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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黄泉路，忘川河，奈何桥

    “外婆，明天请神你和外公去看吗？”我一手拿着鸡爪一边向正在烧火煮饭的外婆问道。

    外婆把一块劈好的木块塞进灶里，说：“我们老了，就不去和你们这些小青年挤了，你明天去看的时候也小心点，今年人来的比较多，可别被别人挤倒。”

    “要不是你们叫我回来，我才懒得去看什么请神仪式呢，不就是一个人站在轿子上让人抬着吗？和街边耍猴的一样，看两次就烦了。”我很无奈地抱怨着，马上就要临近期中考试，外婆却在这时候把我从镇上叫回村里，说是要看一年一度的请神仪式，得到神佛的庇佑。

    开玩笑，哥可是无神主义者，什么鬼神之说在眼里都是无稽之谈，但长辈都开口了，没办法只好从镇里赶回来，还特地请假了一天。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可不能对神灵不敬，明天在请神仪式上千万不能说这些鬼话，好好给各路神仙上柱香赔礼道歉。”外婆很严肃告诫道。

    “是是是，我错了还不行吗，明天一定诚心诚意道歉，再磕上几个响头，这样总行了吧。”我也懒得辩解太多，因为我知道不论怎么讲，外婆都不会改变观念，封建迷信思想早已根深蒂固扎在她的脑子里。

    次日清晨，我早早被外婆从床上拉起来，刚吃过早饭，外面已经是锣鼓声冲天，我知道请神仪式马上就要开始。

    “小晨，不要磨磨蹭蹭的，快点吃完好去会场看请神，别错过了时间，一年也就这一次。”外婆催促道。

    “知道啦，吃完就去，肯定来得及，你就放心吧。”我有气无力地把稀饭往嘴里扒拉，吃完后擦擦嘴就要出门。

    哪儿想外婆匆匆忙忙从里边赶出来，手上还拿着一条毛巾，道：“你这孩子真是的，嘴边还沾着饭粒就出去，这是对神仙的大不敬知道吗，擦干净了再去。”说完也没等我动手，外婆就用毛巾把我嘴边仔仔细细擦了两遍，这才放我出门。( 千千小说网)

    这时候游街尚未开始，不少人聚集在神庙门口，敲锣打鼓放鞭炮好不热闹，我乘着没人注意溜了进去。

    神庙里放着形形色色各种神佛塑像，我能认出来的没几尊，其中最熟悉的就是二郎真君像，他那三只眼是很明显的特征。

    “哎，外婆要我给你们道歉，道个毛欠啊，说了你们也听不见。”我碎碎念道，发现神像前还摆着瓜果贡品，随手就拿起一个苹果擦了擦，津津有味吃起来，还真别说，能被挑选为贡品的瓜果质量都很不错，平时可没机会吃到如此多汁甜美的苹果。

    “看在吃了你一个苹果的份上，哥请你抽根烟。”我贼兮兮笑了笑，从地上捡了个烟头夹在二郎真君神像的两根手指间，用火柴把烟头重新点燃，看上去就像是二郎真君在抽烟一样。

    我还觉得不过瘾，又把目光放到神像的第三只眼睛上，那是一个镶嵌在里面的玻璃珠子，瞧瞧四周都没人，我爬到桌上，用手指把珠子抠了出来。

    “哈哈，不知道村里人看到神像成这样子，会是什么表情。”我得意地笑着。

    游街的时间马上就到，我可不想被村里的大人当场抓住，把吃剩下的半个苹果又重新放回盘子里，拍拍手出了神庙。

    “刘晨哥，你也回来啦！”

    一个长得比我小一些的女生挤到我旁边，一脸的惊喜，她算是我的一个远房表妹，名叫王芳，年纪比我小两岁，但个头都快和我差不多了。

    “是啊，请神一年才一次，我可不想错过，跟着来沾沾神佛的光，说不定明年中考能冲进县一中。”我跟着游街队伍一边走一边说道，虽说这不是我的心里话，但在众人面前还是得这样说。

    今年的请神仪式规模比往年还要盛大，而且令我惊讶的是，这次的请神人居然是王潮叔，也就是王芳的亲大伯，以前我经常去他家串门，也曾听说他是很厉害的请神人，但这还是第一次见他请神！

    王潮叔和以前见过的请神人没什么区别，也是光着上身，被四个青年人抬着，手里还拿着一个铁蒺藜反复甩打在后背上。

    现在还只是刚开始游街，王潮叔后背已经被铁蒺藜刺得一片通红，隐隐有血丝从皮里渗出，但还不是非常严重。

    “刘晨哥，你说大伯会疼吗？”王芳一脸担忧地问我。

    这种事没亲身经历过，我也不清楚会不会疼，也只能安慰她说应该没多大感觉。

    从生理学的角度来分析，尖刺插进身体里，正常人体肯定会下意识有反应，不可能无动于衷，但王潮叔脸上却看不出任何痛苦的表情，稳稳坐在架子上让人抬着。

    我们又跟着队伍走了一段路，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好几次我都被挤得险些摔倒，脚上的布鞋已经重上了几层乌黑的脚印。

    王芳这小丫头更不堪，要不是我尽力护住她，可能早就被人推倒了。

    越是挤看的人越多，我死死站在一个最靠近神像的位置，一边手搂住王芳的腰，不让其他人把我们挤下去。

    在我眼前的\正是二郎真君的神像，看上去英武非凡，栩栩如生，只是手上的烟头已经没了，额头上又被重新安上一个玻璃珠，这塑像也不知是什么制成的，四个青壮年抬着还略显吃力。

    “做得倒是人模人样的，你要真的是神，倒是显灵一次让哥看看啊，就一个破塑像还想哥给你磕头，你给我磕头还差不多！”我在心里很不爽地腹诽着。

    就在我满腹抱怨时，身后挤得越来越厉害，也不知被谁推了一把，我整个人控制不住，身子向前倾，额头直接就重重磕在二郎真君的塑像上，顿时就感觉昏天黑地，一股强烈无比的眩晕感袭来，眼前一黑就瘫倒在地上……

    好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一片漆黑，充斥着古古怪怪的声音，有嘻嘻哈哈的笑声，有凄惨无比的哭声，还有各种混杂在一起的碎碎念声，也不知其具体内容，我感觉脑子都快要爆炸开，但不管怎样，这些声音都萦绕在脑海中。

    这种感觉几乎要将我逼疯，一道道声音就像是咒语般在大脑里嗡嗡发响，我不断挥舞着双手，嘴里也在嘶吼着，但都没任何效果。

    渐渐地，眼前的漆黑中出现了一条阴森小道，我看到小道上走着形形色色的人，有不足五六岁的幼童，有七八十岁的老人，有中年男人，也有青年少女，只是这些人手脚都锁着锁链，旁边还有古代衙差一样的人，手持鞭子刀叉在催赶。

    我不知道他们是要去哪里，下意识就跟上去，跟着跟着就看到一条小河，河水流淌得很缓慢，仔细一看，水的颜色居然是暗黄色的，这倒是很罕见。

    河水阻断了阴森小道，不过河上建了一座桥，桥头还立了一块碑，上面用繁体写了三个大字“奈何桥”，而那些人就在衙差的押解下走上桥头，桥上一个老太婆给每人发了一碗汤，而我这时候终于明白这条阴森小道，就是人们常说的黄泉路，小河就是忘川河，而那些汤就是孟婆汤！

    我连忙转身，想要逃离此地，但却发现来时的路已经不见，只有一片漆黑，一个鬼差拿着鞭子走上来厉声喝问道：“你想去哪里？！”

    他的声音把我吓得浑身一颤，艰难地转回去，结结巴巴开口回答：“我……我想回去。”

    “呵呵，阳寿已完，走过鬼门关，踏上黄泉路你还想回去？！别逼我动手，快点上奈何桥喝孟婆汤，投胎转世后你就能回去了！”鬼差冷笑道。

    “我……我才十五岁，怎么可能阳寿耗尽，鬼差大哥你们弄错了吧？”我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阳寿多少由命中注定，没看到那些小孩子吗，他们有些才刚出生就耗尽阳寿，相比他们你已经幸运，快别磨蹭了，早走早投胎！”鬼差拿出一把锁链就把我手锁住。

    “不可能，我的阳寿不可能这么快就没了，一定是你们搞错了！”我用力挣扎，但那鬼差却不再多说，拉着我就往奈何桥上走。

    “好好好，我自己走还不行吗，你不要再拉扯了。”发现蛮力无用后，我只能说软话。

    鬼差似乎并不担心我逃走，在我央求下就放松了一些，牵着链子走到奈何桥上，我慢吞吞跟在后面，和其他人一样的待遇，孟婆舀了一碗孟婆汤递过来。

    我没有立马接下，而是扭头看了一眼，黄泉路果然是有来无回，一切都已经消失在黑暗中。

    孟婆汤一喝下，代表这一生所经历往事尽皆烟消云散，我不甘心，拿过碗犹豫了一下，重重摔在地上，咬牙纵身一跃跳入忘川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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