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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舒_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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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哥舒 第一章
作者:木芙蓉
(一)
听晚钟的呼唤
仰首看新月着装
想
你在哪方
为何剩我一个人流浪
早上七点五十分,换下工作服,匆忙的拎起一大包东西在武记老板娘的叮嘱中飞快的向学校跑去。今天全班秋游,八点的车,希望还来得及。
有点喘,还好赶上了。老远就听到女生叽叽喳喳的声音,偶尔夹几声是舒茗的兴奋尖叫。和大家打过招呼,把手里沉死人的蛋糕分给他们,看他们欢呼的样子,微微一笑。武阿姨人很好,想得也很周到。听着周围一片的谢谢舒茗的声音,我微笑着低下头。微长的刘海一下子遮住了我的眼睛,看不见我眼中淡淡的疏离。
纠正一下,我叫哥舒茗。哥舒是姓氏,茗才是我的名字。靠着车的扶栏,把耳塞塞好,微低着头听歌。不想纠正他们的错误,只是潜意识里的想法,冥冥中似在等待着什么,莫名而执着。
抬眼瞟一眼窗外,江南的秋天,景色很好看。高三了,大家都难得出来一趟,压抑太久,往往都希望得到解脱。我转到这个城市来读高三才一个月,和他们算不上熟,大多数时候都是充当聆听的角色。不靠近,不疏远,很安全的距离。
耳朵里传来的是温和的声音,低声呢喃的语调,像是二月初开的黄馨,又像是四月微绽的鸢尾。恍惚间觉得和身边的事物格格不入,明明与他们这么近,却有着我看得见的,无法跨越的距离。蓦然的觉得空旷。
没有人做错什么,没有人孤立我,这只是我一个人的问题,无法治愈,不可逃离。
母亲经常因此而担忧的看着我,温和的手一下一下安抚性的揉着我的鬓发,目光哀伤而隐忍。
如果说事有因果,那这一切都要从我五岁那年说起。那天母亲带我去镇里买东西,我突然从她怀里挣扎着跳下来,朝着莫名的方向奔跑,茫然而仓皇。她在我身后一声声的呼唤,我却毫无知觉。
停在川流不息的街道中央,终于晕倒。
我想我便是从那时起开始知道,我丢失了某样东西。他必定比我的生命重要,以至于我的灵魂都在疼痛的呐喊。
自嘲的笑笑,哥舒茗,你到底丢失了什么呢?
从我记事起,我便知道我的家和别人不一样,因为我没有父亲。当别的小孩因此而嘲笑并向我吐口水或扔石头抑或做得更过分时,我更多的是面无表情。不是所谓的自尊或什么,完全的,是没有感觉。我与生俱来的缺失感,胜过了我对亲情的渴望。
有时候也会无端的自我厌恶,而后生出莫大的荒凉。一个人穿过拥挤的街道,晚风拂过,衣料微微贴上皮肤,若即若离的冰凉。夕阳慢慢晕染,人群突然散去,天空有成群的鸽子飞向不知名的角落,不远不近的传来几声模糊的哨声。停下脚步仔细去听,却又什么都没有。
蓦然的,无处可去。
我丢失了什么,我要找的又是什么。人活一世如此匆忙,或许等不及我找到,便已经消散。如同我的母亲,在几个月前,在我十八岁的时候,穿着她最爱的蓝底浮花的旗袍,安静的死在陪了她一辈子的缝纫机上。手里,还握着为我做了一半的衣服。
母亲如同一个生错时代的女子,在这日益物欲横流的社会一角,静静的绽放,如莲般高洁。平日穿的衣服几乎都是她做的,布料特殊,手工精致。她在镇上开了一家裁缝店,有人来找她做衣服的时候,她便会放下手里的画笔,盈盈的笑着站起来。
她去世一个月后,我收到律师寄给我的遗嘱并继承了财产。看着财产清单,看着那几张存折和银行卡后的一串零,心蓦然的空洞,原来我从来都不曾懂过她。去银行开了她的保险柜,取了她念念不忘的东西,要还给它的主人是么?抚着小小锦盒里的钻戒,抬头看街道的阳光错落。母亲,这便是你的劫么?盛大开场,独自落幕。
那么我呢,我的劫在哪,等待我的,又是怎样的未知?
于是,我来到了这个城市。
一个人在外面租了房子,母亲留给我的钱够我活很久,但这不是我不住校的原因。我只是有轻微的洁癖,无法忍受别人过于亲密的碰触。
慢慢的适应这个会开满茶花的城市,依然找一份忙得我无法喘息的兼职。是的,就是武记早点铺。我不缺钱,只是我必须找些事情来做,否则我无法保证我是否会因为心里越来越无法压抑的疼痛和茫然给毁掉。
常常会在半夜突然醒来,不记得梦到了什么,却知道自己很难过。坐在教室里会觉得左手很空旷,所以总是坐在靠墙的地方。走在路上会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转过身去却什么都没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方向,神情木然,轨迹与我无关。灵魂在脑海里歇斯底里的尖叫,却只有我自己听得到。
是你?是她?还是他?
我丢失的,我要找的,究竟是什么呢?
心里有不散的郁结,每次一想左小指都会疼到抽搐。我的左小指上有一道疤,从指背延伸到指尖,细小而蜿蜒。看着很浅,却犹如刻在我心里。一个人难过到无法压抑的时候,便会下意识的咬着那道疤,好像这样,便会离所要找的东西近一些,便会有一种得到安慰的错觉。
母亲还在的时候,偶然看见我的样子,难过得呜咽着哭出声来,她拍着我的背小声的,一遍一遍的在我耳边说着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呢?我透过她单薄的肩看向窗外,一群停在屋顶的白鸽突然尖叫着飞远,翅膀扇动的声音,像极了喑哑的哭泣。
我常常想,或许这种我以为的执念只是一种病,类似于精神分裂,或许哪一天便会醒悟,进而嘲笑过去这段岁月的神经质。
只是这样的吧,只是这样而已,我没有丢失,没有需要找寻。其实,什么都没有。
记得那个有着墨色长发的叔叔说过,最害怕的害怕是不知道在害怕什么,最难过的难过是不知道在难过什么。十五岁的我,在小镇边缘的水域哭得辛酸而绝望。
游泳时突然溺水,好好的突然讲不出话,笑着笑着突然泪湿衣襟。三番两次的意外,几回鬼门关外徘徊。母亲慌了,听了邻里的话带我去寺庙安魂。寺里的主持与想象中的一般,眉发皆白,隐隐透着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他拂过我的发顶,念了一声佛号后说,我为你种一颗朱砂罢,执念不散,终成魔障。世间万般皆有缘法,施主请耐心等待。
他的声音,空旷而辽远,安静而祥和,我的泪却突然掉了下来。
而后,我的左锁骨下,便有了一颗血红的朱砂,小小的,却宛如钉住了我四分五裂的灵魂。
我也就学会了如何在没有希望的情况下去等待,即使可能一辈子都没有结果。
夜里还是会醒,醒来还是会很难过,记得的梦里总是会出现同一种花,猩红而妖艳,走在路上还是会有听到有人呼唤我的错觉,难过了依旧会咬左小指,只是再不会一个人哭泣。
因为无论你存不存在,无论你来是不来,无论需要多久,我知道我在,我还活着,会一直找下去,这样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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