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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酷暑
天地一大窑,阳炭烹六月。
盛夏的烈阳把洛城烤得滚烫滚烫,南风刮起,卷起一股热浪,火烧火燎令人窒息,连同屋脊上的鳌鱼和格扇门上的花鸟都好像在喘息一般。
青碧色翠纱四方云帐内,穿着松垮牙白里衣的叶薰然幽幽醒转,歪了头透过帐子,看到了床边摆放着的雕漆嵌玉花鸟木骨三扇屏风。
整整过去两天了,依然是自己的闺房,依然是这些耳熟能详的摆设,依然是萦绕鼻尖的恋盏香。不是做梦,不是幻象,自己是真得重活了。
前世抱着奄奄一息的女儿,跪在雪地里求婆母出钱看病,却活活冻死在了冰凉的冬夜。
醒来后,却已身处炎炎夏日之下的少时闺房,震惊和恐惧让自己装了两天的病。
慢慢坐起,薰然看见了床尾广彩红漆小矮几上的“洛鲤红稻”冰雕,栩栩如生的鲤鱼摆放在碧玉荷叶大托盘上,渐渐消融,透着凉气。
薰然伸手抚上了鱼身,冰冷的触觉让她猛地清醒。
“春柳……”薰然轻唤。
一个上穿水绿对襟半臂衫,下着窄袖月白襦裙,头梳双丫髻的少女应声而来,轻柔地拉开帐子,勾在葫芦形铜钩上,躬身问道:“娘子醒了,今个可觉好些了?”
薰然道:“好多了。春柳,今个是什么日子?”
春柳笑道:“今个是六月二十八头伏,刚大夫人还差人来问,说娘子要是觉得舒坦些,晚间到桂喜堂吃饺子。”
薰然想起前世就是这几日,香坊的贡香误了入宫的时辰,叶家从此走了下坡路。
直至父亲离世,二叔接手,仍未能再现家族的荣光,反而一路下滑,直至没落。
此时,仍是钟鸣鼎食,彼时,怕就是俎上鱼肉。
薰然不能再装病了,趿上帛屐,扶着床沿起身,催促春柳给她换上常服。
“娘子是想去良淑院吗?您身子刚好,还是缓两日再去吧。”春柳劝道。
这个时辰,正好是良淑院针黹开课的时候。
“不去良淑院,我们去桂喜堂。”薰然换上妃色窄袖襦裙,搭上粉色绣小兰花的半臂,再坐到菱花镜前,看着镜中自己年少还未长成的模样,心潮澎湃。( )
桂喜堂是薰然父母的院子,她八岁从桂喜堂搬出独居,今年该是十二岁了。
重新活过,对于前世失之交臂,自以为无关的事情,此刻都是扭转命运的关键所在。
重生这两日,她躺于榻上,只见到了母亲、妹妹,父亲却因为在香坊苦心研香未曾得见。
今日,看到了曾引起事端的“洛鲤红稻”冰雕,薰然忽觉警醒。前世她自命清高,瞧不起制香为商的父亲,懂事后便只读诗书,不管家事,又处处喜欢争个高低,连用个冰雕,也必用那“映日荷花”,彰显自己的清雅脱俗,而自己的大姐,三叔的女儿叶汀然就非得和自己争这个“映日荷花”。
记得那时,为了丫鬟春杏没能在凌阴室从大姐汀然手中抢的最后一尊“映日荷花”,自己罚她在烈日下跪了两个时辰,害她病了月余。最后病愈,却生生从一个活泼俏皮的丫鬟变得呆怔木讷。
而就是这个春杏,在前世债主上门哄抢时,为护着自己被人推倒撞死在青砖上。
心中正怅然,就听耳边传来清脆爽利的笑语声:“娘子,这樱桃冰酪,婢子早早就用碎冰给镇着,喝了保管解暑气。”服侍自己梳洗完毕的春杏,端来了一碗樱桃冰酪,笑吟吟地劝着,细长的眼睛一笑就成了一道弯儿,让人看着就觉喜气。
“好。”薰然接过,喝了一小口,凉凉的冰酪带着樱桃的甜香,入口极化,沁人心脾。
“娘子慢慢喝着,婢子给您挽上头发,歇一歇,再去大夫人那。”春柳温润的话语如同春日的阳光令薰然动容。
细嫩的小手轻柔如风似地拿着篦子滑过自己的乌发,手法娴熟地给自己挽起了双挂髻。
如此好的春柳,自己当年怎就被猪油蒙了心,因为一点过失,由着三房将她打发了。后来,即便知道春柳是被人陷害,却再也要不回来了。而当自己落难去了庄子,却是这个当年自己见死不救,狠心遗弃的春柳不顾夫君的拳脚,偷了蒸饼来接济自己。
喝下最后一口冰酪,薰然回头瞅了瞅那尊“洛鲤红稻”,脸色微微沉了沉。
一旁的春杏吓得笑容骤失,急急解释:“娘子容禀,凌阴室今个只剩下一尊‘映日荷花’,本是为娘子留着的,却不想被大娘子抢了去。大娘子亲自来取,婢子不敢多言,凌阴室要重新再刻已是不及,婢子又担心着娘子午睡炎热,只得抱了这尊‘洛鲤红稻’回来。”
薰然侧脸瞧见了春杏已吓得花容失色,心中喟叹,前世的自个儿脾气是有多么的反复无常,竟让春杏吓成这样。再看春柳,也是一脸的惶然。
“孔融七岁就知让梨,我又怎会不知此理?大姐既然喜欢,理应让给她。”薰然说着,缓缓起身,看了看一脸惊愕的春杏和春柳,含笑道,“春柳,走,去桂喜堂。”
春柳收拾起惊愕,迅速转身去取帷帽,却被薰然摆手止了。
“用不上那个,从鱼藻池边的游廊过去,晒不着太阳。”薰然说着,目光停留在了花心叶脉中立镜台支架上插着的棕竹素绢西施浣纱六角纨扇上。
春杏机灵地取下呈给薰然。
薰然拿扇掩唇,嫣然笑道:“你个机灵鬼儿。今个开始就入暑了,天气炎热,你们也该消消暑,等会子将房里有的瓜果都放在这冰块旁镇着,等凉了,分给众人解暑。”
春杏大喜,敛裙低头微蹲,欢畅谢过。
薰然看着喜悦的春杏,心头一暖,这样的春杏多好,机灵俏皮,喜怒皆常。
午后外头暑气正盛,阳光炫目,薰然踏着热气,拿着扇子遮于头顶,走过院中小径,出了院门。
眼角瞥见一抹秋黄,似有人躲闪。
“谁?”薰然一惊,朝着鱼藻池边的鱼形石雕喊道。
春柳快步上前,从石雕后揪出了一个穿着秋黄色的半臂,梳着双丫髻的少女。
“你是秋榈院的?”薰然看着面生,但见她的着装,便能断定此丫鬟是三叔院中的。
春夏秋冬,正好是四房丫鬟名字的头个字,衣着色彩也有不同,大房着绿,二房着蓝,三房着黄,四房着粉,故而薰然一见此女着装便知是哪个院中的。
丫鬟慌忙跪下,烈日下的石板路如同烧热的铁板一般的烫人,让她忍不住歪了歪嘴。
“婢子是大娘子房中的秋草,正想去良淑院寻大娘子,忽见二娘子您走过来,婢子怕惊扰了娘子,这才避开。婢子失礼,娘子恕罪。”秋草看着只有十来岁的模样,话语中是满满的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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