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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宜居长留

    在那样一个可以淡漠朝代和国名的美好国度,拜众神所赐,田地里各色庄稼连年丰收,边境几个小国的使团们到了日子便和满载着独特珍品的车马队浩浩荡荡的启程往都城永安城纳贡来。

    物阜民丰的时代,不只男子都去读书识字,连大户人家的女娃娃们也堂而皇之的进学堂去,在夫子面前背着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从九重天的天机台观看人间,满眼尽是繁华安乐,与一百年前的战火纷飞相比,真是沧海桑田换了人间。略去天机台上预示的劫数不提,至少人间的百姓目前还是安居乐业的,末凌丰站在天机台前,目光落在人间的居留山,自己和仙界的力量能否化解劫数,就看这居留山至关重要的一步棋了。

    人间有永安、南定、久合、长宁四大城,长宁城是最为接近西部边陲的,长宁城外便是那座生气勃勃的居留山,翻过了居留山再往西就是中原与西蜀的国境线。

    西蜀距离居留山虽说不过四百里,气候却与居留山以东截然不同,放眼望去,漫天黄沙没有尽头,更不知何处有人烟,每每西蜀派来使纳贡时,一群身着长袍彩纱蒙面的人就好像从天而降一般,使团们离去时,好像大队人马能瞬间与那接天的黄色混为一体,消失的没有影踪。中原人甚少有去过西蜀的,所以那里一直是神秘的所在。

    居留山以东气候适宜,一年里三季温暖如春,只有夏季稍显闷热,山脚下土壤更是适宜耕种,春夏时节雨水丰沛,草木庄稼都极易生长。未成村落之前居留山周边人烟稀少,是飞鸟走兽的天堂,山里熊虎等猛兽不少,连鹿、狸等小兽都不惧人,百年前长宁城刚建城时有许多周围农户不愿远迁想要在此聚集建造村落,结果都因为走兽肆意糟蹋庄稼,牲畜牛羊丢失过多而放弃。

    直到17年前,居留山来了一群开荒者,据说是早年在东海戍边的老兵,退了行伍来此避世隐居。说实话,东海与居留山,可是在国境的至东至西两端,中原疆土辽阔,这一路宜室宜居之地想必不少,舍近求远择址来此甚是奇怪。不过十几年间,这些退伍老兵们将这居留山开山耕种得当,也渐渐的成了村落,聚集来不少外来户不说,居留山也因这些老兵们的改造而得名。山如其名:居留,宜居长留。

    此时正值仲夏,前几日居留山阴雨菲菲,将入夏以来的燥热一扫而空,村落外隐隐青山又剔透了几分,草树被雨丝洗涤清净,村围四周花草露香伴着田间稻苗的清香渐渐如烟雾散开。那轮茭白月自顾自的早早挂在琼空,身边只有几颗星星明亮伴随,不像寻常迷蒙氤氲,好似等待着什么似的。远远能听见走兽飞禽不时歌唱应和,有香、有月、有灵兽喧闹,此情此景好似丹青山水嵌入了万物之律动,妙不可言。这也是居留山一年之中色彩最为灿烂最为美丽的时刻。

    这样恬静美丽的夏夜注定无人早眠,居留山下方家大院里,方见南正在后院寻那出生时父亲埋下的女儿红,她母亲早亡,父亲和哥哥方才晚饭时喝完了藏酒兴致未散,她想着:既然出嫁之日遥遥无期,这女儿红便孝敬父亲自取自饮了罢。知道酒坛子就埋在梨树下,方见南用镐头轻轻翻开层层泥土,酒坛子掩埋不深,不久就翻出了坛子边沿,全部挖开后,一双素手取将出来,那坛子不是很大,不过掂量起来,里面的酒也足够父兄两个人今夜喝的。

    父亲和哥哥都回房眯起觉来,方见南独自吃力的挪着满是泥土的酒坛子到前院井台边,正要提水冲去坛子上的土泥,她余光瞥见远处一个青长的影像,她着急清洗酒坛并未扭头去看,只是觉着今夜这鸟儿们怎的如此聒噪,“难道你们是嫌今夏的虫儿不够吃么?”心里面一边嘀咕着一边舀着水,独自会心一笑,自己竟被自己的顽皮想法逗乐,月光下她那张白净的面庞被衬得柔美倾心。

    夏日燥热,井水却清凉,提上来的井水从瓢里落下来如一道银色光链,沿着坛子滑下去,不一会儿便把坛子冲刷干净了,方见南想着:这坛子里的十七年陈酿有了这井水冰凉之气的荡涤,待会开坛时散发着温润冽香,一定能勾起父兄的酒瘾来,到时候父兄二人邀月对饮,就又能听到父亲的狂歌了。

    在这居留山脚下的小小乡村,自己和哥哥和歌而起,以竹剑起舞助兴,便是一家人夏日里仅有的消遣了。她的生活平淡的起不了丝毫波澜,从小到大她一直想象着哥哥给她讲的那些东海的见闻趣事,她渴望自己早出生几年,那样便可以有和哥哥一样的见识。每当想象着天辽地阔的花花世界,方家兄妹俩都觉得这居留山太小太小了。

    方见南年方17岁,婚事还没有着落,她不知道同龄人相夫教子的生活能否容许她实现和哥哥一起闯荡大千世界的梦想。但是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绝对不想让余下的十几万个日夜继续重复她现在单调乏味的生活。每天睁开眼睛,洒扫院落,准备厨炊,缝制衣被,种花酿酒,娴熟的技艺意味着没有任何新鲜可言。有时她竟然一整天都不想说一句话,她一想到在居留山这个茧壳里自缚一生,最后再不着痕迹的死去,就觉得无限的失望和可悲。

    她父亲方子孝是个文武兼备的人,少年时曾在军中颇有作为,却在盛时主动解甲归田,带着她母亲和哥哥离开都城永安来到居留山下,后来母亲病故,方见南便与父兄在这青山绿水之间,过着这种疏淡无为的日子。

    方子孝在自家院中预备了个足够大的厅堂,对乡邻的少小儿郎们开授业课,有时也捡几个筋骨颇佳的小子教几手强身健体的拳脚功夫。方家早年来居留山时,曾在山下圈起几亩良田,方子孝和方东篱不废农耕,一家人生活倒也衣食无忧。

    大概是因为年纪的缘故,方子孝看起来对这田园生活甚是满足,总是学那魏晋遗风饮酒狂歌,洒脱自在得很。方东篱自幼跟随父亲习武,还操持农作,自然是一身英武气息,他读书也不少,可能是幼年跟着父亲混迹在军中的缘故,再加上正值少年血气方刚,内心也透着跃跃欲试的出世态度。

    方见南算是女儿家里面识字颇多的,近些年渐渐地读遍了父亲的藏书,虽然方子孝藏书不多但好歹涉猎广博,又有洒脱的行事的男子在身边日日浸润着,她全无羞涩忸怩的小女儿情态,自有那巾帼不让须眉之姿,行云流水的一套剑法使起来也是分外好看。

    方见南冲洗完酒坛,正要起身要去关院子大门,居留山民风淳朴,院门只为防野兽惊扰。走在院子里铺设得并不长的石板路上,布鞋落脚处与方才那青翠影像在月光下投来的倒影合在一处,方见南一抬头,看见脚下的影子的主人伴着温实的脚步声径直向自家走来。

    每当命运来敲门,从不会过问你是否做好了迎接它的准备。而多数时候,命运唐突而至,我们所能做的,也仅仅是接受和忍耐。此时的方见南还并不知道,她的一生在此夜后,将有多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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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引凤求亲

    方见南定睛望去,那是一个身着青衫的男子,面目隽秀,发丝顺两肩而下,那副颀长硬朗的筋骨衬得四周的树木都不够高直,他走路步履生风,脊背却没有丝毫的晃动,清傲的气质如朗月般不可亵渎。

    那男子碧潭清水似的眸子落在他身旁一枝头上,嘴角浮现出一丝浅笑,脚下步子却不停歇,随后那根枝桠深处几声清亮的鸟鸣声响起,听起来甚是旖旎悦耳。

    方见南从未见过这样洒脱利落的男子,她本就没什么害羞的情态,就远远站着不顾矜持的反复打量着他,只觉得这人长的真是好看。她并不善于从服饰的细节去推测身家背景,但是这青衣男子那身质地优良的布料表现的通透感,足以向任何人彰显他的不凡气质。

    方见南打量那男子的时候,早忘记了去关院门。她看他徐徐而来,没有父亲的狂放不羁,也不似兄长的痞气直率,更全无乡野村夫的实在憨笨,他有三分利落,另有三分热情,还有父兄没有的三分冷傲,尚存一分亲近之感。

    方见南越是看着他,眼神越是离不开他,她骄纵自己的眼神在他身上自在游走,像是文人骚客在品鉴字画一般,思索着他的来历,他的来意,他何时会离去,他何时会再来。

    不知不觉间青衫男子已至方家竹门外。

    “白某唐突,敢问姑娘可是方家见南小姐?”那声音若箜篌疏引充满磁性,甚是好听。远远的向方见南一拱手,算是对她的礼遇。

    方见南惊讶,心道:这样俊朗的公子竟是认识我的么?马上缓了缓神答道:“正是,不知公子…”

    话音未落,“在下永安白引凤,前来拜会令尊方老夫子。”

    “哦?你家住永安城那么远也来家父这里求学吗?”说完方见南侧着身子,左手半抬,作势将白引凤引入自家大堂。

    “请进吧,爹爹方才小憩,想来也快醒了。”

    “在下此行,当然不是来求学的。”说话间,白引凤随着方见南指引进了院子往大堂走去。

    “恩,那你如何认得我的…”方见南问道。

    白引凤并不答话,只是微微一笑,脚步还是那么快,几步间已经和她齐头并进,却再也没有超越她。

    “你这次来,又所为何事?”白引凤还是不答话,仍然只是微笑,继续迁就她的速度往前走。看着她的眼神好似多年未见的老友般,只是此时的方见南还读不出白引凤眼里的关怀。

    他不是有心怠慢,同样的话对父女俩重复说两遍实在是太耽误时间。他的灵药药效是有时间限制的,更何况他向来喜欢短平快的处理方式,本就不喜欢多说话。

    白引凤听到方夫子起床的窸窣声,猜想方子孝已经醒了,时间估算的刚刚好,而此刻他与方见南也正好步入了方家正屋大堂。

    方子孝平日讲学就在此处,宽敞的大堂里面几张长宽规格并不统一的书桌连带式样更是五花八门的矮凳子分为两排摆放整齐,桌上笔架、纸张、书本也是规格各异,乡间的私塾自然比不得官立学堂的规模体制,看上去倒也算是诗书气浓郁。

    方子孝刚从里屋走到大堂,衣袂有些松垮的挂在身上,他微微扶额缓解酒劲儿带来的头痛,不曾细看白引凤,只听他一路的脚步声便知他功夫底子不错,久居乡间十余载,除了儿子方东篱以外,底子这样好的后辈已许久未有,倍有惜才之意。

    白引凤双手一揖,先向方子孝行了大礼。

    “晚辈白引凤,拜见方老伯父!”

    “好好,快起身,你是谁家的孩子?最近读着谁的书?”

    “晚辈永安城白家长子,最近在读建安七子。”

    “好,好!”建安一系文风不做作,率性而为,方子孝喜欢得很,听白引凤说起建安,心里更喜欢他这个后辈了。

    “别站着说话,捡张凳子坐下吧!”

    白引凤并不落座,“额…方伯父,恕晚辈冒失。敢问伯父是否记得方小姐当年婚约?”

    话毕,白引凤收了作揖的双手藏在袖内,右手拇指与中指暗中弹出,一粒幻思丹如萤火般迅速飞入方父体内,他手法之快让分别站在他身旁的父女二人对此丝毫不知。

    方子孝只觉醍醐灌顶,多年前各种情境浓雾般涌入思绪,头痛方才稍缓,此刻在幻思丹的药效催动下又激烈的袭来,他身体颇有些应接不暇。稍缓片刻,方子孝还是微微点了点头,示意知道这婚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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