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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开始

    闹钟响起。

    我被这刺耳的闹铃惊醒,侧身眯着眼睛按下了闹钟上的按钮。睁开眼,临睡前的记忆将我逐渐从梦境里面拉出来。感谢上帝,昨晚在午夜时分借着手电筒的光,寻到一家还算干净的招待所,总算安稳了一下紧绷了好几天的神经,只是腿部还隐约传来阵阵酥麻感。我坐起身走下床,清晨的阳光已经透过窗帘间的缝隙映在地板上。

    “难得的好天气。”我拨开窗帘自言自语道,尽管现在我没有任何心情来欣赏这个新鲜的早晨。窗外出现一片低矮的平房,更远处就能看见堵满车的高速路。看来这里应该是高速路旁的一个小镇子。周围安静得出奇,我活动了下身体,走进洗手间。拧开水龙头,竟然能出水,供水系统应该是独立的。不过水还是相当的浑浊。也没有什么好选择的了,我捧起一把水洗了脸,在模糊的镜子上抹出一块可以成像的地方。

    我很久没有认真审视过镜子里的自己了,看到镜子里满脸胡茬的我,以及破旧的衬衣,不免心生感慨。

    仅仅十几天的时间,我的生活就发生了如此大的变故。

    几个月前,一种叫“奥提米特”的病毒在北美爆发。那段时间里,报纸都是用好几个版面来报道关于它的新闻,“传染力强”、“短时间内死亡”以及“还未找到解决方案”是每篇报道的关键词。我本人经历过好几次病毒恐慌,当时认为这只是媒体用来博人眼球的手段,加之我正忙着弄大学毕业的各种琐事,就没有在这件事情上给予过多关注。

    大约在那半个月后,“奥提米特”再没有出现在国内任何一家新闻媒体上。国内的航班、火车都莫名其妙的停止了运营,高速路也有警察设卡,跨国、跨省交通都被切断。网络一时间炸开了锅,各种言论在互联网上开始散播。

    网友们一致认为“奥提米特”已经传染到大陆,政府正在采取最高等级的隔离措施。也有人说在北美的朋友再也联系不上,或者是不时传出一些有人被感染的消息,但都未得到官方证实。总之,整个互联网一片混乱一片恐慌。

    我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拨了好久才接通了父母的电话。他们倒是很淡定,告诉我尽量少出门,等风头过了就回家。我的学校停了课,规定住校的必须待在寝室,没有特别紧急的原因,不能放行。

    除了查得很严的宿管,学校门口还派有公安驻守。一切关系到人口流动的活动,差不多都被禁止了。大家除了吃饭,整天都憋在寝室里。而我的大学室友们,对这件事情却是满不在乎,倒是非常享受这难得的假期。

    按常理来讲,事情似乎到了这里就应该结束了。大多数人待业在家,准备听到政府发布疫情被控制的好消息。但等来的却是互联网被切断,电话手机也无法再接通,只剩下电视、电台和报纸能接收外界讯息。学校的广播,马路上的广播车,开始重复地播放着关于预防病毒的宣传口号,气氛在无形中又被提得紧张起来。

    电视和报纸不停地向公众散布着形式严峻的消息,呼吁大家一起齐心协力挺过这道难关。但官方对通讯切断这件事避而不谈,好在邮局还开通着,我只好到处写信消磨时间。没有了网络通信对所有人影响都非常大,尤其是我们这类青年人。

    断网后的第三天,大家就坐不住了,我所在的学校,我所在的城市,开始有人散布出“奥提米特”传过来的消息。

    那天上午,我正躺在寝室里睡午觉,突然被一阵猛烈的敲门声吵醒。靠门的室友正玩着扫雷,大骂着开了门。我极不爽地坐起身,往门外一望,原来是隔壁寝室的同学。

    “奥提米特过来了,跑路吧!”他几乎是吼着朝我们说出来。

    我和我的五个室友呆呆地望着门外,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的话,那人就跑开了。寝室里六个人都用眼神交流着,不知如何是好,会不会是这小子几天没玩游戏给憋坏了,故意整一出恶作剧?几分钟后,整栋楼就传出阵阵嘈杂,门外也跑过去好几个人的身影。我立即穿好衣物下了床,跑到到走廊一看,我们这层楼好几十个人正挤在楼道口准备下楼,看来大家都准备跑路了。

    “你们看,他们真的走了!”我刚进门,就听到一个室友正趴在窗台上兴奋地叫着。

    “我们怎么办?”玩扫雷的室友望着我说。

    “还能怎么办,跟着一起玩呗。”我说,有车开的学生几天前就偷偷开车上了高速,我们还留在这里等死当炮灰吗。先不管传出的消息是真是假,跟着人群凑凑热闹也挺好玩的。说完我就带头跑出了寝室,连脚上的拖鞋都忘了换。

    起初我还担心会不会被宿管拦住,到了宿舍大门才发现宿管早就消失不见了。几栋宿舍涌出来的人很多,没跑出多远我和我的室友们就被人群冲散,只好跟着队伍盲目地移动着。穿人字拖跑路是世界上最愚蠢的事,刚下完阶梯,拖鞋的后跟就被后面的人踩了一脚,跑动中的我身体立刻失去了平衡,摔倒在地。

    坏了,脚给崴了。这是我倒地后的第一个想法。再想到后面还有一大群人,我赶忙用手护住头蜷缩在地,不至于被踩踏至死。我听到无数双脚在我身边踩过,那种感觉带来的恐惧不亚于有人举枪顶着你的额头。我绷紧了我身上所有的肌肉,祈祷他们能够看到地上躺着的我并脚下留情。几分钟后,耳边的脚步声渐渐小了下来,我睁开眼,看到人群差不多都跑到我前边去了。还算幸运,除了脚上被重击了几下之外,我的主要躯干都没被踩中。

    周围恢复了平静,只有远去的人群偶尔传来叫喊声。拍拍身上的灰尘,我尝试站起来。脚踝立即传来疼痛感,我猛吸口气,又撑着路旁的一颗树才站起来。望着前面远去的人群,那种被抛弃后的落魄感很快朝我袭来。我没有办法继续追上去,也接不通电话找人帮忙,真是倒霉到家了。

    他娘的,大爷还是先回宿舍休养吧,我在心里骂着,说不定我一个人在宿舍还不会被人传染呢。我一路安慰着自己,跛着脚又回到了寝室里。

    我坐下来揉着脚踝,思考他们会跑到哪里去。或许他们走不出多远就会被警察给押送回来,不过这么多人,好几个公安局的警察都不够吧。又或者他们会发现这次只是谣言然后扫兴的回来,只有我一个人省去了无谓的跑动。但也有可能是,跑出去的人全部侥幸获救,我一个人在这里被染上了病毒然后孤独的死去。

    我不敢继续想象下去,罢了,脚上的伤让我没得选,只能希望他们会早些调头跑回来。我拄着晾衣架,把整栋宿舍走了个遍,又在窗台边吼了一阵,确定了周围真的只剩下我一个人。我的心安下来许多,至少确定了没有人会将病毒传染给我。不过想到仍然会有我一个人死在这里的可能性,我竟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悲壮感。

    万一我真的不幸交代在这里,我的父母以后肯定会来这里看看吧。于是我扯出笔和纸,很矫情的写了好几页字,把我做过的父母所不知道的好事与坏事都写了出来,差点把自己都感动哭了。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我一个人太无聊了。

    写完后天已经黑了,外面仍然一片寂静,没有人回来的迹象。我泡了一碗方便面充饥,又打开电脑玩了一会儿蜘蛛纸牌,虽然够无聊但是也能转移部分注意力。那晚我一共洗了三次澡,皮肤被搓红几次才肯罢休。宣传上讲的“卫生搞好,疾病逃跑”,也不知道有用没用。然后我戴上学校发的口罩,听着音乐就睡下了。

    夜里下起了雨,我被雨势吵醒。寝室的灯还亮着,这是我为了引人注意故意开着的。我弯起身体看了看其他床位,如我想象的那般,只有几床凌乱的被子。我摘下口罩,嘴巴周围一片湿润,戴着口罩入睡真是世界上最难受的事情。一觉醒来后,虽然感到脚上的疼痛感又增加了不少,但我的大脑清晰了许多。

    我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就像做梦一般的不真实,但眼前的食物又告诉我这是真正发生过的。不过还好,我现在还活着,或许留在这里还真是正确的选择,不知道我的室友们现在怎么样了。

    我翻身下床来到窗前,雨水猛烈地打在窗台上,溅得我一身冰凉。窗外,楼下的路灯正亮着,很有线条感的穿梭在校园的黑暗之中。附近的寝室楼也有几扇窗正亮着灯光,但看不到人影。这个时候我懒得再去求证里面是否有人,抽完一支烟后,便又一头栽倒在床上。

    等明天他们回来我一定好好的嘲笑他们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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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行者

    只要有那么一种可能,事情就总是会往最坏的方向发展。第二天,我以为叫醒我的会是嘈杂的人声,却被一泡尿给憋醒了。周围没有我所期待的人声,连食堂那条狗的叫声都没有了。

    下床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被崴的脚,疼得我叫了出来。我撩起裤腿,脚踝像是被人抹上了蓝绿混合的颜料一样,还肿了起来。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十点过了,尽管肚子里还憋着一泡尿,我还是能感受到饥饿感。

    宿舍楼旁就是食堂,而食堂旁就有一个小超市。我拄着晾衣架,半跳半走的来到了小超市前,万幸,门还开着。里面的东西不算多,但足够我一个人吃一个月了。我为自己挑选了一顿丰富的早餐,不知道都这个时候了还算不算早餐,临走时还特地刷了卡。这并不是想说我的品德有多高尚,因为出去的时候我看到收银台上的显示器正亮着监控画面,要是超市的人回来发现我拿东西却不刷卡,那就是偷盗行为了。

    回去时,我走到昨晚亮灯的宿舍楼下叫喊了好几声,没人应我。肯定是跑出寝室时忘了关灯吧,我想,楼里的灯现在也还亮着。回到寝室,满足完身体所需后,我就闲了下来。虽然无聊得紧,但还活着就是好事了。我读了一遍昨天写给父母的信,昨天我以为自己就快死了,写出来的文字难免动真情。虽然现在读来有些可笑,我还是把它好好折起来放进了背包里。

    周围的寂静反倒让我做什么都无法集中精力,我无比期盼窗外能够发生一些什么响动,哪怕是一声狗叫。我索性端起椅子坐到窗前,望着窗外坐了好几个小时。这期间我想了很多事情,进行过无数次设想。

    但是,我在这里坐了几个小时,连一声车喇叭都没有听到,这太不寻常了。有没有可能是,如我昨天自我安慰的那样,出逃的人都死在了某个地方,而我一个人却侥幸的活了下来。

    千万不能,这样的话不如让我死了痛快,留我一个人活下来面对这一切,我真不敢想。不提别的,窗外的一切都跟以前一样,但就是无比安静,静得你发怵,假如我现在腿脚方便要放我出去溜达几圈,我还真不敢。

    又或者是,他们跑出学校后,被带入了类似什么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的地方,进入了一个有安全保障的环境,等到外面染病的人死光后再出来。虽然我现在还能坐在这里想问题,以为自己安全了,但保不准明天就被各种原因传染上,然后既孤独又悲伤的死去。这样的话不知道死了会不会算个烈士。

    想来想去都绕不开这两种可能,现在这种情况,也只有这两种可能能够设想了。除了头顶的天空,窗外没有任何变化。阴沉的天变得更阴沉了,凉风嗖嗖地刮进来,看看表已经是傍晚时分。没一会儿楼下的路灯就又亮起,路灯旁的行道树,被风刮出来阵阵响声,像是在嘲笑我的落魄一般。

    我猛抽完一支烟,好让情绪有所宣泄。

    今天应该是不会有人回来了。我叹了口气,扶着墙站了起来,进到厕所又连洗几次澡。躺上床,感到肚子一阵空。我懒得去超市拿食物,或者说我这个时候不敢走出宿舍楼,便打开手机的收音机功能,一连换了好几个电台,耳机里传来的都是电磁声。奇了怪,前几天才用这个听过新闻,今天电台就放假了?我大骂了一句,拉过枕头,强迫自己睡了过去。

    第三天,还是一样的情况。我想自己是不是该走出学校看看,但想到自己的脚伤,走出去了也不知道能做什么,被传染了也不一定,于是否决了这个想法。

    第四天,我基本已经不抱希望了,因为窗外偶尔会飘来腐臭味。结合我的猜想和这几天的所见,我差不多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一直待在寝室也不是办法,我决定还是走出学校看看。

    还是拄着晾衣架,戴上口罩,我走出了学校。我将学校附近逛了一圈,就差不多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以小见大,在我所走过的范围里,没有见到一个活人。商铺里、街道上没有了往日拥堵的汽车,没有了嘈杂人声。马路边或是车站旁,都能见到躺在地上的尸体,臭气熏天。我能看到面部的尸体,虽然脸上浮着紫色,但面态都很安详,如果不是周围臭气弥漫,我会以为他们只是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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