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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两个少年
临安,这座新建的大宋皇城仍然延续着东京的繁华昌盛。北方战事不休,大半国土沦陷,可在风景如画的江南,仍是一副歌舞升平的盛世景象。大量的富豪,艺人,歌姬的南迁令临安的繁华达到了空前的高度。西湖边上尽是赌坊当铺,河堤两旁满是酒馆行院,无论白天黑夜,骚人墨客高朋满座,丝乐不绝。
隆盛赌庄位于飞象胡同,规模较小,下注也不大,是平民百姓消遣玩耍之地。两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垂头丧气的从赌庄走出。个子稍高的一个道:“今天手气臭到家了,早上出门踩着****,就说今天要走霉运,你却非要来赌!两贯钱半个时辰输光,今天吃什么呢!”另一个少年反唇相讥道:“输罢一贯就说收手,你非要连本带利的赚回来,害我又搭进去一贯,你这天杀的撮鸟。”这两个少年都是临安的小混混,稍高的叫洛天初,另一个叫朱雨时。
两人一天没吃东西,连吵架的力气都欠奉,蹲在道旁发呆。洛天初脱下破草鞋,搔搔脚丫子道:“本金没有了,只好找个倒霉鬼顺他一把了。”这时一名妙龄少女从二人眼前走过,鄙夷的瞥了他们一眼,朱雨时注视着她的胸部道:“我们在所有场子都挂了号,进去就被盯着,根本无从下手,还不如借两把朴刀,等夜深人静时做回绿林好汉。”洛天初不屑道:“你有那贼胆么?顺手牵羊好歹算是手艺人,劫道这种无赖勾当我可不做”。朱雨时忍着没说“其实咱们就是无赖”,苦着脸道:“那你说怎么办,难道今晚吃西北风去?”洛天初想想道:“行院里那么多山珍海味,混进去胡乱吃些就够医治肚皮了。”朱雨时没好气道:“就我们这身破烂行头,进去也会被赶出来。”洛天初道:“你还记得上个月我们在杜家胡同发现的那个狗洞么,那狗洞直通聚凤楼的后院,那厨房也在后院,山珍海味还不是手到擒来。吃完再溜达溜达,说不定还能碰见聚凤楼的花魁,说不定人家还看上咱们英俊不凡的相貌,要好好招待咱们呢。”朱雨时两眼放光道:“混吃混喝无所谓,要见姑娘总要体面一些的。”洛天初点头道:“咱们这就去借几件衣服,然后去西湖里洗个澡,晚上就行动。”
两人说干就干,先来到衣店,洛天初假意跟掌柜攀谈,他口才了得,捧得店掌柜乐呵呵的,朱雨时趁机偷了两件华贵男服和两双软底布鞋。衣店掌柜半个时辰后才发现丢了东西,站在街上对他们离开的方向大骂不止。
两人沿着西湖走出一段,找了个僻静处下湖洗澡。尽管僻静,依然有零散的行人路过,见烟雨朦胧,如诗如画的西湖中竟有两个赤条条的汉子在嘻哈打骂,不禁摇头侧目。他们见惯了鄙夷的目光,早已麻木,只顾自娱自乐,见到漂亮姑娘路过时还恬不知耻的跟人家打着招呼,羞得人家长袖遮面,碎步走过。
两人上岸擦干身子,穿上顺来的华服,还真人模狗样的有股公子气派。洛天初笑侃道:“朱少,请吧。”朱雨时也做了个很有风度的姿势,道:“不敢,洛少请。”洛天初哈哈一笑,昂首阔步走了出去。
两人重回临安大街,赫然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腰板挺直了,步子迈大了,连看姑娘的眼光都自信了许多,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
天色渐晚,青楼正是热闹时分,两人溜进了‘杜家胡同’,径直来到尽头。此处罕有人来,地面堆着厚厚的枯枝败叶。洛天初俯身在西墙角拔弄枯叶,越挖越深,现出了一个狗洞,道:“来吧。”二人穿过狗洞,来到聚凤楼的后院,藏身在树丛间张望,见院中木叶萧萧,三五阁楼伫立其中,前院的丝竹欢笑声隐隐飘来,好像恍如隔世。他们都不是第一次来白吃,对地形甚是熟悉,借着夜色,轻车熟路的沿着长廊前行,躲过几波端菜送酒的小婢,来到了厨房西面的墙下,这间屋子是个储物室,平时没人,总熄着灯,是潜入的最佳地点。因窗台甚高,朱雨时用手将洛天初托了上去,然后洛天初再拉了他上来。屋内一片黑暗,只听外面的厨房忙的热火朝天,显然今夜的生意极好。朱雨时指着地上的酒窖入口道:“要不先下去吃几杯?”洛天初点头道:“好,现在生意火爆,厨房人多不好下手,先吃顿酒也是好的。”
两人掀起酒窖把手,顺着阶梯走下,酒窖内漆黑不能方物,洛天初点起火折子,四周登时明亮起来,见酒窖堆满了陈年好酒,正中摆放着一张矮桌,桌上放着一只五香熏鸡和几盘热菜,还有一个烛台。两人心中好奇,见饭菜还是热的,洛天初奇道:“难道是胖厨子开小灶,却忙着没功夫吃,倒让咱们赶上了。嘿嘿,看来我们转运了,先吃饱再说。就算厨子发现也不怕,又不是吃他家的,他也不会心疼。”他们一天没有进食,匆匆点上蜡烛,甩开腮帮吃了起来。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不一会儿就将饭菜吃个大半,朱雨时摸着圆鼓鼓的肚皮,道:“把剩菜都带走,明天午饭也有了。”洛天初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醉醺醺道:“不急,再吃两坛再走。”说着拿起一小坛‘竹叶青’,拍开封泥,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正在开怀畅饮时,洛天初忽觉光线一暗,好像有人挡住了烛光,他还当是朱雨时,定睛一看才发现酒窖中不知何时多了三个人。洛天初心里发毛,不知这三人是什么时候下来的,怎地一点声音也没有,难道是鬼魅不成?倒在一侧的朱雨时已喝了七分醉,见洛天初惊魂不定的模样,笑骂道:“哈哈,瞧你那熊样,见鬼了么。”见洛天初还是目不转睛,一动不动,便顺着他目光一看,吓得大喊一声道:“我的娘呀!”
仔细打量那三人,来者两男一女,皆是青衣白袜,背挂长剑的俊秀道士。身材高瘦的男道士神色倨傲,徐徐道:“尔等何人,在此作甚?”
待看清他们是人非鬼,洛天初定下神来,听他说话无礼,便做出一副无赖姿态,撇嘴瞪眼道:“洒家在此吃酒,干尔等何事,欲问洒家大名,先自通名姓。”高瘦道士目色一寒,一瞬不瞬的瞪着洛天初。”洛天初打了个冷战,心想我和不少流氓恶霸都互瞪过,如何不敢正视这小道士?他哪知对方是修习道家内功的高手,其目光的震慑力远非‘吓瞪眼’可比。另一个皮肤稍黑的道士较有礼貌,上前两步道:“在下正一派董平,请问两位仁兄,可曾见过一个额系红巾,身高八尺的魁梧汉子?”洛天初摇头道:“从未见过。”董平点头道:“哦,多谢告知,打扰了。”高瘦道士对董平道:“师兄,你当真见点子逃进了聚凤楼?”董平道:“肯定不会看错。”高个道士道:“咱们再出去找找,临安城都是咱们的人,那恶贼插翅难飞。”将走时,高瘦道士瞥见朱雨时正全神贯注的打量着那女道士,神情十分痴迷。原来那女道士粉嫩玉白,黛眉凤眼,清丽脱俗,朱雨时看的如痴如醉。女道士早发觉他无礼的目光,粉嫩小脸气的通红,又羞又恼,却不好发作。高瘦道士大怒道:“放肆!”只听“啪”一声,朱雨时脸上一阵火辣,身子摔出去两丈。
这巴掌含有内劲,打得他一时难以爬起,但他忍住一声不吭,决不示弱。洛天初“嗷”一嗓子跳了起来,轮起手中酒坛朝那道士头上砸去,尽管威猛有余,但在武学高手面前,如此门户大开的动作无疑是送死。高个道士冷笑一声,斜刺里踢出一脚,准确无误的踢在酒坛上,“砰”一声酒坛碎裂,酒水和碎片溅了洛天初一脸,身子也跌了回去。高个道士冷哼一声道:“泼皮伎俩,不自量力。”洛天初性情刚烈,吼道:“贼鸟人!”猛一拍地面,又窜起来,挥起拳头就打。高个道士听他出言不逊,动了真怒,上前一欺身,轻巧躲过他的全力一击,手掌贴在他胸口,掌劲一吐,又将他震了回去。洛天初性情倔强,还想起来再战,却“哇”一口吐出鲜血。高个道士冷冷道:“那一掌我只用了两成力道,再口无遮掩,便送你们去见阎王。”洛天初只觉脑袋昏昏沉沉,一句话狠话也说不出。董平皱眉道:“师弟,他们并非习武之人,何必下此重手,要是让师傅知道,免不了要受责备。”高个道士点头道:“望师兄包容才是,我们到别处找那恶贼吧。”
他们走后,朱雨时爬到洛天初身边,紧张道:“小洛,伤的严重么?”洛天初捂着心口,吃力道:“人家是练家子,咱们真该拜个师傅学学武艺,免得受这鸟气。”朱雨时叹道:“这次认栽吧,以后再找回来就是。”说着给洛天初轻揉胸口,过了好半天,洛天初才勉强坐起,在朱雨时的搀扶下站起身,道:“咱们快走,若再被聚凤楼的人揍一顿的话,小命可就交代了。哦,别忘了把吃的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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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见如故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朱雨时才把洛天初拖出狗洞,架着他回到洛天初的破家里。两人一起倒在床上,动弹不得。洛天初觉得胸口像压了块巨石,呼吸不畅,浑身乏力。朱雨时脸颊上又红又肿,火辣辣的疼,道:“你的伤比较重,还吐血了,我留下照顾你吧。”洛天初摇头,道:“你爹走的早,干娘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若不回家,她老人家一定睡不好,回去吧,代我问候干娘。”朱雨时道:“好,那你歇着,明天我来看你。”
朱雨时走后,洛天初沉沉睡下,一觉睡到次日中午,醒来后觉得胸口更疼了,可肚子又不争气的叫唤起来,想起昨晚带回来的半只熏鸡,忙挣扎起身,扶着桌子缓缓移动。来到灶房一看,却发现桌上包酒菜的包裹不见了,还以为是朱雨时带走了,正要回屋时忽觉脚下碰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惊叫了声“我的娘啊!”原来地上竟躺着个人。
那人也刚睡醒,睁开眼睛,呲牙笑道:“小兄弟,来找吃的么?对不住了,我一天没吃东西,就把你们带回来的饭菜都吃了。”洛天初大惊道:“你是谁?来我家干什么?还敢白吃我的?胆子不小啊。”那人哈哈笑道:“我叫钟远鹏,就是昨晚那几个牛鼻子口中的恶人。”洛天初记了起来,更加惊奇,仔细打量那人,见他三十五六岁年纪,额头系着一条红巾,脑门宽大,四方大脸,粗眉下的眼睛炯炯放光,身穿夜行衣,身高八尺,魁梧如山,躺在地上好似门板,正如昨晚董平所述。洛天初不解道:“那些道士要拿你,你不逃命,躲在我这里作甚?你又怎知那些牛鼻子对我说过什么?”那人道:“小兄弟放心,我绝无恶意,说起来你们还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其实一直躲在那酒窖,那些酒菜就是我从厨房取来吃的,见你和另一个小兄弟从入口下来便躲在空酒缸中。没想到正一派的牛鼻子也寻来了,若不是见到了你们,他们定会仔细搜查。我听见宋连峰欺负你们,也着实为你们着急,但我内伤严重,就算出去也斗不过他们,还望小兄弟不要见怪。”洛天初见他确无恶意,便放下心来,虽是初次相逢,但觉这个“恶贼”心胸坦荡,光明磊落,便心生好感,道:“原来如此,现在你打算怎么办,若要出城的话,我可以帮你雇辆车子,不过车钱要你出。”钟远鹏沉吟片刻,有点难以启齿道:“现在临安到处是少林寺,正一派,游龙门,大熊帮的弟子,都在搜寻在下的下落。钟某现在出去是死路一条,又无容身之地,所以昨夜才跟你们回来,想借此地休养伤势。若小兄弟不肯,钟某马上离开,绝不强求,这锭金子寥表相救之情。”说着掏出一锭黄橙橙的元宝,放到灶台上。
洛天初这辈子见过金子,摸过金子,却从未拥有过金子,可他是重义之人,又同情钟远鹏这样的末路好汉,正色道:“你找我帮忙便是信得过我,我虽没什么本事,但也不是怕事之人,我这狗窝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钟远鹏大笑道:“我果然没看错人,是条汉子!以后我们就是兄弟了。”洛天初学他般豪爽大笑,二人两手相握,很快就成为了朋友。有些人仅见一面就能成为抛头洒血的朋友,有些人相处一辈子也只是形同陌路的熟人。
洛天初破败的小厅中连把像样的椅子也没有,他把唯一一把矮椅让给了钟远鹏,自己随便坐在土地上,尴尬道:“大哥,不是小弟不识礼数,但是家贫,没有茶水招待。”钟远鹏道:“小兄弟肯收留我已是感激不尽,怎会相嫌,愚兄的盘缠都在这里了,以后吃喝就麻烦小兄弟张罗了。”说着取出一个小黑袋,里面有七贯钱和一些碎银。洛天初也不推辞,将袋子揣在身上,起身道:“我这去买些午饭回来,大哥稍等。”钟远鹏道:“好。”洛天初出门后心想钟大哥真是坦荡之人,这么多钱让我带走竟不担心,也不怕我去告发他,这样的好汉值得一交。他说昨天打我和小朱的那个道士叫什么宋连峰,正一派是江湖上的名门大派,可宋连峰的气度哪比得上钟大哥。
洛天初身上有伤,行动迟缓,用了一个时辰才买完酒菜。路上果见许多陌生的江湖人物在街上走动,应该就是找钟远鹏的了。他一个人竟惹出这么大的动静,逼得少林,正一,游龙,大熊四派同时出动,可见钟大哥的本事有多大,也不会是善男信女,可洛天初不在乎,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钟远鹏瞧得起他,以兄弟相称,他自是满腔热血相报,现在就算宋连峰打死他,他也不会出卖钟远鹏。
洛天初的家住在偏僻的小巷里,附近罕有住户,道路泥泞崎岖,十分难找,确实是躲藏的好地方。洛天初推开残缺不全的屋门,见钟远鹏正和朱雨时相谈正欢,原来他走后朱雨时登门,钟远鹏向他说明缘由,朱雨时跟他们是同一类人,坚决支持洛天初的决定,三言两语就成了兄弟,无所不谈。
洛天初把酒菜摆到地上,三人席地而坐,他们先向钟远鹏敬酒,钟远鹏二话不说,一口气吃了六杯。喜欢吃酒的男人凑在一起,酒一下肚就再也停不了,虽然他们都有伤在身,也知吃酒对康复不利,但谁都不提此事,一杯接一杯的干。三人酒量甚豪,越吃越精神,话题也多了起来。朱雨时不好意思的问道:“钟大哥,那正一派的小道姑叫什么名字?”钟远鹏嘿嘿笑道:“怎么?看上人家了?”朱雨时老脸一红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见过她一次后一直念念不忘,昨晚都失眠了。”洛天初笑骂道:“你小子就是发春的猫,见到漂亮姑娘都心动。”朱雨时叫冤道:“别瞎说,我还是童子之身呢,这次我是真动心了,那小道姑就是我的冤家,不过她是出家人,我这么想倒是亵渎人家了。”钟远鹏笑道:“正一派的门规虽严,却无规定必须出家,派中火居道士为多,可以吃肉,可以成婚,酒窖里的那三人虽身穿道袍,却都是俗家弟子。那小道姑名叫何月莲,是第二辈的入室弟子之一,算是年轻有为了。”朱雨时先是一喜,又叹息道:“就算可以成婚,但人家是名门大派的弟子,武功又高,长得又美,少不了追求者,怎能瞧上我这种碌碌之辈。”钟远鹏淡淡道:“正一派的武功再好又算的了什么?凭你哥俩这份义气,牛鼻子们就没一个比的上。你的事愚兄记下了,等伤好后就想办法成全你。”朱雨时感动的几乎流泪,道:“谢谢大哥。”钟远鹏笑道:“区区小事,何须道谢。”洛天初和朱雨时都心想这要算是小事,那什么才是大事呢?
洛天初道:“大哥你又是何门何派呢?”钟远鹏道:“愚兄效命于血刀堡。”洛朱二人相望一眼,都没听过血刀堡的名号。钟远鹏微笑道:“我堡地处偏远的西蜀,近些年才崛起,道路闭塞,不曾与中原武林来往,所以没什么名气。非愚兄吹嘘,论实力我堡当属武林第一,仅暴风、黑雨、惊雷、闪电四位堂主,随便一人都可匹敌各大派的掌门,除此外还有‘六大寨主’,愚兄便是其中魔王寨的寨主了。我堡除了武功高手外,能人智士也不乏其人,军师公孙明月乃当世大才,上读斗转星移之奥,下解山川河流之势,满腹学问,大小事务处理的井然有序,堪比汉初萧何。”洛天初和朱雨时相顾愕然,洛天初道:“血刀堡如此强大,你们的堡主更是位了不起的人物吧。”钟远鹏颔首,目露敬慕之色,道:“四堂主,六寨主中有七人入堡前都做过堡主的对手,最后却死心塌地的追随,不全是因为佩服他那惊世骇俗的武功,更折服于他的胸襟和气度。他是天生的统帅,只能用完美来形容。”朱雨时感叹道:“你们堡主也太厉害了,他叫什么名字。”钟远鹏道:“令君来,与愚兄年纪相当,可人家的成就愚兄却望尘莫及。”洛朱二人都想钟远鹏如此推崇此人,必是十分了不起的,二人互视一眼,洛天初小心翼翼的道:“钟大哥,不知我和小朱能不能拜入血刀堡门下,我们虽然不会武功,但我们敢拼命,绝不会给你们丢人。”钟远鹏大笑道:“两位贤弟正是我辈中人,令堡主一定十分欢喜,待愚兄伤好就带你们一起走。来吃尽这一杯!”洛天初大喜过望,没想到如此顺利,他最向往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加入江湖门派,那简直威风极了。
朱雨时脸露为难之色,欲言又止,钟远鹏问道:“朱贤弟想说什么?”朱雨时叹道:“能和钟大哥还有好汉们相处是小弟梦寐以求的,但家中尚有老母在堂,难以离开。”钟远鹏赞道:“高堂尚在,儿不远行,孝子也!不用担心,等风声过去,咱们雇辆车,带着老娘一起前去便是,从此你娘就是愚兄的娘,一定会好好赡养她老人家的。”朱雨时激动的拜倒于地,感动的眼泪直流。
他和洛天初从小相依为命,整天遭人欺辱,被人冷眼看待,突然出现了一个大哥可以依靠,就好像长久在水里漂着,突然爬上了岸,那种踏实的感觉令他们的心也有了归宿。钟远鹏也十分感动,双手将他扶起,道:“愚兄此行的收获本已不小,但与得到两位贤弟相比,简直不值一提。”三人重新归坐,洛天初道:“还没问大哥来临安所做什么?怎会惹上四大派的?”钟远鹏笑道:“不瞒两位贤弟,愚兄这次着实干了番大事,全因一场赌注而起。”洛朱二人都是小赌徒,眼睛顿时放光,异口同声道:“什么赌注?”
钟远鹏道:“惊雷堂主赵横山跟愚兄都是急脾气,三个月前愚兄和他碰巧都在北山打猎,阴差阳错的同时射中一只苍鹰。当时分不清是谁射的那一箭更致命,其实是一件小事,愚兄本想把猎物让给他,谁知他调侃道‘哈哈,老钟,你的箭和裆中那活儿一样,都没啥劲’,我知他向来口无遮拦,也不在意,也笑侃道‘赵兄那活儿倒是好用得紧,怎地连个儿子也生不出来。’赵横山成婚十五年,至今仍未有后,乃他心中伤痛。他当即恼怒,破口大骂起来,我也不怕他,针锋相对。骂着骂着火气就都上来了,最后争起那猎物,他知道愚兄至今光棍,说‘要是洒家的箭比你的力道强,就去临安皇城把官家的妃子绑三个给你做婆娘’。愚兄当时气撞脑门,说‘若我输了就去少林、正一、游龙、大熊四派各取一本武学秘籍送给你做寿礼’。定下赌注后,便去检查苍鹰的伤口,结果他的箭矢深我半寸,愚兄只能认赌服输,当天就下山了。令堡主和众兄弟都知道愚兄脾气,男人间的赌注谁也不好插手,只好放我去了。下山后愚兄先拜了少室山,又上了龙虎山,斗了游龙,戏了大熊。大熊帮总舵就设在嘉兴,得手后便顺道来了临安,这里鱼龙混杂,易于藏身养伤。丢失武学秘籍对各大派来是奇耻大辱,追杀愚兄的都是各派精锐,一路追到此地。愚兄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长期调养,起初选在聚凤楼,那里有吃有喝,酒窖也是个隐秘所在,谁知行踪竟被正一派的董平发现,他怕一人敌不过我,就回去搬了救兵,估计是正一派想独出风头,所以才没叫其他帮派同来。以后的经过你们也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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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天赋异禀
钟远鹏说完解开夜行衣,露出铁板一般的身躯,洛朱二人惊叫一声,原来他身上找不到一块完好的地方,刀伤、剑伤、掌伤、枪伤、烧伤,冻伤,旧伤上添新伤,有长有短,有粗有细,横七竖八交错在一起,密密麻麻数不过来。钟远鹏笑道:“这么多伤仍要不了愚兄的性命,愚兄也足以为豪了。”他指着胸前两个重叠的乌黑掌印道:“这是少林达摩院首座无机禅师留下的,那老和尚的《大慈大悲掌》已入化境,我敌他不过,要不是跑的快,性命已丢在了少林,最严重的伤就是它了。”又指着二十多处剑伤道:“其中六处剑伤是正一派所留,他们的《降魔剑典》好生了得,幸好当天派中的两位高手不在,二代弟子的剑法还未大成,愚兄才勉强逃脱。其他十几处剑伤来自游龙门,他们的剑法虽灵动迅捷,但内功心法一般,剑气不强,外伤虽多,经脉却无大碍。最可笑的还是大熊帮,连愚兄一根毛都没伤着,真是辱没大熊先人,一代不如一代。”
洛朱二人听的目瞪口呆,钟远鹏虽说的轻描淡写,但其中凶险可想而知。大熊帮是江南一带的大帮派,门下弟子走在街上耀武扬威,神气了得,怎地在钟远鹏面前如此不中用?钟远鹏从怀中掏出四本古书,随手扔在桌上,道:“这就是四派的的武学秘籍。你们看看吧。”二人见其中有少林的内功宝典《易筋经》,正一派的剑法绝学《降魔剑典》,游龙门的《青龙游风剑》,还有大熊帮的《霸王神气甲》。二人倒吸了口凉气,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要知随便一本流传到江湖上都会引起巨大的骚动,他们终于知道钟远鹏闹的事有多大了,四派高手不找他拼命才怪。
钟远鹏道:“你们要是喜欢,就拿着先看。”洛天初道:“我们不会武功,看不出什么名堂,这是大哥拼命换来的,还是大哥收起来为好。”钟远鹏点头道:“也好,我的伤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这段时日先教你们些基础功夫,回到血刀堡后再好好调教你们。”两人大喜,洛天初道:“大哥你的伤严重到什么程度,看你脸色并无异常,走路吃饭也不碍事呀。”钟远鹏哈哈笑道:“愚兄的伤在内不在外,我现在有一只脚已踏进了鬼门关,随时都可能一命呜呼。”两人大惊失色,朱雨时道:“大哥你还是别教我们功夫了,来日方长,你疗伤要紧,需要什么草药我帮你去抓。”钟远鹏欣慰道:“愚兄伤在经脉,草药没有用处,只能自己运功疗伤。每天三个时辰,多亦无用,死活就看老天安排了。可无论如何一个月后都必须要走,不然就赶不上赵横山的寿辰了。”洛天初道:“为了一句玩笑,搭上半条命,值得么?”钟远鹏坚定道:“值得,如果打赌输的是赵横山,他也会去皇城绑三个妃子给我,至死方休。说到做到才是好汉!”洛天初和朱雨时热血沸腾,心想也要做钟远鹏这般的好汉。”
随后三人结义金兰,钟远鹏为大哥,洛天初长朱雨时一岁,为二哥,朱雨时为三弟。“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洛天初和朱雨时拜过钟远鹏,同声道:“大哥!”钟远鹏微笑相扶,道:“愚兄无亲无故,从此你们就是愚兄的亲人了。”
结义完后,钟远鹏给他们讲起了江湖趣事,二人听的津津有味,浑然忘我,不知不觉天色将晚,他们把剩饭吃了,二人得知钟远鹏的伤势后都不敢再劝他吃酒。吃罢晚饭,朱雨时告辞回家陪伴母亲,临走前钟远鹏道:“明天清早过来,愚兄教你们武艺。”朱雨时大喜离开。
当夜,钟远鹏独自在卧室运功疗伤,洛天初在厅中睡不着,便想起昨夜被宋连峰欺负,打算看看正一派的武功,下次打架也有所准备,便向钟远鹏借了《降魔剑典》观看。谁知剑谱十分深奥,他虽认得字,却看不懂口诀的含义。原来口诀中都是经脉穴道,运气吐纳的练功法门,他从未练过武功,当然不识,心想虽看不懂,但可以强背下来,以后慢慢请教钟大哥。他聪明绝顶,看书过目不忘,如果有人管教,以他的悟性天资,金榜题名也非难事。只因《降魔剑典》太过拗口。他在昏灯下看了三遍才一字不漏的背下,此时已值三更,睡意袭来,躺在地上沉沉睡去。
待他醒来,感觉脑袋像灌了铅般又沉又晕,知是醉酒的缘故。抬头见钟远鹏正背对自己,在后院观赏野花,微笑道:“二弟睡得可好。”洛天初奇道:“大哥脑后长眼了么?怎知我醒转?”钟远鹏转过身道:“习武到了一定火候,便会对目光和杀气产生感应,你以后就明白了。”
这时朱雨时推门而入,怀中抱着一个长形包袱,笑道:“看我带什么来了。”他将包袱摊到地上解开,里面是三柄破旧的官刀,笑道:“这是我爹生前在衙门当差时用的,我拿来给钟大哥防身。”洛天初拿起一柄官刀,抽出一看,见刀身生锈,刀口钝卷,却是浑铁用料,磨一磨仍是把好刀,高兴道:“好小子,记你一功。”钟远鹏道:“三弟,你带兵器前来,可曾有人注意你,有人跟踪你么?”朱雨时愣了愣,道:“我没留意,应该没有吧,大清早的行人不多,应该没事。”钟远鹏点头,道:“你装兵器的包袱太过显眼,这次是你运气好,以后要多加小心,行走江湖半点马虎不得。”两人点头应是。
钟远鹏道:“愚兄先就教你们学武常识。练武不能盲练,要因材施教,比如骨骼粗大,身形健壮之人就不适合练轻身功夫,只适合外家功夫,愚兄就是例子。相反亦然,瘦小单薄之人要练外功也是千难万难。两位贤弟是中型体质,可练柔也可练刚,不过愚兄还是要看看你们的骨骼是否适合学武。”说着伸手在朱雨时的脑袋、脖颈、两肩、背脊、前胸,膝盖、小腿处按了几下,欣喜道:“三弟你的资质上佳,是练武的好材料,若肯下苦功,可在三年后化茧成蝶,也许还能超过你的暗恋情人何月莲。”朱雨时听罢大喜过望,激动的连连搓手,迫不及待的想练武。
钟远鹏开始检验洛天初的骨骼,才按了两处便“咦”了一声,又重新捏了一遍,每查一处都十分认真,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严肃,最后他额上冒了一层冷汗,自言自语道:“这。。这是潜龙骨啊。”洛天初见他久久不言,以为自己不适合学武,着急道:“大哥,怎么样了?”钟远鹏没有答言,又从头捏了一遍,思索道:“二弟你十七岁了,不知算不算晚,不过你要是能七岁学武,成为一代宗师也不足为奇,你的骨骼是万中无一‘潜龙骨’,愚兄仅知令堡主与你相同。”洛天初担忧道:“那小弟现在练武是不是太迟了?”钟远鹏道:“二弟骨骼清奇,愚兄不敢妄下定论,学武的年龄自然是越小越好,希望你是个例外。”朱雨时笑道:“你小子资质好的紧啊。”钟远鹏道:“资质再好,不下苦功一样没用,愚兄先教你们认识身体上的穴道经脉。”
往后几个时辰,钟远鹏给他们讲解了正经十二脉和奇经八脉,以及重要的一百零八处穴道,令他欣慰的是,洛朱二人的记忆力都十分惊人,讲过一遍就记下八成,又经过反复提问,常人半个月的功课他们几个时辰就学完了。钟远鹏告诫他们不要自满,认穴只是基础,打穴才是目的,这要经过长期的实战才能做到。
随后开始教二人刀法,钟远鹏演示了一套“劈山刀法”,共有十八招,变招也不多,适合初学者学。钟远鹏耍完后问道:“记住多少招了。”朱雨时道:“一半。”钟远鹏满意道:“已是难得,二弟你呢?”洛天初挠挠头道:“好像都记住了。”钟远鹏脸一沉,不相信道:“耍来我看。”洛天初道了声“好”,当即耍了起来,除了动作生硬外招式毫无差错。钟远鹏又惊又喜,心想二弟如此天赋,学武定会一日千里,三弟虽稍逊一筹,但也是极好,此二人说不定会成为我堡以后的栋梁。”欢喜归欢喜,却不能让他们骄傲自满,严肃道:“出刀要行云流水,身体不能僵硬,要快狠准。”一个时辰后,洛朱二人都将“劈山刀法”烂熟于胸,兴奋之情难以言表,丝毫不觉乏累。
到了正午,朱雨时上街买回饭菜,道:“城里的武林人士又多了许多,连做公的都惊动了,官府在街上贴出大哥的画像,悬赏三千贯呢。”钟远鹏冷笑道:“死伤不挥冤鼓,复仇不求官府,哼,四派心急寻回秘籍,连江湖规矩都不顾了。请官府帮忙四大派也没少使钱财吧。”洛天初道:“做公的不会真帮四大派,八成是收了钱财应付一下。”
钟远鹏突然长叹道:“大宋官场**,敛财成风,对百姓作威作福,对外却是怂包。靖康之变后金狗占了咱们半壁江山,徽宗,钦宗二帝囚于辽阳,国都东京仍未收复,若国都没了,敛那么钱财又有什么用呢。”洛朱二人对天下大势不甚了解,道:“这也是我们无能无力的。”钟远鹏道:“战争与政治确实跟咱们无关,但愚兄毕竟是宋人,以前在蜀中听说大宋屡战屡败,以为只是金人太过强大,此行来到江南,才得官家暗弱,军无战心,不是人家太强,而是咱们太弱。无论羊羔再怎么听话,也迟早逃不过被狼吃掉的命运。”洛天初道:“上次金兵攻占了临安,声称要捉拿官家,谁知官家跑到了海上去,金兵没船,只好撤走了。我和小朱都躲了起来,连金兵长什么样都没见过,等我们武功学成就和大哥一起并肩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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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四派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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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远鹏道:“当官的也并非都是废物,当世便有三人堪称英雄,也是我大宋的希望。”洛朱二人忙问道:“是哪三人?”钟远鹏道:“有一人威镇扬州,曾在黄天荡以八千水军逼得完颜兀术十万大军进退不得,你们可知此人是谁?”洛朱二人同时摇头。钟远鹏奇道:“这等大事愚兄在蜀中都听说了,你们近在临安却不知道,你们整天都干些什么?”二人俊脸通红,低头道:“小弟知错了。”钟远鹏道:“男子汉当知天下事,如果眼中只有偷鸡摸狗的勾当,志向也仅限于此。”两人惭愧受教。
钟远鹏道:“那人名叫韩世忠,端是条好汉,尽管灭方腊一事我不赞同,但在打金兵方面,他比刘光世,张俊这两个逃跑将军强多了。”朱雨时道:“好像听过他的名头,另两人又是谁?”钟远鹏道:“他们叫吴阶和岳飞,靖康之变前,吴阶在镇压方腊起义时立有大功,在河北镇压群贼时也颇有谋略。后来镇守川陕边境,打退了西夏多次进犯,又收复了永兴,被任命为永兴军经略使。那岳飞更了不得,三人中以他年纪最轻,才三十多岁,靖康之变后才开始展露头角,仅几百兵马就屡次杀的数倍之多的金兵溃不成军,重夺建康,断了金兵的退路和粮道,逼完颜兀术走了水路,这才有韩世忠在黄天荡建功。”洛朱二人听罢也极其佩服三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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