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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你与我的千百万年

    在远古时期，远到无法用时间刻度来计算的时候，天与地是被强大的神兽所控制，新的神兽打败旧的霸主，以此轮番更迭。自四大上古圣兽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各自进入无尽休眠后，天地间混乱不堪，诸兽为争天地霸主而厮杀不断，无欢与啼风便是某一段时期的霸主，而所有的事情只为一争红颜而生。

    无欢本为狻猊兽，身为龙之九子之一，好静，不喜战，与他的几位哥哥也是井水不犯河水，于是自个儿找了天山作为住处，无事时时常化作男子模样游历于天地之间，只求落得个逍遥自在。

    某日无欢闻得南海有一仙子，天生银发，美艳异常，善医术，名号“紫云”，乃天上地下难得一遇的美人。无欢闻讯而动，匆忙赶往南海，谁知还未至南海边界，便远远瞧见一片人头攒动，原来来自四面八方的各路神妖鬼怪皆在南海巴巴地等候着，只求能见紫云仙子的真容一面。

    无欢心上一动，这等到何时是个头啊，于是拿出自家的看家宝贝，从怀中掏出一鼎小香炉，用手轻轻一散，霎时香炉飘散出一阵清幽的雾气，雾气在诺大的南海边界弥漫开来，不多时，巴巴等候的各路人马一一倒了下去，那场面之壮观，比之刚才唯有过之也无不及。

    恍惚中，无欢却见有一白衫男子仍好端端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无欢走进一看，嗬，原来是住在天宫的第一美男玉灵子，怎么这仙子的美貌竟连一向都瞧不上女子的玉灵子也动了恻隐之心了？

    无欢于是上前作揖道：“玉灵子，在下许久未见你，却不想会在此处与你相见。”

    “客气客气，无欢兄的香炉还是那么厉害，。能令绵延数里的人马都全然倒下的，天上地下也只有你了。只怪我不知上月从百花仙那里寻得的定风珠竟然这么厉害，任那白雾如何肆虐，我就是丝毫闻不到它的味道。可叫无欢失望了。”玉灵子手指一摆肩上的乌发，白衣飘然，把玩着手中的定风珠，意味深长地一笑。

    “可叹玉灵子你自诩容貌无双，竟也会来此寻美？”

    “说来也是有缘，我路过此地，见六界的朋友皆聚于此，于是驻足相问，才知这南海有美初长成，我又问他们那仙子的容貌比我如何，他们个个都说不敢相较也。我便知，这仙子的容貌定胜于我，如此，我怎能不来？”

    无欢心想这玉灵子一时半刻也是难以对付，不如就化敌为友，一同见一见那仙子，于是同玉灵子一拍即合，前往南海境中，寻觅半日，终在一片七彩的花海前，二人呆呆地停住了脚步。是为花海，还是为那花海中翩翩起舞的银发女子，二人都分不真切。

    只见花海中的每一朵花都有七色花瓣，灿灿发出七色之光，然而七彩斑斓的绚烂，竟不及花海中那女子面容的万分之一的夺目。无欢痴了，那是他在这千百万年间见过的最美好的事物，此刻若是能够拥有那女子，哪怕就只有一刻，就算让他用性命交换他也愿意啊。

    无欢望了一眼玉灵子，只见玉灵子脸上的惊叹不比他少，可他万不能让仙子看见玉灵子，无欢虽长年游历于天地之间，自信有着最为俊美的男子面容，但在玉灵子的面前，却占不了什么优势。

    无欢知道玉灵子性格高傲，美貌更是他最最高傲的地方，于是立刻站到玉灵子面前，悻悻笑道：“我说玉兄，这仙子果然是天下无双啊，我看就是玉兄你也是万不能及，若是有朝一日你与这仙子朝夕相对，只怕是要成了天宫的一大美谈了，旁人都说，天宫第一美如今又多了一位，岂不是一大乐事？”

    玉灵子一听，脸上的神情突然凝固起来，他的容貌自然是天宫第一，如何还能容得下另一个第一，于是不屑地瞥了一眼仙子，“嗬，我原以为那些神友是诳我来着，如今一见，那仙子的容貌却是不能与我相较，既然如此，我便不打搅无欢你的雅兴了。”说完，玉灵子头也不回地盘云而上走了。

    无欢大喜，不想三言两语就打发了玉灵子，于是整了整衣装，欲待仙子一舞毕，便上前一会。终于，仙子停下了舞步，转过了身来，仙子在花海的不远处瞧见一青衣男子俊美非凡，正痴痴地望着她，仙子乐了，对那男子微微一笑。

    无欢一愣，身旁的一切仿佛都被那一笑给融化了，什么潇洒自在，什么天上地下，在那一笑的面前只化云烟。无欢只觉那紫云仙子美到不可方物，寻遍天上地下恐怕是再也没有第二个了，他呆呆地望着，竟忘了上前叫住仙子，可待到无欢回过神来，仙子已经不知所踪了，说来也怪，无论无欢怎么找，却也是找不到。

    无欢失望地回到天山之顶，却从此再也不能眠了，终日脑中只有那紫云仙子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就在无欢寻思什么时候再去南海一会仙子的时候，却听闻南海边境不久之前被仙子下了结界，不允许任何神魔鬼怪靠近南海，亦不见任何人，传言是因为仙子与南方灵樱山的啼风相爱了，从此仙子心中再无其他，也不相见任何男子，唯有啼风方能随时越过结界，与仙子朝夕相对。

    真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想那啼风不过是凭着自己的老窝离南海近，便能时时窥探仙子，还真让他占了先机了。无欢满腔怒火，终是难平，他乃是神龙之子，地位尊贵，而啼风只不过是残暴异常的区区獍兽罢了，生而食母，凶猛无常，怎就骗得仙子垂青于他？无欢想起花海中仙子对他的一笑，越发觉得仙子本该是他的，越发难忍这口怨气，终于，无欢到了灵樱山下，下了战书，要与啼风一决高下！

    啼风从灵樱山一出，身着蓝衣紫金冠，凤目一瞪，邪狠一瞥，蔑视道：“整日里抱着个香炉不踏实了，怎么，今日却要跟我来抢仙子，你自问有何能耐？”

    此话一出，无欢怒目圆瞪，不再忍耐，飞身而上，就与啼风纠缠起来。两人盘云在天际，此战持续了七天七夜，两人斗得难解难分，但无欢的修为比啼风要高出些许万年，终是逼迫啼风化了兽形，獍兽身形庞大无比，凶狠异常，化身的一刹那，惊动了六界众生，无欢见状，从袖中变出一剑，翻身跃到獍兽身后，挥剑一断，獍兽的尾巴就这么硬生生地被切了下来，那一尾从天而降，落在了麒麟山上，化作诸犍兽，诸犍兽牛面独目，长尾盘身。

    眼看自己已占上风，无欢得意一笑，手中长剑顿时化作一柄巨型长刀，直直向獍兽砍去，眼看刀锋就要落下，一抹银色突然闯入战局之中，竟然是紫云仙子。仙子挺身一挡，拦在了獍兽的面前，刀锋飞快，在那女子前终是没能停下了，仙子就这样在无欢和啼风的面前化作轻烟白沫，徐徐往大地飘散无踪。

    无欢见状，已是一阵痴傻，他不知自己的一番妒气竟会令他亲手杀害自己心爱的女子，但他更恨啼风，若不是他，这一切都不会发生！随着一阵怒吼，无欢双目通红，化作狻猊兽，形体更是比獍兽大了一圈，那一阵吼，从云间穿透到地底，地动山摇，天地人再也没听过那样震彻的声响！

    怒战！无欢和啼风就这样以兽的形态在天地间厮杀，几月连着不曾停止，巨型的体态遮云蔽日，大地一片昏暗，从此无欢和啼风各自雄霸南北，但斗战未分高下，谁也不能阻止他们，南北陷入了无休止的厮杀中，各界被搅得不得安生，人间更是怨声绵绵，四方悲鸣，众生开始祈祷上古圣兽怜悯。终于，上古四大圣兽悲痛难当，从无尽休眠中苏醒，共同合力将无欢和啼风封印住，将他们永久沉睡在天山之上，从此世间才得再次恢复平静。

    天山的冰雪年复一年，不知过了多久，无欢和啼风的兽态在苦寒之境最终化作两副极阴玄铁，又不知过了多久，人类开始兴盛，铁器时代来临，铸造师在一座天山之顶发现了这两副稀世玄铁，只见两副玄铁各自发出一青一蓝的光，铸造师大叹神迹，誓要打造出两柄稀世宝剑。而无欢和啼风也在静静等待，等待着苏醒的那一天，等待着他们的再次重逢！

    时过境迁，当慕冥雪出现在云临殿前，她飘散的银发和绯红的衣衫是那样的刺眼，在他眼前的尹少寒和洛宸，亦是那样的刺眼，连同他们手中的青镜和蓝影，连同她胸口的那一剑。尹少寒眼神中的杀意令她陌生却并不恐惧，那是曾在她被众人欺凌后偷偷给她药瓶的尹少寒，那是曾在她中毒之后抱着她连奔七百里的尹少寒，那是曾让她一心托付的尹少寒，如今，却是她今生最可怕的对手，她现在正要持剑相抗的人。

    她知道，该来的迟早都会来到，这一场千万年前的决斗在此刻得到延续，他们之中，必须只能活一个，她会如千万年前一般挺身而出么？她会。只不过，不再是为他。以前，她为杀而活，如今，她只为心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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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破茧而生

    “你这个妖怪！为什么到我们这儿来！”云临殿前，一群十几岁的男娃指着九岁的慕冥雪大声嚷着。慕冥雪一头银发，在阳光下格外刺眼，那群男娃捡起地上的石子，纷纷向慕冥雪身上扔去。“你滚开我们这儿，你这个妖怪！”慕冥雪蜷缩在一旁，一声不吭，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任石子不断地打在自己身上。

    “妖怪”这两个字，让慕冥雪觉得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脑海中仅存不多的记忆碎片让她头痛不已。她不知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自己是谁，就连名字也是这里的族老给取的。冥―雪，冥地与冰雪，每个字都透着阴冷，毫无生气，就像她一样。

    这里是入云阁，东靖族族老的所在地，亦是培养一代又一代死士的魔炼厂。自从来到这里，半年以来，每日里只有深夜两个时辰以及进食的半个时辰能够休息，其余的时间全部都是如炼狱般的训练，“只有足够强，你们才有资格待在这里。”这是阁内专门训练死士的烈火堂堂主邢川对他们说的。足够强，到底要多强。炼狱般的训练她不觉得苦，因为她渴望强大，只有像每日这样的无尽谩骂，她会感到一丝屈辱，她既不愿辩解，又无力还击，她暗暗祈祷：要是这个时候有人来帮她，就是要她以命相谢也是甘愿！

    但是，直到最后，也是没有人来帮她，慕冥雪双拳微缩，眼中尽是凉意，终于，她慢慢地抬起了眼，双眼直直地盯着那群男娃的眼睛，那一群男娃看着慕冥雪的眼睛，突然拿着石子的手一颤，像是受到什么力量的控制一般，竟都不敢向前一步，手中的石子不知为何，都一一落到了地上。

    男娃见状一惊，边退边叫道：“妖怪施妖法了！快跑！”说完，边叫，边慌乱散去。

    慕冥雪看了看自己身旁散落的石子，呆呆坐在石阶上，过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方才自己是怎么了，只觉得身上有一股异样的气流窜动着，石子就这样掉落了下来，她想不真切，如今手臂和背上觉得生疼，又用手碰了碰额头上被石子击出的伤，“嘶――”慕冥雪吸了一口凉气，便不再吭声。自从来到入云阁，第一次感到这样无助，她的银发就注定了她是异类么？慕冥雪抓起肩旁散落的头发，握起一股劲，好像要把头发全部拔掉才肯罢休。她双眼通红，但始终没有流下泪来。又过了一会，慕冥雪拍了拍身上的衣裙，终于站起身来，往云临殿后走去。

    水上廊桥，慕冥雪眉眼不抬，匆匆走着。突然，跟前面的来人撞了个满怀，毫无防备地，慕冥雪一个后退，眼看要摔个跟头，来人却将她的手一把拉住，慕冥雪一怔，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人，便听到头顶飘来一句，“你没事吧？”

    尹少寒？那个脸跟自己一样冷冰冰的人？慕冥雪抬头一瞧，还真是他，只见尹少寒一身蓝衫，刚对上他的目光，慕冥雪便急忙撇过脸，低低说着，“没事。”

    “我是问你刚才在殿前......没事吧？”尹少寒的语气有些断断续续，声音轻柔。

    原来他目睹了方才自己的窘境，却为何没有出手相助呢？

    “这里有些药，你若是受了伤，正好用得上。”尹少寒边说着边从怀中取出一瓶药膏，伸向慕冥雪的手掌。

    此刻慕冥雪心中从疑惑转为释然，想这入云阁内谁又能顾得了谁呢？他此刻的所言所行恐怕已是他能对自己做的最大的限度了吧。

    “我没事。”慕冥雪慌乱地从尹少寒身旁擦过，留下尹少寒的手仍然停在原处，不知是放下还是不放下。他轻呼一口气，正准备离开，身后却传来她的一声“谢谢你，尹师兄。”那声音小到如果再走远一点，就会听不见了。可是他听得分明，听得清楚，嘴角微扬，终于把药瓶放回自己怀中。

    夜又深了一回，日月更替，又是新的一天。慕冥雪像往日一样最早醒来，静静地抱膝窝在角落里，她与十几个从不同地方来的女娃一同挤在一间漆黑的小屋中，原本有二十来个女孩，但半年下来，就剩下屋里的这些了。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无父无母。她在这里没有朋友，也并没有可怜谁，只是觉得同命相连的人能聚在一起，是一种温暖的感觉。她渴望温暖，正如渴望强大一般地那么渴望。

    “今日你们必须为自己挑选一位对手，然后......杀死她！”云临殿前，邢川声音中带着一丝兴奋，他的身旁，站着蓝衫的尹少寒，他似乎只爱这个颜色的衣裳，慕冥雪看着尹少寒，心里明白了什么，他就是男孩中最强的那个吧，于是他留了下来。她原本准备好了面对任何的训练，却不想今日的这一个，是要杀人。

    慕冥雪没有为自己挑选对手，而是对手找上了她，比她大两岁的如冰。如冰凶狠的眼神，仿佛在说：我才是最强的。如冰是这些女娃中的佼佼者，她娴熟的剑法步步为营，慕冥雪狠不下心，终于一个踉跄，她被绊倒了，如冰见状，面露惊喜，一剑就向她的咽喉处刺来，“只有最强的才有资格待在这里。”邢川的话在耳边响起，我不杀人，人亦杀我，慕冥雪敏捷地一闪，窜到如冰的身后，在如冰反身回击前，刺穿了她的腹部。她成功了。第一次杀人的感觉并不好受，慕冥雪紧握剑柄的双手微微颤抖，眼眸湿润。既然这样，就来吧，她想要活下来，她想要强大，慕冥雪心想着。

    厮杀没有停止，从晨曦持续到黄昏，入云阁被浓重的血气所笼罩，殿前的石阶上满是血红，晚照斜阳，投到石阶上，不同红色的重叠美到令人窒息，但无人不知，那令人窒息的美得背后是多么残忍的代价。慕冥雪一步一步走上石阶，一阵一阵干呕，她抬起头，血色弥漫着她白皙的脸庞，浸染着她的银发，她拖着剑只身站在石阶的最高处，身后是一片狼藉的尸首。这一日，她与尹少寒，成了入云阁内最强的两个死士。邢川对着她满意地点点头，转身离去。

    经过了那日，慕冥雪不再受训于烈火堂，而是与尹少寒一起被入云阁的长老“百武王”白一首亲自教授剑法与武学。一次无意中她在殿外听见族老与白长老说的话，“冥雪这丫头，自我见到她的那一刻，就知她天生异禀，她的身世成谜，周身散发出一股灵力，以后大器可成。无论如何，我很高兴她最终留在了入云阁，将来会为我们所用。”

    “这样的灵力，是福是祸还不可知，是怕她越长越大，渐渐地就控制不住了......”灵力？后面的话慕冥雪还没来得及听到，长老成其便向云临殿走来，慕冥雪只好走开。

    两年之后，慕冥雪有了自己的住处――望秋楼。她知道，她与尹少寒将会是入云阁四大少领的接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