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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中风

    我第一次见到鬼，还是因为陈高兴他老婆中风，不，应该说是中邪。

    那天晚上下着雨，电闪雷鸣。我刚从诊所回来，洗完澡正准备睡觉，就听到外面有人敲门，一边敲门还一边喊着：“乐生，快开门，我老婆出事了，快，快点……”

    我赶紧去开门，只看到陈高兴一脸焦急，不等我说话，就拉着我往外走。

    “陈哥，你老婆咋了，要生孩子了？”我知道陈高兴的老婆已经到了预产期，极有可能在这个时候分娩。

    “别问了，你自己来看。”陈高兴来不及多做解释，看来情况紧急。

    陈高兴的家就在我家楼上，我住在四楼，他们家住在五楼。他知道我是医生，每次发烧感冒，不去医院，都来找我，一来二去，关系倒是相处不错。

    顾不得换衣服，我穿着一个大裤衩，光着膀子，便跟着陈高兴跑到楼上，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吴丽娟。

    吴丽娟挺着大肚子，平日里有说有笑，人长得也俊俏，邻居都说陈高兴娶了吴丽娟是福气。可是，现在的吴丽娟非但脸上没有了笑容，反而歪着嘴，流着口水，说话不清，眼神当中却夹杂着焦急和难过。

    作为一个中医，一眼就看得出来，这是明显的中风。

    “陈哥，你们家有蓖麻子吗？”我看向陈高兴，想要用蓖麻子和醋混在一起，暂时缓解吴丽娟中风的症状。

    陈高兴跑到厨房，翻了半天，着急的直挠头：“没有蓖麻子，平时家里也没人吃这个。乐生，你要那玩意干嘛？我老婆要不要送医院？”

    外面下着大雨，吴丽娟行动不便，从五楼走下去，万一发生意外，那可就麻烦了。

    何况，此时我又看了吴丽娟一眼，发现她的眼神当中无故多了一份戾气，让我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我在厨房快速瞄了一眼，发现盆里有几条鳝鱼，案板上还有几头大蒜。我让陈高兴把鳝鱼杀了，留出半碗的鳝鱼血；我自己把大蒜去皮捣烂，打算利用祖上传下来的偏方，给吴丽娟试一试。

    陈高兴二话不说，几刀下去，鳝鱼已经被斩断，半碗鳝鱼血端到了吴丽娟面前。

    我先把蒜泥涂在吴丽娟的牙根上，随后将鳝鱼血抹在吴丽娟中风的一侧脸上。吴丽娟却还是直直的盯着我，眼睛一动不动，而眼神当中的怨气更加强烈。

    “嫂子，不用担心，很快就会好起来。”我以为是吴丽娟无法理解我的偏方，有些不大高兴，便立刻向她解释。

    中风的人一般敲打阳明经：足阳明胃经和手阳明大肠经。这两条经络对于治疗中风，有着明显的效果。

    我伸手就敲打吴丽娟的这两条经络，可吴丽娟却显得异常痛苦，表情几乎都快扭曲起来，甚至还大喊大叫，凄厉的叫声在屋子里面回荡，这让我和陈高兴都有些吃惊。

    吴丽娟不像是普通的中风，反而她还能站起身来，手舞足蹈，根本不像是一个孕妇。这让我突然想到另外一个词：中邪。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验证了我的猜想。或许是因为打雷的缘故，屋子里突然停电，周围一片漆黑。

    陈高兴上前一把抱住吴丽娟，一个大男人近乎绝望的喊着：“丽娟，你这是怎么了……”

    一道闪电划过，借着闪电的亮光，我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恶狠狠的看着我，口歪眼斜，而且还挺着大肚子。我可以确定的是，这个女人绝对不是吴丽娟！

    那她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随后，电灯再次亮起，刹那间出现的女人不见了，吴丽娟也好了起来，面部表情恢复了正常。

    “老婆，你没事了？”陈高兴仔细盯着吴丽娟的脸看了半天，惊喜不已。

    吴丽娟则一脸迷茫的说道：“我这是怎么了，怎么满嘴都是蒜味……啊，血，这是哪里来的血？！”她摸了一把脸，脸上的鳝鱼血吓了她一跳。

    既然吴丽娟没事了，陈高兴也就放心下来。他还对我表示了感谢，拍着我的肩膀，连连说道：“兄弟，这次真的是多亏了你。你这样的本事，比起大医院里的医生还厉害。”

    “小事一桩，只要嫂子没事，母子平安就好。”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后背却已经冒出了冷汗。

    自从这件事情过去之后，我心里一直很不安，每次在楼道看到吴丽娟的时候，都会想起那天晚上，另外一个在黑暗当中出现的女人，仿佛她随时都会回来找我。

    后来我翻阅祖传下来的《天机御虚经》，才想通了其中的秘密。

    《天机御虚经》是爷爷去世的时候留下的，至于是什么时候有的这本书，早就不得而知。牛皮纸上画着奇怪的图形，破旧不堪的纸张留下了岁月的痕迹，放在地摊上，不过是几块钱一斤的废品。

    从前听爷爷说，传闻妈祖便叫林默娘，是我们林氏一族当中的神话人物，在沿海一带济世救人。林默娘通晓医理，平日里为相亲邻里治病防疫，又因为她在海边长大，对于天文气象和水性也十分熟悉，才能够后来被百姓逐渐神话。

    而这本《天机御虚经》就是妈祖所留下来治病救人的经验总结，而且里面还记载了妈祖所遇到的各种离奇遭遇。后来林氏后人传承下来，最后爷爷把它交给了我。

    根据《天机御虚经》的记载，大蒜和鳝鱼血不但可以治疗中风，还可以驱邪避祸。其实原理不过是大蒜可以杀菌消毒，鳝鱼血有活血壮阳的功效，那些脏东西就不会趁人身体虚弱而有所侵犯。

    再加上我敲打阳明经，激发了吴丽娟体内的阳气，侵入她体内的鬼魂就被逼迫了出来。

    更重要的是，这些附在人身上的鬼怪本身也是得了“病”，同样是鬼魂当中的弱势群体，才要想着把病情转嫁给老弱病残孕，从而使自己脱离痛苦。

    这么说来，那个被我赶走的女鬼，之前得了中风，才想着把中风转给怀孕的吴丽娟。

    鬼魂也能中风，开什么玩笑！

    且不说这世界上有没有鬼，就说鬼也会得病，我是一万个不相信。

    《天机御虚经》当中还记载了如何为鬼怪治病的秘方，我想那一定是个传说，是妈祖她老人家才能做到的事情，而我一个小中医，是绝对办不到的。

    然而，没过几天，我就再次见到这个女鬼，这一次，诊所里只有我一个人。

    忙活了一天，正要关门回家，一阵凉风吹来，我的手心里再次冒出了冷汗。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背后，一个挺着肚子，披头散发，眼歪嘴斜的女鬼站在那里，在我转过身的一瞬间，把我置于死地。

    看来女鬼是缠上我了，想要躲着她恐怕不大容易。我长吸一口气，决然的转过身去，却什么也没有。

    我环顾四周，一切都正常，根本没有所谓的女鬼，只有蚊子在我耳边发出讨厌的嗡嗡声，像是在嘲笑我。

    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收拾好东西，把诊所的门关上，大步流星的向公交车站走去，再过十分钟，最后一班公交车就要从这里经过。

    昨天刚下过一场大雨，空气还有些潮湿。走在马路上，还要躲避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