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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缘起缘落

    “太太!太太!不得了啦!少爷他......”大太太屋里的二等丫头玉钏慌慌张张地冲进了内院,人还没到正堂内,忙乱的脚步声、嚷嚷声就已经打断了景家大太太施韵兰与隔壁张府大夫人温温热热的寒暄。

    大太太施韵兰虽是个事事精明果断、魄力十足的人,但因其出生在书香世家而造就了她这向来宽厚纯良、知书达理的性格,要是往日玉钏鲁莽着她也就假意罚罚她罢了。偏生又赶在有外客的时候,因而总不能让人瞧着家风溃散罢,当下便使了眼色给身边沉稳妥练的周妈妈,在这大宅子呆到这个岁数的哪个不是人精,周妈妈当下会意,不动声色地退去........

    “怎么回事?太太宅心仁厚,平常也就算了!你这鲁莽粗糙也不收敛着,别叫张府看了笑话,折煞了太太老爷的脸面!”玉钏看着周妈妈是真的严责,慌张的情绪不免平静下几分,抬了抬脸上的汗,拧着眉。小声跟周妈妈说道:“您不知道,少爷他......”

    “少爷怎么了?怎么每次都咋咋呼呼的,说了多少遍!”周妈妈简直就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个外甥女,从小在农庄里长大,野泼管了,也没个心眼,大大咧咧的个性要是搁在别人家,再碰上个刁钻的主,不知能活上个几日,当下便不再想这恼人的事儿,凝神细想玉钏这么慌张做什么,少爷泼皮赖猴,混世魔王的名声早都在外头传得满天飞,虽说是有些大家公子哥的玩世不恭,今天跟这家公子吃酒,明天逛逛青楼,后天蹦点奇思妙想说要自制烟花炮竹差点把家里给烧了......但也没做啥草菅人命的事儿,少爷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他的性格她可清楚,但是玉钏还是头回这般火急火燎地,难道真出了什么事?想到这儿,她的心里咯噔一下,眼皮一挑,上前一步,盯着玉钏说道:“发生了什么?别慌张,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玉钏见周妈妈认真起来,不免有些慌张,当下稳了稳呼吸,口齿清晰的说道:“都怪卫振!少爷那天回来在书房温书来着,太太叫我送雪耳莲子羹给少爷,结果我却听见那卫振给少爷出馊主意,少爷看中了常胜街晏家米行的闺女,念叨了半天,这卫振不劝反而怂恿少爷去表明心意,我心想着咱家少爷图着新鲜,念叨几天便过去了,心里也没当回事儿,没想到竟吵了起来,人家闺女虽说也不是大户人家,但也是正经人吶!现在常胜街那边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那姑娘还说要以死示贞!这要是闹出了人命......”玉钏说着说着便哭出了声。

    “别说了!快随我去禀报夫人!”周妈妈皱着眉头,面色焦急地往正堂走去。

    待玉钏随周妈妈入了正堂,张府的大太太看这景家大太太的贴身侍者皆是面露焦灼的颜色,当下便借口家中有事便携家眷回府去了。

    “什么?晏家米行?可是前些年驾鹤西行的晏登平,晏老板的闺女?”施韵兰心下一惊,面上却还是脸不红心不跳的样子,她呷了一口碧螺春,茶香在舌尖打了个转,接着缓缓蔓延到舌根,又迅速扩散溢满了整个口腔,淳酽的香气直抵鼻尖,她慢慢安下心神,她暗自松了口气。

    “让大管家带十个人把少爷带回来,给那家姑娘和老板娘赔个不是,晚些送六两血燕,六斤和田大枣,两支宝芝堂的上好人参,四匹精织杭锦,以此聊以慰藉,就说这是大太太的心意。”施韵兰说的不急不缓,字正腔圆,好似平日府里司空见惯的赏罚一般,这倒是叫在一旁垂首服侍的二等丫头——碧玺心底生出的一些疑惑又转瞬即逝。

    大丫头玛瑙颔首应是后便带着二等丫头碧玺、玉钏退出了正堂,周妈妈扶着大太太进了正堂后的里院,大太太抚了抚手绢,正在修缮四角花坛的男仆和正在扫撒的三等丫头春荷、夏莲皆静默地退去。

    四方角的露天院子,进身开间皆是二十米,左右皆是上好的红漆镂空木门嵌着精选的水晶琉璃,门前用大理石铺了三米宽的一层台阶,将这四方小院规划的方方正正,石阶上又是漆身均匀的实木柱子,柱外又是独具匠心精雕着梅兰竹菊四君子的挑檐,到是和这四方院四角的各个扇形花坛开的烂漫的鲜花相互映衬上了,院中一张青花瓷桌,桌上摆着大丫头玛瑙新做的几样新鲜糕点,一壶花茶,桌子正中几朵新摘的玉兰随意的倚在水晶琉璃杯里,像河边梳妆的少女,娇羞绯然,垂首欲语。

    大太太施韵兰素来爱花,她在院子里走了一圈继而在在青花瓷桌边坐下,看着四方角的姹紫嫣红,她拈了一块海棠糕轻咬了一小口。

    “太太,这是今年新收的玫瑰茶,您尝尝。”周妈妈说着便倒了一杯轻轻放在大太太手边,颔首立在一边。

    “妈妈,你说.....怀珍是不是还在怪我?”大太太双眉微蹙,眼框有点发红,目光有些怔肿地越过那杯花茶直接看向周妈妈。

    周妈妈晓得太太会提这件事,嘴角微抿,莫莫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大太太是她从小奶大的,三小姐施怀珍也是她看着长大的,打小两人就一起玩,及笄之前也是无话不谈,形影不离的,后来大小姐嫁给了景家的独子——景明岸,两人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过着幸福美满的日子,不久便先后诞下二少爷景施琅、三小姐景妍妡,接着怀珍小姐爱上了皇家的一位亲王,但那时候都已经民主了,施老爷子是竭力反对的,怀珍小姐又是标新立异、个性独立的代表,想当然的,把老爷子气的将一对石狮子真品失手打碎一只,怀珍小姐为了见那位亲王半夜偷偷从窗户翻出去,大半个月没见着人,有一日回来在家里安安静静的呆了一个月,大家都以为这件事过去了,结果一个更为惊人的消息直接将老爷子气的卧床养病了半个月——怀珍小姐有孕了,施家家风严明,上上下下皆绝口不提。而这件事,却使韵兰小姐与怀珍小姐的关系决裂。

    想到这里,周妈妈有些不忍,脸上的容颜又愈加慈爱起来,韵兰小姐与怀珍小姐都是自己的心尖肉,如今这番场景却是她最不想看到的!

    周妈妈的眼眶有些发红。

    “若是当初我没有将她有孕告诉爹爹,她岂会这般埋怨我?”大太太施韵兰的肩膀开始微微的颤动。

    “怀珍说,他许了承诺一定会回来。可眼见着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可他的人呢?怀珍就这样痴痴的等着,我怎么看的下去!”施韵兰再也忍不住了,浅兰色的手帕慢慢绽出一朵朵花,接着渐渐晕开,变成一方寂静的深兰。

    “太太,这么多年了,那件事早都过去了,您不必自责,您也是为了怀珍小姐好,十五年了,早想透了!眼下这件事是祸亦是福,您与怀珍小姐这么多年的心结就要打开罢,这是你们的缘”,周妈妈努力抑制自己发颤的声音,她将施韵兰拢在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一如哄她儿时入睡那般的慈爱,“也是他们的......”周妈妈轻轻地说,转而化作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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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离开洛城

    “九妹!娘让你从后院的密道去码头,程叔在那等你。”说话的正是晏九九的哥哥晏昌旭。

    “密道?米行何时修建了密道?”晏九九一双乌溜溜的杏眼在眼眶里打了半个转儿,朱唇微抿,她不禁感到奇怪,自打她来到米行,娘亲从未跟她提起过密道,难道......当下也想不了这么多,“大哥!我不走!”晏九九的打小不但模样出挑的像她娘一般?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①,性格也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得的高傲倔强,管它?任尔东西南北风?②,当下她便从柜台后的里间冲了到了门口!

    “景施琅!我晏九九素来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领着你的家丁守在我家米行门前?你可知今日因你这一出我们家要损失多少生意?”晏九九气极,杏目怒睁,双手叉腰,双脚摆出一个人字形,似在地上画了一个完整的圆,曼妙的曲线远远望去竟像定在某一时刻的缪斯女神雕塑。

    景施琅薄唇微抿,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转瞬即逝。

    “好一个可爱的小妮子。”他心中淡淡地划过这一句话,似有点点涟漪微妙的晕开,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发酵。

    日薄西山,落日的余晖轻轻撒在景施琅小麦色侧脸旁,刚毅的曲线在重重叠叠的阴影中更加深刻性感;风也是柔柔弱弱的,生怕一不小心抚乱了他干净利落的鬓角,仔细观察,这一定是一个精致挑剔,生活极具品味的男人。

    一切似乎都太美好.......

    然而景家二少在洛城的名声却是令人闻风丧胆,不可轻谈的。

    景家二少爷身边的大管事——卫远山是个明眼人,他不动神色的观察着自家的少爷,当下心领神会,上前一步诚恳道:“九姑娘,我家少爷对您早已倾心,今日不请自来倒是有些唐突了,但唐突与礼遇并不相冲,我们景家虽历经三朝变更,但根基稳固,也是正经的百年世家,若九姑娘愿与我家少爷结成嬿婉之好,他日我洛城景家必定三书六聘,明媒正娶,不抚媒妁之言。”

    语毕,围观的一众人群中传来一阵唏嘘,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能将自己的闺女送进景家为妾都已是何等荣光,如今这景家管事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要明媒正娶,这晏家真是走了天大的横运了!人群中一直对景施琅暗送秋波的几位妙龄女子听罢,有的近乎晕厥,有的愤懑难平,有的心灰意冷。一时之间,晏九九成了众矢之的。

    晏九九感觉到了众多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不禁感到莫名其妙。嫁进这景家真有这么好吗?用不完的金钱,用不尽的奴仆,这就是大家的追求吗?

    若是将她这些想法白于天下,不只有多少人得唾沫星子淹死她,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伤感。

    她敛了剑拔弩张的怒气,正准备上前一步婉拒。

    说时迟那时快,晏九九身前晃过了一抹翠色的身影,正是晏九九的娘亲——施怀珍,只见她身着一件翠竹色团花纹立领大襟,年过三十,不施粉黛,却难掩气韵如兰之色,“明媒正娶?好一个明媒正娶,你们景家大太太不仅慈爱,如今倒是愿意宽爱我们这些老百姓了!”施怀珍字字清亮,在这嘈杂的人群中却显得格外突兀。

    晏九九与晏昌旭相视一望,心中各有疑虑。

    “娘,我且拒绝他们罢,不必......”晏九九缓步上前,挽住施怀珍,低低地说道。

    “你不必多言。”施怀珍抚了抚晏九九的手,轻声细语的说道,仿佛刚才那个果敢对峙的女性只是幻觉。

    “你们景家做过的腌臜事儿还少吗?”,她颤抖着嗓音,一字一字艰难道,“我们晏家与你们!不共戴天!”施怀珍异常激动,嗓音近乎喑哑,云鬓雾绕的额际似有青筋隐现。

    晏九九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瞬间收紧,继而涌上一股潮热,从手心涌上心间,她感觉眼眶有点发酸,她看了母亲一眼,有些莫名的不安与道不清的情绪。

    “远山,准备一千块大洋,从今以后这晏家米行且归至景泰米行门下。”景施琅摩挲着手中的嵌着宝石的掐丝珐琅怀表,突然抬起头看着米行门前的晏九九笑了笑,继而目光斗转凛冽,眼角带着一丝可疑的冷意,“九姑娘,今晚我们可又要见面了。”

    “今晚?今晚见什么面?”晏九九还不知景施琅这话的里层意思,她撇着嘴,睨着杏眼直言道。

    她见景施琅不语只笑,心下升起一股被捉弄的怒意,暗自在心中翻白眼,这个只会傻笑装酷的纨绔子弟,以为有几个臭钱就能得瑟吗!娘亲说得对,?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③,今日他随便一句轻飘的话就决定我晏家米行的生死存亡,岂不是应了那句?刀俎鱼肉?④,任人宰割?

    施怀珍眼中划过一丝流光,不好!刚才这番场景激起她与施韵兰的往年恩怨,这些年一直如鲠在喉,如今她的儿子站在她的面前又是这种场景,仿佛昨日再现,她怎能自控!!景家是有门楣的人家,怎会容她这般排揎。眼下这般表里意思是高价收购我晏家米行,落在旁人怕是欢喜,暗里却是斩了我们的生路,因而不得不将女儿拱手献上罢。这般滴水不漏的手段倒像是你施韵兰,没想到十五年了!你竟还是这般表里不一,狠毒无情!

    “你们看看!景家今日竟强抢民女了!哈哈!”不知是谁突然冒了一句冷不丁的话,百姓似乎大梦初醒一般,人群立马喧哗起来。景家的人也顾不上与晏家针锋相对,团团围在景施琅周边。

    就在这时,施怀珍快步将晏九九拉进店铺,取出暗荷包中一班,其通体翡翠欲滴,雕有流云百福纹样,纹路流畅精致,可见金贵,她大袖笼着握有瑞玉的手,假意握住晏九九的收手趁机往她手里一塞,手一沉,压住了晏九九的异样之色,而后神情严肃地对她低声说道:“?分瑞玉!从珏从刀!?⑤”

    施怀珍将晏九九往晏昌旭怀中一推,“昌旭,快带你妹妹去码头找程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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