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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意决
“二姐,你的脸好红啊,是不是撞到头了?”衡远吓了一跳,向那妇人问了几句,抓起黎远雯的手就走,“附近有医馆,二姐快走!”
“不,不用了,我没事,真的没事,就是吓了一跳。”黎远雯拖着不走,朝他一个劲儿地摆手,回头塞了一块碎银子给那妇人,做摊子的赔偿。那妇人推了又推,她劝了劝,把衡远拉到边上人少的地方,“你有没有撞到?”
“没有。”衡远用力摇头,忽然摸了下手肘,“只撞了一下,就轻轻的一下。”
“给我看看。”黎远雯不由分说,掳起他的袖子,手肘连着胳膊上已然红了一块,“还说没事?”
“我是男子汉大丈夫,这点伤算什么。”衡远不好意思地放下袖子,嘟囔着道,“倒是二姐,成日为咱们黎家奔波,我却什么也帮不上。”
一个孩子尚且想为自己的家族出力,反观她一个两世为人的却只知道逃避。她有什么资格姓黎,有什么资格做人家的女儿、姐姐?有她这样的黎家人,前世黎家破产真是咎由自取。
越想黎远雯脸上越烧,像活一般烫人。衡远睁大了眼睛看着她,“二姐,你真的没事么?你要是不愿意去医馆,咱们回家请大夫过来。要不,你索性回老家休养上几个月,那边房子虽然旧了点,可还是很安静的,还可以躲一躲。要是家里出了事,你索性就搭船出海去。”
“那你怎么办?”黎远雯面色一黯。
“我是男子汉,当然要留下。而且我也没什么用,就会吃粮食、读书,和姐姐不一样。”衡远挠着头,拿眼角偷偷看着她。
这一天,第三次,黎远雯又险些落下泪,前世父母早逝,亲戚叛离,这一世她身边的人都对她这么好,对黎家这么好,她还指望什么?
不就是嫁给那个过继侯爷么?跟她前一世相亲也差不多,何况将来未必不能脱身,何况说不定还有别的法子……
“衡远,咱们叫上青黛,一起回家。”黎远雯不觉吸了下鼻子,牵起那软软的小手,转身向云镜阁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衡远不厌其烦地说着他仅在三岁那年回过一次的老家,说那儿多么多么的好,再说那儿出海多么多么的方便。
黎远雯看着他那明显欲盖弥彰的样子,心里被人抓了似的疼,她深吸了口气,笑道,“谁说要回老家去了?衡远放心,我们黎家祖上积德,一定能渡过难关。以后衡远还在贺家书院念书,将来去考状元。我和爹娘也一辈子在金陵,等着看衡远金榜题名、光耀门楣。”
被看穿了心思,衡远不大好意思地沉默,低着头走了一阵儿,忽然道,“二姐觉得咱们黎家能过得了这一关吗?”
以他的年纪能问出这样的话实属不易,黎远雯开始觉得陈氏对他的寄望并非只是出于对自己孩子的一片心,只要好好栽培,会是个好苗子。要是黎家永无翻身之地,黎衡远的将来也就毁了。
“事在人为,不试试怎么知道成不成?衡远,你读的书多,一定听过‘覆巢之下无完卵’。以后不用再劝我了,我虽是个女儿家,可要是黎家没了,也自不会有好下场。既然这个担子不轻,就让咱们一起担。”黎远雯笑了笑,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由衷地笑了。
已经望见云镜阁了,衡远停下脚步,抬头望着黎远雯,“那我能做什么?”
“你啊,只管好好跟着先生读书。不能让人觉着咱们黎家出了点事,就自乱阵脚。你把书念好,照顾好自己,我和母亲才能放心地想办法。”黎远雯蹲下一些,刮了他鼻子一下。
衡远一愣,揉了揉鼻子,眼中闪过些惊讶,但一时又弄不清原因,心思还是放在了黎家的官司上,“那要是有什么我能帮的上的,二姐一定要告诉我。虽然我年纪小,但我……算了,二姐常跟我说说话就行了。”末了,他认真地看着黎远雯,郑重地点头,“我会好好念书,不让别人看笑话。”
“这才是我们黎家的好儿郎!”黎远雯笑着和他一道找了青黛,她急着和陈氏商量办法,一行人没有丝毫耽搁地回府了。
甫一回府,黎远雯就被陈氏叫了去。陈氏先问了黎衡远几句,听说他离开书院时并无异样,常舒了口气。
“母亲若是担心,不如请了先生到府里。弟弟也大了,不如找个人专门指点。”黎远雯让青黛和胡妈妈把带回来的脂粉、料子收了,自己和陈氏说话。
陈氏轻轻地摇了摇头,“原本是这么想的,可你父亲说,家里就他这么一个儿子,那样太孤单了。以后大了,应考、出仕也不利于和人交往。正巧贺家有族学,贺大人又和你父亲私交甚笃,这又离得近,就把衡远送到他家族学去了。”
看样子黎家无论在子女教育上,还是对待下人,都颇为得法。要不然三个子女也不会各有千秋,府里的管事、下人也不会千方百计的对他们好。
黎远雯重重地点点头,宽慰陈氏道,“再过上几年,弟弟就可以应考了,再加上贺家的提携,想必会有个好前途。到时候家里既有父亲,又有弟弟,黎家门楣必有重光的一日。”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指望上衡远,眼下只盼着你父亲能度过此劫,贬官也好,罢官也好,留得性命在。再留些薄产,让咱们不至于衣食无着,我就知足了。”陈氏叹了口气,看了看她,神色间很是懊悔,“茗衾,昨天我跟你说的话,你是如何想的?”
“如果这是唯一的办法,我……愿意。”其实这一路上黎远雯都想明白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何况这中间还掺杂着权力的角逐,不是使些银子就能解决的。况且短短的半月,哪里能筹到多少现银,那些买家都等着黎家危机的时候,价钱压到最低时才出手。
陈氏毕竟是做母亲的,不比黎远正,若是还有其他的办法,她是不会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往火坑里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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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筹谋
“我看这事儿还是算了,昨儿个我想了一个晚上。义安候府很难答应此事,就算答应了,你也不会有好日子过。这义安候府若是像定远侯府那般真正的高门大户,我还放心一些。可这义安候府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面上、内里都透着酸相,他们要是为难你,当中的苦是说不出的。”
“可不这么做父亲怎么办?”黎远雯皱着眉,她既然回来了,就不会不管。
陈氏拍了拍她的手背,“就听天由命吧,我想过了,多拿些钱疏通关节,再留一些,万一举家发配,到了当地也好疏通。到时候置些田产、工坊,做些小本生意也能度日。按咱们大晏律,商人之子也可以出仕,只是升迁时要多熬几年。要是他真有本事,也误不了事。你一个姑娘家,还是先回老家避一避,青黛的爹一早就来了,我琢磨着他的法子可行。”
让青黛代替?黎远雯睁大了眼睛,果然在古代再好的人也有不讲人权的时候,所谓的好和开通,只是相对的,“那青黛怎么办?她爹娘养大她,也不容易。”
“傻孩子,青黛虽是你屋里的大丫头,可毕竟是下人,比你吃得苦。而且我是不会亏待他们家的,青黛有个哥哥,身子骨一直不好,再老家守着几亩薄田,一直没娶媳妇。我给他们家一笔钱,把媳妇娶进门。茗衾啊,别犹豫了,青黛一家忠心耿耿,青黛又生得水灵、清秀,一定露不了馅。”陈氏语重心长地道。
“我吃不了苦,那您和弟弟呢?”黎远雯定定地道。
丝毫没有迟疑,陈氏眼睛一闭,咬牙道,“我半截身子埋土里的人了,没什么好计较的。你弟弟是男儿身,该受些磨难,你是姑娘家,不一样。旁的不说,就说你已经及笄了,婚事上耽误不得。”
黎远雯眼眶一热,陈氏是真心为她着想的,或者说她是真心为黎茗衾着想的。她站起身,在陈氏面前站定,郑重地道,“母亲,不管义安候府的人怎么想,我总得去试试。您和父亲的女儿从来就不是不战而降的人,大姐可以进宫,我还怕一个义安候府不成?我可不是好欺负的,您怎么就料定了我会被他们欺辱?”
“你啊……这些年虽然只和茗衣见过几面,可我知道她的苦。我已经失去一个茗衣了,不能再失去你。这事儿我跟你父亲想的不一样,我只想你好。”陈氏忍不住湿了眼角,别开眼。
“母亲,大姐一定会转危为安的。”黎远雯不停地宽慰着陈氏,可陈氏仿佛陷入了对长女无尽的懊悔之中,什么也听不进去。她让胡妈妈服侍陈氏,自己行礼道,“请母亲给女儿五日,女儿一定能做到。”
是的,她一定能做到,一定要做到!
夜幕降临的时候,黎远雯来到了后院供奉祖先牌位的品鉴阁,她从里面插上门,点上三炷香,端正地跪在蒲团上。案台上的长明灯发出昏黄而温暖的光,将那些古老的名字映得分外清晰,它们仿佛被镶了金,一个个静静地闪耀。
视线一个个地从它们身上掠过,黎远雯郑重地向黎家的祖先叩头,向她自己的祖先叩头。
“我黎远雯立誓重振黎氏,让黎氏血脉流传下去。大晏有黎家,现代也一定有黎家。”黎远雯心中默道,决不能让黎家重蹈现代黎氏的覆辙。
黎远雯站起身,檀香的青烟在她眼前缭绕,让她有一种流泪的冲动。她笑了笑,喃喃地道,“从今以后,我就是,黎茗衾。”
第三章智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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