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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没有完成的誓言

    “你会一直保护我吗？”

    “会的，我会一直保护你。”

    八岁的时候，阿尔伦去探望四岁的从栏杆上掉下来的凯米。凯米和他的小伙伴比赛爬栏杆，结果从上面摔下来，把手腕摔折了，他的小伙伴们全都跑了。阿尔伦让他不要和那些孩子玩危险的东西，凯米说，因为你要回家干活，就没有人陪我玩。

    八岁的阿尔伦想，等到你八岁了，也要和大人们一起干活，到时候就知道我现在是真的忙了，不过他很心疼凯米，还正经的在父母那里请了几天得假，搞得几个大人都暗暗发笑。阿尔伦每天都去看凯米，大人们也很高兴，觉得小孩子友爱是件好事。

    阿尔伦在很多时候都是对的，但是在很多时候会犯错。比如这一次他就搞错了。八岁的凯米没有办法和大人一起干活，他们两家已经没有大人了。

    在金策帝国，八岁的小孩子可以帮助大人干活，这算是教育孩子的方式。凯米还挺盼望那一天，他不想当个没用的小孩。

    然后他八岁了，变成了一个有用的小孩，却也变成了个真正的孤儿。因为一场灾害，阿尔伦的父母也死去了。他们就被教会带走，被教会管辖起来，十二岁还要去教会学校上学。

    后来阿尔伦十六岁了，在接受测试的时候被发现有神圣骑士天赋，教会资助他离开橡木城去更大的城市，去更加高等的学院进修，凯米那时候十二岁，瘦瘦小小的，阿尔伦放不下他，但是他们没有钱能把凯米也带去大城市生活。于是他们就分开了。

    作为一名神圣骑士，以后有的是机会有的是金钱，到那时候再把凯米接过来也不迟。

    那时候的阿尔伦是这样想的。

    后来凯米被测出有魔法天赋，那时候已经没有人敢欺负他了，他拥有比阿尔伦还要光明的前途。他也被送到了高级学院，成为虽然在阿尔伦心里，凯米一直都是那个瘦小的容易被人欺负的小孩，所以他每次都会在凯米问他：“阿尔伦哥哥，你会保护我吗？”的时候，告诉他：“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这两句对话，从一开始的大孩子保护小孩子的友谊，而逐渐变得具有亲人一样的温情，不需要对方回答也能得到答案的笃定，以及双方都从心里认定的或许可以称为是爱的某种情绪，干净，绵软，长久而令人期待。阿尔伦觉得，凯米真的是他最亲近的人。

    但是异族崛起，对人类种族发起了战争。由魔兽直接进化的蛮族和由元素体进化成为生命体的精灵这两个种族族群日益扩大，渐渐地不满足人类在这个世界上占有那么多地方，在阿尔伦二十四岁那一年，人类帝国北部一个叫做葫芦城的小城镇被攻破，蛮族对葫芦城进行屠杀以及破坏，这是正是引起了持续了很多年，最终结果是人类几乎全灭的后世不知会怎样评价的抗战。

    这场战争把阿尔伦和凯米永远的分开了。

    凯米作为人类中比较少见的魔法师，听从调剂去了西北方的浩劫平原，而阿尔伦作为神圣骑士和众多士兵一起镇守在东南方，就算是一直用书信来交流，等一封信也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阿尔伦在抵抗异族的侵略，掩埋死去的战友之余，唯一的慰藉就是凯米的信。他用半个晚上的时间来写一封信，用一个月的时间去等待下一封。等的时间漫长而焦急，但却是令人心生期待的，就算是在守夜的夜晚，整个丘陵群都在哭着凄凉的风，阿尔伦也能从中找到继续活下去的动力和喜悦。

    直到有一天，他寄出去的信很快就有了回音。

    他寄过去的信封上，戳了一个签，这个签看上去很熟悉，就和上一次被他亲手掩埋的战友罗宾死去之后，他们寄给他家人的信上的签一样。

    然后，他接到了正式的，魔法师凯米・高特战死在浩劫平原的讣告。

    ――“阿尔伦哥哥，你会一直保护我吗？”

    ――“会的，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作为神圣骑士，他不止一次对人发誓说要保护国家，现在国家支离破碎；他不止一次的发誓说要保护公民，现在就连他的家乡也已经被攻陷了；他不止一次的发誓，对凯米发誓，对自己发誓，说他会一直一直保护凯米，但是现在凯米已经确实死亡。

    阿尔伦这个单词原本就是誓约的意思，但是拥有这个名字的人，却连一个誓约都没有实现。

    他又活了几年，作为一个普通的神圣骑士。所谓的前线不停地往里撤，在精灵和蛮族人疯狂扩张的同时，人类一步一步走向破败。

    阿尔伦终于死去了。

    作为人类种族的最后一批神圣骑士。

    他这一辈子，几乎没有感受到过多少甜蜜，他总是很焦急，焦急于经济困难，焦急于身份不如人，焦急于战争，焦急于总是不能和凯米在一起，在凯米死后，这种情绪似乎也得到了解脱。他的生活变得十分具有规律，一年就从中级神圣骑士升到了高级，战友都不理解他的进步为什么那么大。对侵略者的恨和对袍泽的爱混合在一起，酿成最令人痛苦的噩梦。以至于到最后他那具消瘦的苍白的尸体上，丝毫看不到当年那个温和乐观的神圣骑士的影子。

    对于他，死亡是解脱，是释然。

    只是遗憾和悔恨，永远都无法回头重新开始了……

    他阖上眼睛，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作为背景的是蛮族人的呼喝声，在这些侵略者们欢庆胜利的时候，人类最后的屏障被打开，战争让这个曾经很强盛的国家失去了所有力量，衰弱的如同一只老年山羊，金策帝国的历史结束了，剩下的所有都是精灵族和蛮族，这两个种族精于屠杀，不过这也是件好事，彻彻底底的死掉，也比被当成奴隶好。

    人类，已经绝对的失去未来了。

    ……

    金策帝国九百三十七年。

    这一年，金策帝国举国上下发生的最大的事情就是东海岛发生海啸，最后统计伤亡高达二百人，在加强赈灾和营救的情况下，最终确认死亡七十五人，其他的都救活了。大街小巷都在夸赞帝国重视灾民生命，在海啸过去了一个月之后的今天，已经是一片祥和。

    东南方的小城――橡木城，贫困区角落，教会管辖区。

    有一名少年正在午睡，他姓斯托克，名叫阿尔伦。是附近所有少年中，唯一一个名字带有正面含义的，他的名字便是誓言的意思。前几年橡木城受灾，饿死不少人，其中就有斯托克的父母，后来教会去资助受灾群众，把他们一部分没有父母的小孩移到城市里生活，其中就有这个姓氏是斯托克的男孩阿尔伦和另一个叫凯米的小孩。

    凯米却并不是前几年才失去父母的，他和阿尔伦还在乡村的时候，就是村里第一可怜的小孩，他爸爸可能是个地主还是个什么，反正是富人或者贵族，他妈妈原本是给地主家做工的女仆，被那个有钱的恶棍欺侮了，有了孩子。后来凯米的父亲不承认这个孩子，要打掉他。说是打掉实际上是真的“打”掉，就是揍一顿，让这个可怜的女人流产，一个没有钱没人照顾的女人被硬生生打掉孩子，那肯定也就没命了，因此凯米的妈妈死活逃了出来。她原是个胆子小的，地主看她跑了也肯定不敢再回来，就干脆随她去了。

    这些事情，都是她告诉凯米的，凯米小时候总是问自己父亲在哪里，他妈妈本来不想告诉他这些心酸事，后来被问的没办法，就干脆给他说了，并且告诉他“就当自己没有爹”。凯米和阿尔伦关系好，这些事情也就告诉了阿尔伦，阿尔伦不爱嚼舌头，所以除了他们之外也就没有其他人知道。村里的人只知道凯米的妈妈是个寡妇，因为贫穷逃荒要饭过来的，所以对她和凯米的态度一直都是觉得有点晦气，但表面上并不表现出来。

    凯米五岁的时候他妈妈得病去世，他才失去了所有的血缘上的亲人。

    不过斯托克一家一直对他很好，就算是以前也时常帮忙，所以他并没有流落街头变成一个小乞丐。凯米的妈妈临死前，就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样紧紧地攥着阿尔伦的手，求这个十岁的小孩，求他一定要保护自己的儿子。阿尔伦那时候很小，一直把凯米当成自己的家人看待，毫不犹豫的就应下了。

    后来他们这个小乡村遭了灾，教会的人来救援，本来不想救凯米，嫌他瘦弱怕救了也养不活，阿尔伦死活也要带上他才把他算上的。但是凯米不仅活下来了，还一年一年的长大，现在已经能和普通的小孩一样做小工赚取补贴，教会也就不说话了。

    阿尔伦现在还在上学，但他知道自己在教会也算是寄人篱下，不努力赚钱走路都不能挺直腰板，所以他一直带着凯米在放学之后到处找打工的地方。他今年是十六岁，还没有成年，每天除了上学之外却要工作六个小时，结果过了两个月就有些受不了，现在发着烧只能在家里躺着。

    阿尔伦・斯托克醒来的时候，正是一身冷汗。

    他的胸膛剧烈的起伏，浑身就像是浸在水里一样，眉头紧锁嘴唇咬成了白色，似乎正在经受极度的痛苦。他一直在颤抖，但是眼睛却紧闭着，就好像在噩梦里和谁抗争一样。

    蓦然，他大睁了自己的双眼。

    那一双湛蓝色的眼睛中的，却全然不是一个十六岁少年能有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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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小说里写的都是真的

    金策帝国公立九百三十七年，橡木城的东南角，一处简单到简陋的小屋，屋子是木制的，里面只有一个房间，甚至卧室和厨房都没有分割，没有厕所，房间本来该是黄褐色的，但是因为建造了太久的原因，有点发黑，靠近窗户的地方有一处窗户，窗户里面挂着一条晾衣绳，灶台上有一口锅，旁边有一个看起来像是桌子的台子，旁边有两把凳子。阿尔伦躺在床上，呆呆的看着这一切，眼前的一切，都显得那么遥远，但是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