着她爹气宇轩昂的走出来。“爹。。。”江一鹭见到大师兄，立刻抱拳行礼，“一鹭见过大师兄！”无琰点头，“啊呀，你是稀客中的稀客！师傅肯定是不愿意放你下山，毕竟是最小的一个，当闺女一样养着的啊。”一边说，无琰一边慈爱非常的打量着小师妹，“啧啧，这身衣服一穿，让我想起我小时候师傅的样子啊。”

    寒蝉觉得自己又进入了被空气化的透明状态。正在失落，忽然就听见江一鹭说，“大师兄，我看这位杜姑娘天生体质虚弱，怎么不见你给她治好了？”江一鹭说的有些挖苦，无琰倒不以为意，“我哪里治得好她哟！寒蝉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自小她爹给她看遍了天下名医都没用，我不及大姑姑一半本事，自然是治不好她的！怎么，临走的时候得了什么秘籍，觉得自己有把握治好？”

    “哪里，大师兄都治不了我更没有办法！从小只是听过扬州无府如何如何，这次终于得见。。。诶，对了，无痕姑姑呢？”“姑姑的下落不是应该问你吗？”无岚终于找的机会挖苦江一鹭，表情何其戏谑，俨然像是抓住了江一鹭的小辫子一样。一鹭不语，神情有些落寞。寒蝉看着更觉得有意思，无岚的姑姑无痕据说和当今圣上同岁，号称比扬州城所有的浪子都要浪荡，生得一副贤良淑德的相貌却偏偏喜欢在脂粉堆里和女人们纠缠不清。和无家颇有渊源的玉春楼里，她无痕是一等一的贵客。从来只是听说无痕又招惹了谁家的小姐，哪个青楼的姑娘，难道眼前这个颇有侠士风骨的江一鹭也是无痕的入幕之宾？

    “去年年底她离开逍遥峰之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她。”说的这般落寞，无岚也不好意思继续挖苦下去。“痕儿浪荡惯了，你别在意。好不容易来一次，先进来坐着，好好大吃一顿！”无琰说着便把一鹭往里劝。一行人这才弯弯绕绕的走进无家曲径通幽的宅子。

    饭毕，一鹭自和无琰说起师傅师娘的种种，寒蝉就把无岚拉到一边嘀咕起来。“诶，我从小就很少见到你姑姑，她是一直在那个什么，逍遥峰吗？”“没，姑姑浪荡的很，别看武功不怎么会，轻功倒还不错，就是特别会使毒，是大姑奶奶教的。仗着这一点她就到处流浪到处玩。有时候看上什么好药材就给大姑奶奶他们带回去。路上肯定带着调戏不知道哪家的姑娘呗，我爹骄纵姑姑，完全不管。可能吧，前两年姑姑基本就是在逍遥峰呆着。”捞了一点没什么大意义的信息，寒蝉并不满意，“那，这个江一鹭是和你姑姑？”

    “嘘！”无岚连忙捂着寒蝉的嘴，生怕被父亲和小师叔听了去，“我猜也是啊！爹心里估计也是明白的，不知道姑姑又怎么对小师叔了。不过啊，姑姑可以在逍遥峰呆两年，还是很奇怪的。我姑姑那个人，你也知道的，什么时候甘愿停下来过啊。万一是为了小师叔。。。啊，啧啧啧啧！”说着说着无岚自己也觉得越来越有意思，不禁感叹起来。

    寒蝉脑子转的极快，这一会子功夫把情况都盘算了个遍。狠狠回忆了一遍没见过几面的无痕，嗯。。。的确是个色魔的样子。自己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才十四岁，她就捏着自己的脸感叹长大的必然是个美人。。。啧啧啧啧，无痕姑姑，我要是美人，你就是倾国倾城的妖精，第一名。

    作者有话要说：

    ☆、长夜清萧

    玩得够了，天色微暗的时候，无岚就打发一批家丁把寒蝉送回去了。一直在门口站着目送寒蝉的马车走远，慢慢看不见了，无岚才转身回去。

    走过姑姑住的楼阁，看见江一鹭站在外走廊上。双手撑在栏杆上，不知道眺望着哪个方向。无岚心中一动，足尖一点就跳了上去。“小师叔。”一鹭扭头看看她，“你还不去睡？”“这夜色多好，我就来陪小师叔你多呆会儿吧。看你一个人怪可怜的。”一鹭点点头。“你要是想陪我，不如我们就爬到房顶上吧，那里夜色更好。”说毕往外一跳，一个转身，足尖点在栏杆上，一个筋斗便翻上房顶。

    按理说，无岚的轻功虽然厉害，但也自然比不上江一鹭。看着这行云流水又精妙的动作，心里有些气不过。如法炮制想上去，不料脚底一滑就要往下掉，尖叫还没叫出口，手立刻被拉住。

    “你看你，一点儿长进没有！之前和你一起习武都是八年前，八年了你还是一样！”无岚扁扁嘴，“我十六就出来帮爹做生意了好不啦，你总不能要求我一边看账本一边练轻功吧！把你一套长辈训斥全都收起来！”两个人在房顶上坐下来，无家的宅子在半山腰上，从无痕的高楼上轻易就可以看见大半个扬州城的景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