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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最后一夜

    心理学家总是强调暗示的作用，但是对于祝宛清而言，无论多少次告诉自己不要做梦，每晚依旧会被杂乱的梦境吞没，就像潮水，一波接着一波，永远也没个尽头。

    晴子歌说，这可能是她的潜意识在发挥作用，是她潜意识里不想让自己忘掉那些过去――那些遥远的恍若隔世的让她欢喜不已又一度跌入绝望的过去。

    再度从梦中惊醒，祝宛清凝视着黑暗问自己，难道我还不愿忘记那些过去吗？

    她索性起身，摸索着下床走到落地窗前，一把拉开窗帘，却没有期待之中的月光，只有深深浅浅的黑暗，在空中重叠、弥漫，似要吞没一切。

    她的意识恍惚了一下，竟以为还会有一个温和的声音在黑暗中询问“怎么了，睡不着吗”，还会有一双温暖的手孩子般地紧紧揽着她拥她入睡。

    但现在她终于永远失去了他，她亲手毁掉了他们之间的所有美好，彻底结束了他们之间的所有，过去的，现在的，甚至未来的。

    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痛哭，应该忏悔，应该不顾一切地回到他身边求他原谅就像曾经他跪在雨中恳求她原谅一样。

    可是，一切终究是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此时，他们都被爱伤得遍体鳞伤，他不再是他，她也不再是她。

    物是人非，或许就是这个意思吧。

    她还记得当时汪君宇剧烈地摇动着自己的身子，几乎歇斯底里：“你把我的宛清还给我！”眼泪顺着他苍白憔悴的脸滑落，眼底是深深的凄凉和绝望。

    祝宛清的身子一抖，随后打开了灯，看到窗子上映出了自己姣好的容颜，饱满的额头，清亮的眸子，高挺的鼻子，弧度恰到好处的嘴唇，用晴子歌的话说“天生就是一副讨男人喜欢的好皮囊”。

    她看着自己，眼前却渐渐浮现出另一张脸。

    为什么又会想起他！？

    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其他事情上，可回忆却不肯轻易放过她，越是想要逃避，越是紧追不舍。多少个夜晚，她都是这样在回忆的穷追不舍下，几近走投无路，不得不面对这些回忆。

    她静静地站在落地窗前，竟想着就这样一直站到天明。明天将是一个大日子，她曾经那么期待这一刻的到来，但现在竟希望就这样永远站在这里，明天永远都不要到来。

    尖锐的铃声陡然划破了整片寂静。

    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就知道你还没睡。”电话一头传来尹谦盛懒懒的声音。

    “什么事？”辨认出是尹谦盛的声音，祝宛清的眼眸一沉。

    “如果你现在决定收手的话还来得及。”

    祝宛清冷笑道：“为什么要收手？”

    “原因你心知肚明，何必要我说破呢？更何况你举起的剑根本就不是刺向他，而是刺向你自己。”

    是的，祝宛清永远也做不到真正去伤害这个人，这个她曾经以为会携手走过一生的人。她只能去伤这段情，她极尽全力诋毁它、诬蔑它，否认它，以为只要在其上抹上一层黑，便再也看不到它了。

    自欺欺人有时候是一种了不起的生存技能，毕竟生活和自己都是那样的不完美。

    祝宛清不自然地抽动着嘴角，佯作无所谓地说道：“这种客套话就不必多说了，要知道这整个局里最大的受益者就是你，你这般精明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选择停手？你是不是又在打着别的算盘？”

    尹谦盛几乎狂笑，笑声中却毫无欢喜：“是啊，我这么一个趋炎附势唯利是图的小人怎会错过这样的大好利益！？你说得不错，我不过是客套一下而已，看你是否还对那个小白脸顾念旧情。”

    “哪里还有旧情……”祝宛清的目光颤抖了一下，像被惊吓的月光，喃喃道。

    “若是没有旧情又为何会失眠呢？”尹谦盛不依不饶继续问道，语气里全是戏谑。

    “你不还一样没睡觉。”

    “我们性质不一样。”

    祝宛清能想象到此刻电话那头尹谦盛得意、傲慢、自以为是的表情，不禁笑了笑，问道：“哦？那要请教一下尹先生哪里不一样？”

    “至少我不会站在窗前对着一片黑漆漆的天空发呆，我会……”尹谦盛咬了咬牙，终究是吞下了后半句。

    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面对感情，自己和她能有几分差别。

    “你怎么知道我在……”祝宛清恍然大悟，连忙望向窗子下，果然看到了那辆蓝色的跑车，两只天使眼的灯光勾勒出一个隐约的人型，黑暗中显得那么单薄，“这个时候你怎么会到我家楼下？”

    刚刚她一直出神地望着什么都没有的天空，却全然没有注意到楼下的那辆跑车。他过来多久了？他为什么要到这里来？难道说……这家伙是真的在关心自己？

    这个想法刚刚冒出脑海，祝宛清就很快否决了，这怎么可能，尹谦盛怎么可能会喜欢自己呢。两人不过是有共同利益的同僚罢了，因利而合，最终也不过是会因利而散吧。

    “出来散步。”尹谦盛简短地回答道。

    “从最南到最北，你这散步可真够远。要上来喝口水歇一歇再接着散步吗？”祝宛清扬眉道。

    “大半夜邀请男人到自己房间里可不是一个好习惯，我要走了，晚安吧。”

    祝宛清犹豫了一下，还想说些什么，但话一出口却变成了告别：“那……晚安，再见。”

    还有，谢谢你，尹谦盛，谢谢你一直陪着我，不管原因是什么。

    算了，以后总会有机会说的，这个时候没必要说这种矫情的话，而且这些话也只会招来那家伙的冷嘲热讽罢了。

    祝宛清挂了电话，思绪却愈发混乱。

    尹谦盛，这个名字几乎是自己人生的一个重要转折点。

    多么凑巧，恰恰就是自己认识了尹谦盛之后，整个人生都发生了急速的巨变。真不知道他究竟是上帝派来拯救她的天使还是将她引向地狱的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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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陷入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