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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桃花十里，锦绣成殇（一）

    喜色从苍德国公府中溢出，整个皇城的大街小巷都被染透。

    爆竹震天响后，细碎的红纸屑像雪铺了满城。

    穿堂风卷起红纸，吹开未散的硫磺味，呛得贴双喜的下人们泪流满面。

    世人都道，有苍德国公府，才有这玉安皇城。

    其中国公府嫡长子一人便守住了昭国的半壁江山。

    长街转角有家茶馆，日头微偏地晒着，二胡声咿咿呀呀旧曲谱新词，唱得正是苍德赋北退狄戎的事迹。

    门前的木栏上停着雀儿，今日无人去听。

    为何？

    只因苍德国公府里有场喜宴，府中嫡长公子要娶当今盛宠的岚玉公主为妻。

    自从国公府门前贴上喜字之后，过路的行人总要往深门大院里瞧一眼，叹一句，少年英雄，荣华加身，与那金枝玉叶的岚玉公主堪为绝配。

    戏折子上都说，英雄配美人，只不知那美人真正是谁……

    太子尘华府上，风拂珠帘，光影翩跹，吹醒了里面睡着的人。

    十锦罗榻上的人微微一颤，像是做了一场噩梦，蜜色合欢被间滑出一只皮包骨的手腕，轻轻一折就能断去。

    近乎苍白的皮肤上密布深浅不一的伤痕，宛若陈年锦缎上的泪渍。

    听见榻上的声响，床边剪影慌忙搁下手中书册，将热了又热的参汤给她端来。

    白瓷勺，玉骨手。

    他握着汤勺轻轻吹凉，送到了她的唇边。

    十锦荣榻上的女子没有反应，只睁开一双漆黑没有光泽的眼睛。光影照入，那层薄雾就化成泪珠滚了满枕。

    “再不吃你会死！”

    汤勺在玉碗间一撞，溅起的汤珠晕开窗外薄薄日光。

    床上女子不语，像个不会说话不会动的废人，她缓缓费力伸出手，拉着他的手腕，纤细的手指在他掌心缓缓移动，在写一个人的名字。

    不等她写完，细弱的手指就被攥紧了。

    “今日是他大婚，他不会过来。你落了一身伤，成了一个废人，竟还不明白……他没有心。”

    床上薄如纸人的女子就笑了，胡说，人怎么可能会没有心。只是他的心，从不在她这里。

    她的手指动了动，接着在他的掌心中摩挲。

    许久，久到案几上的参汤都凉了。

    他收了手掌，沉沉的声音像是晕开的雾色，“你要去看他？”

    女子泪中带笑点点头，每一下都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好！你将参汤喝了，我带你去。你一定要活下去……”温柔心痛的声音似一把银剪从她心头裁过。

    汤勺送到她苍白的唇间，这一次她没有拒绝，唇齿张开，褐色的汤送进一半，淌出一半。

    这不怪她，她的喉咙咽下过滚沸的铁水。那些铁汁烫穿了她的喉道，又凝在了她的血肉上。除非将她喉咙剪开，才能剐干净早已与血肉长合在一起的铁刺。

    喂她的人也不着急，用干净的手绢一点点为她擦拭，然后再喂。

    每咽一下，喉咙间的铁屑就摩擦一次，半勺参汤，半勺血。

    她眉头却舒展着，如花轻绽。

    整整一个时辰，玉碗中的参汤才见底。他拿过浸过温水的白巾，拭去她额头上的汗珠，手指顿在她的眉眼间，不忍再动。

    “他不值得。”他先低吟一声，噙着泪。

    “他不值得！”床边的人猛然起身，怒喝如剧痛的野兽，吓得屋中奴婢都退了出去。

    参汤下肚，床榻上的女子有了些力气，如同病榻上回光返照的将死之人竟要起身。

    他泯然泪下，抱住了她，“你的要求，我都答应你。我带你，带你去看他的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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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桃花十里，锦绣成殇（二）

    谁家新妇起新衣，百里锦绣不如她。

    门上方方正正的喜字，不知刺痛了谁的眼，谁的心。

    十八台的轿辇在百年苍德国公府前落下，人高马大的宫婢稳稳背着红头盖的美娇娘一路跑进深门大院里。

    百年的院落，繁华至尽，反透着一股幽凉。

    一路排开的花童向天撒花，两边喜婆将簸箕往外一扬，大红枣子，滚圆桂子咕噜噜滚了一地，惹得府中孩童们四散去抢。

    一尺高的门槛后面站着苍德国公府的嫡公子，亦是今日的新郎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