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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楔子

    帝国建国已两百余年，中原大地承平日久，兼得当今圣上乃是百年不遇的明君，在他的统治下，帝国北击北蛮，南扩南疆，东部发展商业，西方增设新役，老人们都感慨活在了好时候，得以安享晚年，年轻人则愤愤不平，只恨没有早生三十年，好参加建功立业的元嘉北伐，当然，和平的年代，人们都有对平淡生活的不满，只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从和平到战争，也许，只是很短的时间，短到让几乎所有人都措不及防。

    帝国永寿七年二月入夜

    帝国占星台，足足有十丈之高，用边缘平滑的巨大清河石叠垒而成，起于钦天监原本主殿的殿外空地之上，台上有帝国斥巨资修建了三尊神像，神像皆宜长纱蒙面，看不出面貌，一红，一白，一黑，说不出的奇诡，只是每当言官们对此稍有异议，圣上就会勃然大怒，久而久之，也就无人再触龙须。

    占星台建于七年之前，建成之日，圣上改年号为永寿，寓意寿元悠长，人们都说，是那个常年在占星台的白衣女子蛊惑了圣上，使得圣上沉迷长寿之道，劳命伤财般了建立了这个巨大的观星台。而今夜，白衣女子静立与占星台之上，看着蒙面的三尊神像，手指快速的掐算着，眉头则紧紧皱起，似乎有什么难题难住了她。

    今夜的星辰异常的繁密，璀璨的星空本应是人世间的美景，只是星空中央的一颗原本明亮的星辰瞬间暗淡无光，并蒙上了丝丝血色。就在白衣女子停止计算之时，一个身着黄金龙袍的老人孤身一身来到占星台上，眉目之间，依稀可见年青时的风流英姿，正是当今的圣上。

    他看着那个女子，冷冷道：“告诉朕，你看到了什么？”

    白衣女子似乎并不惧怕这个帝国之中权势最大的人，她头也不回，略带一丝沙哑的声音轻轻响起：“陛下时日已然不多，身死之后，帝国破灭。”

    “嘿嘿嘿――”一阵狞笑从这个老人的口中传出，他毫不介意女子的惊世之言，“告诉你的姐姐，在南疆发动她的手下，我要在身死之前，彻底为我儿荡平最大的阻碍。”又是一阵几乎自嘲般的笑声，“身死？国灭？帝国三百年基业，岂可毁于朕身死之后。”

    白衣女子则静静看着这个笑到快要癫狂的老人，眼神之中一片平静，如同头顶这深邃的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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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幼虎

    帝国南疆，青山城，闹市区小巷

    “小子，看你刚刚从李老板的药店出来，怎么，是不是近日又在哪个山沟里挖了上等的草药，小赚了一笔啊，看在大家兄弟的份上，请客吃酒怎么样？”说话的混混一脸狞笑，脸上的刀疤显得他有一种凶悍之气，就是凭借这幅凶相和些许拳脚功夫，他才能混到青山城岭南帮的一个头目的位置，而他现在正在与几个兄弟一起将一个刚刚卖完草药的少年推挤在墙角，准备吃掉这点小钱。

    少年眉目锋利，眼神却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成熟与坚毅，身上则是一件灰白的旧衣，此时他似乎一脸认真地与几个混混商量似的，言语颇为柔和，“七天前，我已经给林秀文大哥孝敬过了，大哥你看，我这七天刚刚采药回来，万一林大哥知道了，要我再孝敬下，没了现在这钱我可不好交代啊”。而几个混混听闻此言，不禁面面相觑，林秀文是岭南帮的少帮主，心思幽深，若是吃了他的钱财，那可以说在青山城都不要混了，几个混混气恼之下，推了少年一把，骂骂咧咧之下走了。

    终于走了，少年不禁松了一口气，他自小随爷爷长大，从未听爷爷说起过父母的事情，与爷爷一起在附近山岭之间采药为生，只是爷爷三个月前去世，他的日子顿时有些困苦，好在药店的李老板看与爷爷多年买卖草药的情谊之下，对他也颇有照顾，只是每当李老板表露出要招揽他做学徒的意思时，他想到由于与李老板儿子私下里的不和，就婉言谢拒了。少年一边想着自己的事情，一边在青城山的主街上缓步行走。

    初春的青城山，道路两边都是粉色和紫色的风信子，满城的花香让这里的居民都得以享受凛冬逝去的温暖，不过在街上随意翻滚的风信子花瓣却无法引起少年的注意，想到自己飘渺不定的未来，少年叹了口气，难道要像爷爷一样一辈子采药为生？或许等过些年，准备些钱财与上好的草药，寻一位医师学习医术，也算与自己的长处对口了，不然以现在的收入，虽然李老板每次照顾，也不过只是勉强可以温饱而已，要是想把自己在城里的破旧的家翻修一番，那可得不少的银子。

    “左胤――”一声长呼打断了少年的思绪，左胤回头看去，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大小的敦实少年喘着粗气，一路小跑到他面前，“呼，累死本少了，终于，找到你，快和我回药店，李老板，和一些大人物，在等你啊”。断断续续的消息伴随着这小胖墩的喘息一点点吐出，这个王胖子和左胤一样，出生困苦，好在机缘巧合之下，这个小胖子不知和谁学认了一些字，这才给李老板帮工做学徒，不过与左胤私下里喜欢自称本少，常常令左胤哭笑不得。

    “大人物？什么大人物，找我做什么？”。左胤一脸茫然，不过既然是李老板寻他，那么还是得马上去一趟了，毕竟是自己的恩人，于是左胤掉转方向，看着气喘吁吁的小胖子，忍俊不禁地让他自己慢慢走回去即可，自己则立刻小跑奔向药店。

    青山城虽大，不过人口不多，不少是给驻扎在六十余里前线的苍南军提供各种服务为生的人，明里暗里的应有尽有，药店的李老板就属于其中之一。

    左胤刚刚到药店门前时，就看到门口的柱子上栓了几匹毛色亮丽的赤红色马，比他在城了见过的普通马要高出足足一个头，他知道这是战马，看来应该是苍南军的军老爷要见自己，只是自己一个小小的药农，有什么值得军大爷指名道姓要找的？怀着疑惑，左胤进入了药店的内堂。

    刚一进门，左胤就看到李老板站着给几个身着赤红色轻甲的将领模样的人恭恭敬敬地倒茶，他不敢直视，低头快步走到李老板跟前。李老板眼见左胤上前，赶忙放下茶壶，卑躬地道：“几位爷，这个小伙子就是左胤，也是青山城对周围草药最为熟悉的人之一。”

    简单介绍了左胤，大腹便便的李老板转头道：“左胤，抬起头，让几个爷好好看看你。”说话间，李老板和以往一样的喜气的脸庞让左胤安心不少。

    听闻此言，左胤才敢慢慢抬起头，看着几个满身肃杀气息将士，正中的人虎背熊腰，身着赤红色轻甲，脸上被风雨磨砺地粗糙而坚硬，却平添了几分锐气，年龄大致三四十有余，黝黑的双眼熠熠生辉，显露出年起人一样的桀骜不驯。左胤也只敢抬头看着这个正中的中年人，至于其他，他也不敢左顾右盼。

    “嗯，不错。”中年人略点点头，似乎对左胤比较满意。

    “小子，现在给你一个机会，我们苍南军最近缺人手，需要点懂得药草的人才，如果跟我们走了，我们可以上报，让你进入沧南军的编制，如何？”中年人的口吻虽然是商量的语气，不过却依然有一股居高临下的威严感，没怎么见过大人物的左胤顿时感到一股若有如无的压迫，不过此时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而是沉浸在中年的话语之中。

    苍南军？编制？稍微对帝国的军力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苍南军镇守帝国南疆，负责抵御不时进攻的异族，实力上是帝国南北两个主力军团之一，虽然几乎隔三差五就会有人在前线伤亡，不过他左胤过去之后可是负责草药的，想来不会有上前线的危险，而且自己现在就算呆在青山城，一辈子也就这样平淡渡过，虽然平安是福，可是一个少年，内心怎能没有对建功立业的向往。想到这里，他学着士兵们禀告的姿势，单膝跪地，恭敬地对那个中年人说；“属下乐意为苍南军效力。”由于不知道中年人的军衔，所以左胤放弃了对此人的称呼。

    “好，听说你家离此处不远，半个时辰后，在城南门集结。”中年人听到左胤答应后，略微一笑对他表示赞赏，随即对左胤下令，微微点头后，就大步流星地带着这几个弟兄离开药店了。

    “左胤――”李老板叫了他一声，左胤赶忙回头面向李老板，李老板满面喜气，“这位将军可是苍南军的大人物，通过这个将军进入苍南军，也算你小子的福气了，兵营之中规矩众多，不过你是一个细心的人，我相信你能自己照料自己，本来打算待你再年长些帮你找个医师做师傅的，不过现在看起来，也没那个时间了。”李老板一脸的不舍。

    “李老板，”左胤一时胸中充满了感动，“虽然这次离开青山城，不过李老板的恩情，我左胤一定铭记在心”。左胤目光坚毅地直面李老板。

    “嗯，你快去准备吧，提前早早到南门等待，也算给那位将军有个好的映像。”在李老板的催促下，左胤赶忙跑回家收拾东西，陈旧的屋子大都是些老物，也没太多要带的，无非是几件衣物和随身用品而已，准备完后，左胤正要出门，却回头看到了自己爷爷的牌位，心中涌过一些怀念，又折返回去上了三炷香，这才锁门离开了家。

    等左胤到了南门，南门已经排了长长一队的物资车队，左胤知道，这是不定时的给苍南军的物资补给车队，也是由于每次在此处的周转，青城山才得以发展。

    车队之中马夫不少，赤甲士兵亦有百余人左右，他们大都四五个人围成一堆，左胤一个个找过去，终于在车队最前头找到了那个中年人。中年人这时仿佛已经将左胤当成了自己的手下士兵，对他爽朗道:“小子，来，你这一路就坐在这个领头马车上，一会让我好好听听你对这方圆百余里草药的见解。”左胤不敢怠慢，在周围士兵和马夫们炽热的眼光之中，赶忙低头坐上了领头的马车。

    中年人此时貌似还在等待一些士兵马夫的汇合，暂时没有和左胤主动交流的打算，左胤也不敢乱看，不过此时他倒是可以好好端详下中年人的背影，中年人肩膀宽阔，赤红轻甲上却是伤痕密布，显然经历过不知多少征战，左胤出神之际，中年人耸耸肩，回头对左胤微抬下巴轻笑了一下，显然发现了左胤的注视，只是并不在意，左胤赶忙将头偏向一边去。

    就在此时，有几个人骑马从临侧街道奔近车队，在离车队有三丈有余之处停下，左胤看去时，却愕然发现是自己平日里“孝敬”的林秀文大哥，林秀文有着青城山少见的书香气质，只是气象略显阴浮，全身消瘦，一袭书生式样的青衫。此时他满脸笑容，在马上对那个中年人欠安，然后恭敬地道：“左胤小兄弟是我的朋友，听闻此次进入苍南军，所以特来送送左兄弟，还望白都统包涵。”左胤才知道这个中年人姓白。

    “嗯”，中年人不轻不重的应了声，又继续看着远处的山岭葱葱，似乎对林秀文能这么快知道左胤的消息毫不在意，林秀文也不恼，依旧满面的笑容，纵马上前，和煦地对左胤道，“左小兄弟这次鱼跃龙门，为兄也没什么好表示的，这点心意还望左小兄弟收下。”言罢，林秀文递过一个编织精美的袋子，左胤谢过好意，接收时却依据触感发现里面不是金银细软，倒像是装了几册书的样子，不过这时也不好拆开看，他下了马车欠身谢过林秀文的好意。

    此时马队已经集结完毕，中年人也不多言，举起双手，然后重重挥下，就像率军出击的将军，车队开始缓缓出发，而左胤则回头看着南门口遥送他们的林秀文一行人越来越小，左胤不禁有些离开故乡的些许伤感。不过中年人倒是毫不在意，他在车队出发后，就把领队的任务交给了一个面容俊逸的年青人，自己则一屁股坐在左胤的身旁，懒洋洋地垂下一条腿，与他一起在这辆颠簸的运送物资的马车上。

    “从今日起，你左胤就是我苍南军火部医师营的一员，称呼我为白大哥就行”，中年人又抬起手指了指向前面年青人所扛的虎旗，“你就算火部的一只幼虎吧，不过，想要咆哮，你还差远了。”大笑之下，中年人大力地拍着左胤的背部，显得豪放之极，左胤不受其力，被拍的咳嗽连连，不过离乡的些许伤感也一发散去，只是看着旗帜中烈烈随风舞动的赤虎，左胤不禁有些期待自己在苍南军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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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莫名的师父

    押送物资的车队缓慢的行进在返回苍南军大营的大道上，白姓将军不时向左胤询问各种草药的事情，似乎对此十分感兴趣，而左胤也在周围马夫士卒的闲聊之中知道这个白姓中年人是苍南军火部的都统，率领着两万精锐的火虎骑兵，不过看到白都统的一路上的好学姿态，不知道的人没准还会以为是哪个药店的老学徒，在这里谦虚地向“前辈”请教问题。

    一路上，左胤对白都统的这种对于草药的求知**感到奇特，不过还是依照自己从小跟爷爷的所学，对将军的疑问一一解答，交谈之中，白都统也对从小在青山城附近长大的左胤介绍了苍南军的大致兵力构成，比如苍南军拥有常驻兵力五万余人，风部五千余人，负责军情的刺探，林部五千余人，都是执行不晓得在暗地里下什么绊子的任务，火部两万余人，负责每次异族进攻时的出击，山部两万余人，各类工匠倒是不少，真正能打仗的有一万七千余人左右，主要负责苍南军附近关隘的防守工作，听得左胤一路的出神与向往。

    南疆的春天常常会有细雨，好在对车队的行程没有大的影响，最多也就微微润湿了地面，不少老兵和马夫倒是打笑道这天气的脾气就像江南的小姑娘，温温润润的，同时还插科打诨讲些荤笑话，声音飘散过来时，左胤作为一个山城的少年，听的时侯倒是脸红了不少，让白都统在一旁颇有兴致的看着。

    左胤就这样一路随车队行进了四天有余，四天时间里，一般车队早起赶路，中午进食休息，下午继续赶路到天黑，晚上一般情况下，士卒和马夫们也就三三两两的在一起吹吹牛皮，自我指点下天下大势，讲讲人生的所见所闻，也就直接睡了，左胤深知自己只是一个山城的少年，虽然也想和别人打个招呼什么的，只是毕竟还是有些内向，加之左胤知道自己与那些老兵和马夫的无形距离，也就没有主动去接触。

    四日的奔波劳累，左胤咽在了肚子里，他在上山采药时候，往往七八天都在深山老林，大都是阴暗潮湿的树林，加之爷爷略懂得医术，经常让他吃服一些山中的野果野草，所以左胤的身体要比同龄人强上不少，而这种身体素质倒是让一旁的白都统啧啧称奇，似乎颇有兴趣。

    第四天夜晚，车队就地在一片宽阔的草地上休息，车队驻扎好了营地，刚刚晚饭过后，白都统找来左胤，仔细询问了他的身体素质情况，得知左胤从小锻炼后，白将军转头对一路扛旗的年青人道：“子瞻，把你的刀拿来。”

    原来这个一路沉默不语的人叫子瞻，左胤暗暗记住了这个一路领路青年的名字，看到左胤盯着子瞻，白都统解释道：“杨子瞻是我的副将，年纪轻轻就到了这个职位，帝国上下倒是有不少权贵的年轻女子对他爱慕有加。”说罢，还一脸揶揄地看着左胤，左胤心中一阵苦笑，这个白都统还真是“平易近人”，不过也因此，左胤心中对他充满了好感，再向杨子瞻看去时，却见他的脸上依旧默然，似乎对自己主将的轻浮之言毫不在意。

    杨子瞻从腰间抽长刀，三指宽的修长刀身在月色和篝火之间闪耀着银色和火红色，刀身之上还有类似鱼鳞一样的花纹，点点的点缀在刀上，整柄刀则是弯曲成了一股特别的流线型，显露出一种古朴的质感。

    好美的刀，左胤恭敬地双手接过刀，不过瞬间手一沉，他才知道这柄刀的重量不轻，好在还是能挥的动，整把刀被擦拭的十分明亮，刀身之上则有不少的划痕，显然是柄百战之刀，刀柄用干净的布条包裹着，显然杨子瞻对自己的佩刀十分爱惜，左胤爱不释手的翻看着，却丝毫没有发现子瞻的淡漠神色。

    白都统看左胤拿到了刀，对他命令道：“提刀，用力砍向旁边的这棵树”，左胤不解其意，不过还是依言走到树旁，双脚张开有肩宽宽度，双膝微曲，然后双手握刀，将刀提起，看着这架势，周围围观的士兵倒是不少人眼中有赞赏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