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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山村奇事

    十六年前,我们村的老祠堂迁移时,从地下挖出一具古棺,由于当时的人穷,再加上缺乏文物保护意识,三五个胆子大的汉子当场就把古棺给撬开了。据当时在场的人说,棺椁主人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美艳绝伦,栩栩如生。馆内的陪葬珍宝之多,把墓主人的身体都盖住大半截。

    黑眼珠盯着白银子,哪有不动心的,再加上现场人多眼杂,一眨眼功夫就把殉葬品抢了个精光。

    动作慢的乡民,见殉葬品没了,就索性把墓主人的衣裳扒掉。还有人甚至将墓主人从棺椁里拖出来,把金丝楠木做成的木棺劈开,几个人就地分赃。

    那些抢了殉葬品的人,顶多是被文物局和派出所联合执法,而拿了棺材木的人可就惨了。

    这些人虽然是乡民,但也懂得金丝楠木的价值,恰巧村里木匠多,就做成了一个箱子一个椅子。

    做成箱子那家人丁兴旺,家里有两儿一女,大的十一岁,小的四岁。一天,夫妇去田里务农,回家以后怎么也找不到三个孩子,问村里人也不知道,没办法只能报警,最后是在箱子里发现的三个孩子尸体,死因是窒息。

    这件事在村子里闹得沸沸扬扬,很多大人都去看热闹来着,我爸就是其中之一。他说那个箱子很小,三个孩子就像是被人使劲儿塞进去的一样,而且箱子没锁,只要从里面轻轻一推就能推开,可三个孩子偏偏就这么死了,就连警察都说不出个所以然。

    村里人觉得晦气,用桃树枝一把火把箱子烧了,也有人找过椅子,但到处都翻遍了也没找到,再加上村子里太平了一阵子,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那一年,我六岁,临近春节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吃不进饭,咳嗽带血丝,那个时候家家条件都不好,根本没钱去市医院看病,镇卫生所又只是隔靴搔痒,所以我父母只能寻求土方子给我治病,可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

    当时我们村里有个懂点门道的张姓大爷,在我家把鸡蛋立在镜子上,说我被脏东西妨了。其实鸡蛋能立在镜子上是完全符合科学依据的,但那个时候的人普遍见识少,又特别迷信,我父母看着鸡蛋深信不疑,塞了张大爷两块钱,张大爷才说这是我命里的一道坎,必须说门亲事冲冲喜,而且最好是阴亲。

    除夕前一天,我父母把家里布置成喜堂,晚上十一点左右,张大爷抱着一个纸扎人来了我家。我这才知道跟我成亲的不是活人也不是死人,而是纸扎人。不过当时年纪小,只觉得好玩,跟纸扎人拜堂的时候我还一个劲儿的傻笑。

    犹记得礼成之时,喜堂里刮起一阵风,这风在喜堂里久聚不散,喜幡红纱被刮得翩翩起舞,但喜烛的火苗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非常奇怪。直到把纸扎人放在火盆里烧了,怪风才停止。

    成了阴亲第二天,我就能下床行走了,不可谓不神奇,有些事情用科学还真就没办法解释。

    村里的孩子见我病好了,都来找我玩,正巧赶上除夕夜,我们四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犊子,每人装了满满两口袋炮仗,躲在犄角旮旯里,见有人路过就用炮仗发起攻击,听到大人被吓得跺脚骂街,我们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晚上八点多,村里的大人开始迎神,我们不敢再瞎胡闹,同行的张坚强就提议去后山水池炸鱼。那个水池其实就是个山坳坳,由地壳运动自然演变出来的,因为地势低,下面又都是岩层,每逢下雨,雨水便自然汇聚其中,最深的时候可达五米。

    平常村里的大人严禁我们私自去水池玩,一来是水太深,二来是山上的猛兽太多。但六七岁的孩子天生反骨,就喜欢跟大人唱反调,再加上除夕夜都玩疯了,因此四个人想都没想就跑到了后山。这个时节的大兴安岭一派银装素裹,厚厚的积雪折射星光,整座白皮山都被淡淡的光晕笼罩。

    山里的猛兽对猎枪有一种本能的恐惧感,我们这些还没猎枪高的孩子就用鞭炮充响,一路上噼里啪啦好不热闹。等到了水池,我们见上面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面,全都跳下去撒欢儿。张坚强拿着他爹用貂皮从老毛子那换来的铝合金外壳手电,往冰面下面照。这个时候的鱼儿吃食儿少,动作缓慢,全都聚集在冰面下面,确定了哪里鱼多,张坚强便搬来一块大石头,砸出一个脸盆大小的窟窿,拿着鞭炮就往里丢。

    连惊带炸,好几条半尺长的鲫鱼都翻了肚白,就在我准备下手捞鱼的时候,突然,我感觉后面有人拉了我胳膊一下。我转身往后一看,身后根本就没有人,我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等我再准备捞的时候,张坚强已经抢先一步把手伸到了冰窟窿里。

    我心里非常懊恼,在我们这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鱼是谁捞上来的就算谁的。以张坚强的德行,他肯定会挑最大的鲫鱼。等张坚强捞完了,我对剩下的小鱼苗也没了兴趣,便索性跟着其他两个小孩滑冰玩。玩到兴处的时候,同行的史浩冷不丁的吆喝了一嗓子:“强子,你脚底下是什么东西?”

    我们全都往张坚强脚底下瞅,发现冰面下面有一团白乎乎的东西,张坚强走到哪,那团白乎乎的东西就跟到哪。隔着冰面看,像是一团白布,里面还泛着丝丝黑色。见他们三个趴在冰面上,撅着屁股往下瞅,我心里急的直发痒。想要过去看,但我的手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住,把我慢慢往水池外面拽。

    由于那股力量很温和,我并不觉得害怕。几乎是我刚被拉上岸,冰面立刻发出一阵‘嘎啦啦’的声响,两道裂纹从东西两个方向瞬间贯穿冰面。我一看情况不对,扯着嗓子就冲张坚强他们大喊:“快上来,冰要塌了!”

    张坚强反应最快,连鲫鱼都没来得及拿,撒腿就往岸上跑,史浩紧随其后。等他俩上了岸,冰面瞬间崩碎,那个没来得及跑上岸的孩子跌入水中,连叫喊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那团白乎乎的东西给拽进了水里。

    看着那个孩子没了影,我们三个慌了神,连忙跑回村子叫人。当天晚上,我挨了一顿胖揍,第二天早上就听说那个孩子淹死了。我心里开始犯嘀咕,四个孩子中我的体质最弱,又大病初愈,如果不是那股无形的力量提前把我拉上岸,估计死的就是我了。事后张大爷来我家吃饭,酒后跟我爸聊起那个水池,我偷听了一耳朵。

    那水池下面有一个岩层断带形成的暗渠,直通嫩江,水池里那个水女,估计就是通过暗渠从嫩江漂进来的。我爸问什么是水女,张大爷给出的解释是,‘白纱遮身、黑发缠腰,形似水云,面如夜叉,乃是女人含冤投江所化的水鬼。’

    从那以后,后山水池就成了我们这些孩子的禁地。而那个救了我一命的无形力量,仍旧频繁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有一次,我妈带我去看望一个人住在山里面的姥爷,一见到我,姥爷就一个劲儿的笑,说我讨了个好媳妇儿。当时我妈还笑着骂他老糊涂,我毛都没长齐,讨得哪门子媳妇儿啊。

    结果,几天后,我姥爷就殡天了。张大爷曾说过,人将死之前,总能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到这儿,我才知道,除夕夜前一天举行的阴亲,我娶得并非是纸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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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后山谜云

    那时候,年纪小,心里藏不住事儿,我逢人便说,我娶了个看不见的媳妇儿。村里人都笑话我,小小年纪就想媳妇想成这样,以后还了得?村里没人相信我,就连我父母都当个笑话听,久而久之,我也就懒得再提起了。

    零三年,我们村来了几个城里人,三男一女。那年头,对我们这些山沟乡民来说,城里人就像是外国人一样新鲜,再加上他们开着一辆黑色桑塔纳,全村的人几乎都出来看热闹,我也在其中。

    听我爸说,这几个城里人是专程从哈市来找村长的,好像是想买下后山。当时村里的人份了两派,一派主卖,觉得卖了山改善生活何乐而不为?守着一座荒山,难不成还能变出白面馍馍来?另一派自然是主留,觉得后山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卖了会遭天谴。

    那几个城里人为了买下后山,挨家挨户的敲门送礼,来我家的是那个女人。当时年纪小,虽然不太会审美,但见惯了农村粗妇的我,第一次见到城里女人,还是惊为天人,觉得她美得像天仙一样。也是那一年,我第一次见到‘丝袜’这种东西,当时觉得又羞又愧,一看到她的腿,我就满心罪恶感。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她只要一进我家,不是栽跟头,就是踩到狗屎,总之是洋相进出。后来换了个男的来,这种事儿就再也没发生了。

    趋于形势,再加上城里人开出的条件实在诱人,最后这山还是卖了。没几天,大量以前见都没见过的重型设备就运了进来,开山的前一天,张大爷还主持过祭山仪式,一开始很顺利,但主持到一半,张大爷的脸色突然一黑,扯着嗓子大喊:“这山不能卖!卖了都得倒霉!”

    只可惜,木已成舟,没人听他的。

    在开山的当天,我们村就死了两只猪三条狗,村长也因为突然心肌梗塞死了。村里的人意识到不妙,但白纸黑字的合同已经签了,想要反悔根本来不及。大家请张大爷拿主意,张大爷叹了口气,只说了三个字:“搬家吧。”

    村里的人再一次没听张大爷的话,这也不能怨他们,毕竟祖祖辈辈生活在这,哪能说搬就搬。不过也幸好没人搬家,因为山上的工程开了没几天就停了,两天之后,市文物局的人来了,据山上下来的工人说,他们在山上挖出大量明末清初时期的文物,据文物局的人初步判断,白皮山下藏着一个大墓。

    当时我们全村的人极力阻止挖掘,毕竟几年前迁移祖庙时就挖出了厚葬女棺,之后发生的惨案更是历历在目。但迫于局势,村里的人最后只能妥协,而且还有不少人被文物局高薪聘请到山里参与挖掘。

    当初文物局的人也来过我家,但我爸没有去,倒不是他视钱财如粪土,而是恰好那几天我染上痢疾,我爸为了照顾我腾不开手。也幸亏他没去,因为挖到第三天,我们在村里就听到山上传来一阵轰隆巨响,紧接着,110和120都赶来了,从山上运下大量被砸的没了人形的尸体,光是我们村就死了二十多个人,事故原因是山体塌方。

    这事儿实在太大,市长害怕影响业绩,就把这件事儿给压了下来,知道的人并不多,后山也被封了。平常,只有我们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偶尔会跑进去打野味,但也只是在外围活动,很少进入矿坑区。

    后来小学毕业,升学,高考不顺,我开始在村子里开小卖部度日。就在这件事即将掩埋在历史长河里的时候,我们村突然来了三个人。两男一女,为首的是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头发花白,带着金丝眼镜,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渊博的气息。另外一男一女则是年轻人,男的身高一米九,强壮有力,穿着迷彩军裤黑色背心。女的则穿着一身黑色职业套装,绑着马尾辫,显得干练异常。

    一开始他们都住在村长家里,并不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有一次老头来我这买烟,我探了探口风,才知道他们是来调查当年后山发生的事故。

    这些年,每逢新市长上任,都会拿后山事故做一做文章,希望可以为自己的业绩添上一笔,但他们也仅仅是为后山多添了几具尸体而已,我早已见怪不怪。

    第二天,老头又来了,这回买完烟他并没有急着走,而是问我这附近哪有电工,说是带来的设备出了点故障。说着话,从随身携带的皮包里拿出一个类似测电器的东西。我当时也没多想,给村里的电工打了个电话。

    电工修的时候,我和老头在旁边闲聊。交谈中我得知,老头姓秦,是哈大的历史教授,跟他一起来的那两个人,男的是本市刑警队的警员,女的则是土木工程师。他们这次是直接受哈市的委托,进行前期工作,大量工作组会后续赶来。我这才知道,这回市里是动真格的了。

    而且我感觉秦教授是个能耐人,知道的非常多,就连当年我们村挖出的厚葬女棺的事儿他都知道。他说,那个女棺主人之所以害人是为了泄愤,但有一点他不明白,用棺木做成的箱子和椅子,是引起女棺主人报复的引子,虽然箱子烧了,但椅子还在,按理来说女棺主人应该继续报复才对。据他估计,肯定是有什么人,化解了女棺主人的戾气。

    我问他:“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秦教授神秘一笑:“女棺里的殉葬品,现在还在哈大文物局里存着呢,当年我就是负责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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