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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心鬼

    宣国,延禧宫。“娘娘这阿哥怀的倒是......正中下怀?可别像良妃一样生个公主,那跟生个枕头没什么区别。”暗金菊色帘子被挑开,青嫔佟佳氏抚了抚衣服上的钴绿牡丹进了延禧宫内室,在这深宫里,天气越发的热了,眼瞧着延禧宫素妃的肚子越来越大,青嫔这些日子可真愁的如油锅边的老鼠,一边暗叹自己的肚子不争气,一边思量着如何才能动一动这素妃的胎气,早上醒来,一眼看到自己床头摆的花瓶,心里一个机灵,便在自己宫里采了些茉莉花插进去,让招儿小心的拿着,主仆二人便一前一后的进来了。

    只听啪的一声响,一只小瓷瓶从素妃的手上跌落,掉在地上摔的粉碎,显然是青嫔这一声,吓着了正坐在窗户边的素妃,只见她旗头中央一朵珊瑚红纱花,羊脂白玉簪松松的插在发间,只是脸上吓的煞白,像极从京戏里走出来的人物。

    青嫔见状走上前去给素妃福了一福,弯下腰去瞅了瞅这一地的粉末,心下有些疑惑的问道:“娘娘这小瓷瓶里装的什么?可惜打碎了。”说着,便欲从袖里掏出手帕子来刮扫那粉末。

    素妃脸上更是白的吓人,她自己心里清楚,因自己进宫前得了喘症一直不好,当年进宫时,就是买通了内务府的人,进宫后,也会让婢女经常去外面买些宫内禁用的药粉,如今正好被青嫔撞见,万一被看出什么,或是让人知道了自己喘症的事,自己以后如何跟皇上交待,还有买通内务府,让宫女出宫违禁采药,到时恐怕就难以收场了。正忐忑间,只见婢女苗初扶了青嫔起来坐在榻上,自己去廊下拿了扫帚来利索的把药粉扫了。才又转身去沏茶。

    青嫔讨了个没趣,也未看出药粉里的异样,以为不过是平日里太医开的一些方子罢了,于是隔着塌子坐定道:“招儿!”招儿抱着花瓶站的远了些,听的不大真切,青嫔便笑骂道:“戳在那装死人吗?还不快拿上来!”招儿听了忙快步走到榻前,把插满紫茉莉的花瓶放在上面,青嫔用手拿起花瓶,一边说是整块雪玉雕凿而成,一边还说着,一般人不配使,所以才送给素妃,也算没辱没东西。

    素妃看着瓶中簇簇怒放的花朵,不由得咳嗽了一声,下意识拿起手帕捂住嘴巴,自从得了喘症,一向见不得这些花啊草的,这些个花粉,闻了就会觉得气喘不已,因此这延禧宫大院里,也是干干净净,除了几块石头,连一朵花的影子都是不见的。见青嫔一脸热情的样子,只好笑笑算是收下。

    青嫔也笑了笑,站起身来,拿着这花瓶又是东看西看,然后装做不经意的,手一斜,花掉在素妃身上,素妃躲闪不及,闻着花香,不由得咳喘起来。

    苗初端茶过来,见此状慌忙把花收拾起来,并雪玉花瓶,放到离素妃远远的海棠形紫檀木匣子上,又回过头来把茶放到青嫔,素妃二人面前,自己一边拿着茶盘立在素妃一侧侍候,一手小心的给素妃捶着背。

    青嫔无趣道:“娘娘婢女的机灵劲,估计我们招儿是坐上马车也赶不上了。”

    苗初并未理会青嫔的冷讽,给素妃捶了会,见她依旧喘的上气不接下气,心下也着急,只得说着娘娘要养胎需要休息之类的话,便把青嫔连推带拉的送出了延禧宫,要在别的宫里,青嫔早就发怒了,只是这素妃宫里,怎么着素妃位分在上,又有着身孕,一时难以放肆,只好冷哼了两声,便头也不回的出了大门。

    素妃为人一向谦和,见青嫔这样走了,觉得不妥,一边喘息未定,一边欲出门相送,可八月身孕,大腹便便,动一下都好象要使很大的力气,苗初忙上前拉住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娘娘还跟她客气什么,我看她今日来就没安好心,又招娘娘咳嗽。”

    苗初小心扶着素妃,见婢女苗双远远地呆立在延禧宫偏房前抠木栏杆上的红漆,便训道:“没听见主子咳嗽吗?躲在那能抠出银子来吗?还不快把止咳喘的药粉拿点出来?”

    苗双小心翼翼的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显然刚才那小瓷瓶里的药粉被打碎后,这宫里,一时也供不上了。

    “这药粉的事一向都是你去宫外采买,今日是个例外,改个时间,你再去宫外办一点,主子少不得这个。”苗初一见苗双这鬼鬼祟祟的样子,心下就有些气,扶着素妃站了好一会,又给她轻轻的顺了顺气,素妃才好了一些,因刚才喘的急,觉得肚里的孩子像是活动的比先前厉害了,忙用手去托着半边肚子脸上也渗出了细汗。苗初小心把素妃扶到内室床上去躺着,又转身去把木匣子上的紫茉莉花从花瓶里抽了出来,扔在了小厨房的潲水桶中。

    青嫔手里揉着手帕从延禧宫出来,跟婢女招儿踏上一条短短的青石板巷子。拐过巷角,有个圆圆的拱门,上面黄漆红瓦,再过一个小花园,拐过一条长巷子,便到荣妃娘娘住的承乾宫了。

    “娘娘可是发现什么了?”招儿一边扶了青嫔胳膊一边问道。

    “发现了孩子在素妃肚里活的好好的,不过,估计也活不长了。”青嫔说着也笑了笑。

    招儿感觉后背一阵发凉,心下想着这可是要犯死罪的,万一让皇上知道,那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可一时又想不明白,为什么素妃闻了主子送去的花,便喘的像是心要跳出来一样。

    “你怕什么,凡事自有荣妃娘娘扛着,我无子无女,以后总少不得巴棵大树乘凉,这也是身不由已的事。”青嫔看招儿一脸惊恐的样,似乎看穿了她心思似的叹息道:“皇上宫里女人多的跟花一样,素妃的肚子,怕有的娘娘比皇上还上心呢。”

    两人这样边走边说着话,待走到一处小花园,招儿终于忍不住问道:“难道主子刚才送的花有毒?送花这事延禧宫阖宫上下全知道,如果素妃因此出事,主子……”

    青嫔冷哼了一声,在小花园边停下了脚步,笑了笑又摇了摇头,抬头看了看宫墙内的天,灰暗的天空夹着尘土粒,几片叶子随风在空中打着旋,随着又落在了小花园的花蕊上。自从皇上从王府住进了这皇宫大院,自己坐这嫔位已有十几年了,小花园的花还是那么妖艳,可自己的脸,却是老的多了,青嫔掐了朵大的芍药拿在眼前,又把花一片片的扯下来,踩在脚下,心下想着,开的艳有什么用,过段日子不就枯了,到时候黄了黑了,谁还会摘来戴在头上。

    围着小花园看了一圈,看的青嫔有些抑郁起来,虽是今天去延禧宫看出了些端倪,一会可以去荣妃娘娘那里邀功了,可为什么,自己却没当初那么高兴呢,目光在小花园里一转,见一簇簇牵牛缠绕在花枝上,零星的开着。“丑是丑了点,可等到花谢还是能结下种子。”青嫔看着牵牛,自言自语着。

    “主子,荣妃娘娘还等着咱们回话呢。”招儿提醒着。

    “是了。”青嫔想了想,扔了手里的芍药,扶了招儿,急急的向承乾宫方向走去。边走边犯着嘀咕:素妃肚子里的胎儿如果安好,荣妃娘娘恐怕是不得安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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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处心积虑

    “皇儿可不能乱说话,小心隔墙有耳。什么皇阿玛三宫六院,对着多少人,说了多少次喜欢,这要让你皇阿玛听见,心里会怎么看你。”荣妃博尔济吉特氏理了理发边的翡翠缠金丝压云簪,钿子上雪青色点翠熠熠生辉,此时她一边教导着自己所生的大阿哥钦格,一边坐在榻上着急的等着这个点还没过来传信的青嫔,自从素妃乌雅氏怀了胎,自己曾想过不少手段想在素妃身上试试,奈何素妃一向甚少出门,是个极恬静的人,因此也没下的了手。外面的太阳越升越高,承欢殿大院里树木很少,无处遮盖,显得有些燥热,婢女太监一时贪凉,便都躲在靠窗的廊下眯眼养神。

    大阿哥钦格如今已十八岁,长的眉清目秀,为人爽朗,此时他手拿着一幅题画卷轴,是一首李白的《自遣》:对酒不觉暝,落花盈我衣。醉起步溪月,鸟还人亦稀。似乎对额娘荣妃说的什么,并不在意,钦格下面便是皇后的二阿哥,这些年在宫里,虽是荣妃比皇后要得皇上喜欢,但皇上似乎是要维持这平衡的局面,因此一直不肯立储,这让荣妃多少是忧心的,如今素妃又快生产,万一生个皇子,这自己儿子的机会便又少了一分,如此一想,便再也坐不住,从榻前起身,来回在屋里踱着步子。

    明黄的太阳光突然从帘子处投射进来,荣妃不用猜都知道,青嫔这会终于到了,于是忙交待小太监领着大阿哥回阿哥所,一边还不忘交待着:“伺候好你的主子。”一边又让承乾宫当职的宫女太监都退出去,只留贴身婢女凌云站在帘外侍候着。一时见众人都去了,才急急拉了青嫔在梨花木花饰扶手靠背椅上坐定:“事情怎么样了。”

    青嫔把刚才去素妃宫里打探到的事讲给了荣妃,刚说完荣妃就笑了起来:“难为她喘了十几年,竟才露馅,藏的够深啊她。一簇紫茉莉就让她现了形,本宫也没小瞧你,还知道在花上涂满花粉,这有咳喘的人,最是见不得花粉了。”

    青嫔问道:“下一步娘娘有何打算,孩子都快足月了,钱太医不是偷偷来报过说是男婴。”

    荣妃又笑了笑:“男婴女婴有什么区别,生不出来就只是一坨烂肉而已。”

    “不如让钱太医给她下药算了。”青嫔随口道。

    “糊涂,真要这样,是钱太医愿意死还是你愿意死?现在最好是想一个神不知鬼不觉的法子。“荣妃压了一口茶品了品又摇摇头,心下明白素妃有咳喘这事就是个好办法,想治素妃,怕是朝夕间的事了,于是心情大好,让凌云去小厨房端了一盘糕点,跟青嫔有说有笑的吃了。眼见天已擦黑,青嫔起身告辞,宫墙的颜色模糊难辩,倒有几只不知名的鸟还站在上头叽叽个不停,这声音在夜里颇显突兀。

    “皇上今天翻牌子了吗?”青嫔若有所思的问。

    “这,奴婢今日跟娘娘出来,还未得到消息。”招儿一脸紧张。

    “算了,翻了又怎么样,也不会是我,回吧。”

    “皇上,您都几天没有翻牌子了,今儿是……”养心殿里,皇上坐在骨嵌花梨木几前翻阅奏折,明黄的袍子上绣九龙戏水生机盎然,看着皇上心事重重的样子,太监王福全硬是把下半截的话吞回了肚子里。

    此时几子前面跪着的小太监,唯唯诺诺的把放着绿头牌的木托盘顶在脑袋上,一动也不敢动。

    皇上看着案上堆放的折子,先前倒喜欢去跟素妃说说话,如今她怀胎八月,怕是要多些时间养神,自己一去延禧宫,她又得费心侍候,还是算了,于是并不说话,只是看着下面的小太监摇了摇头。

    王福全听了,用手里的拂尘指了指小太监,交待道:“那你先下去吧,皇上今天不翻牌子了。”

    待小太监出了宫门,皇上合上折子,有人参青嫔的爹贪污银子,买卖内务府的差事,皇上若有所思:“王福全,朕这上朝面对着大臣们,就象看着一张张的面具,跟朕说话,都要先三思,后三思,再讲,他们累。朕也累。

    “皇上,这,奴才可不敢妄言这各位大人的事,面具不面具的奴才可不懂,奴才只懂得侍候皇上。”王福全一脸紧张,哈着腰回道。

    “到哪里去散散心呢?”皇上似乎想到了什么。

    王福全把拂尘插在背后,凑到皇上身边小声说到:“皇上想散心,那就得出宫,什么酒楼饭庄,青楼小院,可比这宫里有意思多了。”

    “狗奴才。”皇上听了笑道:“说的好象你去过一样。”

    王福全听了,立马跪在地上:“皇上恕罪,奴才多嘴,奴才是阉人,断过子孙根的,这真要去,他们不说,奴才自己都先把自己羞死了。”

    皇上笑了笑,又让王福全起来,看他殷勤的侍候着,想着王福全不当职时,怕对这宫外恐怕比自己这皇上都熟,他的点子,倒也可以一试。“太后驾到――”养心殿的小太监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奴才恭请皇太后圣安”王福全见李嬷嬷搀着太后进来,忙的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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