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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中毒殒命

    承化一十三年冬,大雪如鹅毛纷飞,覆盖了北方的大片草原,冻死牛羊无数,突利人缺了果腹的食物,寻了个借口就挥着马鞭突袭边境,烧杀抢虐、无恶不作,漫天的大火将半边天烧成了赤红。靖西王次子贺翎率兵前往迎敌,一去便是数月未归。

    时近年关,热闹喜气了一整天的靖西王府逐渐恢复宁静,连雪花飘落窗棱的细微声响都能听见。冬青踩着凳子将檐下的灯笼点着,就着烛火搓了搓手,又放在嘴边哈了口气,这才缩着脖子爬下来,刚直起腰,后颈猛地一痛,还没来得及反应就闷哼一声迅速晕了过去,被人托住悄无声息地放倒在地上。

    脚步声慢慢向内室靠近:“殿下,该喝药了。”

    萧珞恍若未闻,盯着自己刚刚画完的画像,神色憨傻。画中的夫君一身铠甲,手执长枪坐于马上,明明满身煞气,可看向自己时却笑得张扬,这是他出征前的模样,等再过些日子回来时,还会这样看着自己。这么一想,不由轻轻一笑。

    “殿下,再不喝,药该凉了。”

    萧珞眨眨眼,这才听到身边有人说话,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小厮,疑惑道:“你是谁?”

    “殿下,我是冬青呐,您说不知道将军哪天会回来,每晚都会吩咐我去外面点灯,怎么又不记得我啦?”

    萧珞不知自己被毒傻了,他如今脑子里记不住事,也认不得人,唯一会惦念的就是对自己很好的夫君,唯一拿得出手的本事,就是执笔作画,见小厮将药碗递到面前来,又朝他看了看,这才放下手中的笔,接过碗来皱着眉捏住鼻子一口气喝下。

    “好苦……”萧珞皱着脸将碗还给他,好半天才缓过劲来,抬手摸上自己隆起的肚子,站起身在屋子里慢慢踱步,边走边喃喃自语地安慰着肚子里的小东西,“不苦不苦啊……”

    寒风从窗缝里钻进来,烛火微微晃动,萧珞走着走着便觉得肚子有些隐痛,连忙扶着床柱子坐下来,歇了半晌却觉得更痛,忍不住将两道修长锋利的黑眉蹙起,身子无力地歪靠着喘气,最后咬着唇闷哼一声滑到了地上。

    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人,先前的小厮早已溜了出去。他想喊人过来,却不记得那些人的名字,剧痛中意识逐渐模糊,咬着唇不清不楚地唤着未归的夫君:“云戟……云戟……”

    往常在四周保护他的守卫都不见踪影,贴身伺候的几名下人也不知去向。萧珞面色苍白,额头的汗珠大颗大颗地滚下,腹中的绞痛犹如刀割,痛苦得想蜷缩,却又因为挺着肚子不得不瘫在地上,身下微凉的地砖被蔓延的鲜血染成一片赤红。

    “长珩……”气息奄奄之际,耳中听到熟悉的声音,萧珞涣散的意识忽然回拢,面色红润起来,睁开被汗水迷住的双眼,盯着顶上的横梁,看着一幕幕画面从眼前飞速闪过,脑中变得一片清明。

    成亲当晚,红烛高照,贺翎穿着喜袍,拉着萧珞的手与他喝合卺酒,看向他时,漆黑深沉的眸子里情绪复杂,低声道:“长珩,若是你清醒着,想必是不愿嫁我的吧?那么多皇子中,就属你满腹惊才,你也必定是心怀抱负,如今却要困在这小小的王府做我妻子,必定是委屈了。我已下令着人去寻访名医,找遍大江南北也要将你医好!”

    贺翎说完话也不指望有人回应,深深地看着面前那对略带疑惑与痴傻的黑眸,唇角泛起一丝苦笑,笑容未及展开就逐渐转冷,抓紧他的手沉声道:“此仇不报,枉为人夫!你且看着,终有一日,我贺翎必定要将那群乌合之众的脑袋全部砍下!将他们千刀万剐!”

    萧珞见到他一脸狠厉的模样,竟丝毫不怕,只是微微笑了笑。贺翎看了不知是喜是悲,捧着他的脸,生着薄茧的拇指在他英挺的眉眼间划过,嗓子里磨出的声音哽咽沙哑:“虽然被害到此等境地,本性倒是没变,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长珩。”

    三个月后,萧珞被诊出有了身孕,靖西王高兴得将一屋子的奴仆都打了赏,贺翎初为人父,更是激动得不知所措,坐在床边一把将他抱住,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等到好不容易开口,却语无伦次,让周围的下人好一通笑话。

    肚子一天天变大,贺翎对他的关怀只增不减,饮食起居更是要一一过问,等到这次出征之时,离生产已经越来越近了。翻身上马,贺翎侧头看着一旁的萧珞,见他漆黑的眸子里满满都是自己,忍不住心中喜悦,笑着拉过他的手捏了捏,低声道:“我会尽快将那些突利毛子赶出去,等我回来。”

    回光返照之际,所有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萧珞想到年幼时小心翼翼地与皇兄皇弟一同读书习射,想到长大后性子越发的隐忍,开始不动声色地为自己筹谋,想到状似不小心地在父皇面前崭露头角后又迅速敛下锋芒,想到无意间结识了被召进长安的云戟,对饮畅谈后颇觉相识恨晚……

    人之将死,时间竟过得特别慢,痛苦的记忆倏忽而逝,嫁入靖西王府后与云戟相处的点点滴滴却无限延长。萧珞眼中划过神采,当初他是当真不愿意嫁过来的,他与云戟极为投缘,但他有更多的事要做,怎能困在院墙内做别人的男妻?可是如今回想起来,自己竟然已经渐渐喜欢他了。

    这世上,他是唯一对自己好、将自己放在心尖上珍惜的人,自己却来不及给他回应。短暂的一生,满满都是痛苦,在靖西王府的一年光景竟过上了最无忧的日子,如今也来不及回味。

    若是能让他重活一世,他一定不会拒绝这门亲事。如今的锦王朝气数已尽,以他这种卑微的出生,谋划再多又怎能敌得过那么多盘根错节的世家大族与奸佞小人?即便他侥幸争得皇位,面对一具民心向背的空壳,恐怕也是无力回天,再坚持下去又有何意义?

    若是能重来一次……

    萧珞闭了闭眼,深吸口气,唇角渐渐浮起一丝笑容,手颤抖着摸到地上,指尖沾着血迹,费力地挪到脸侧,在地上一笔一划极为艰难地写下四个字:嫁你,我愿。

    末笔一顿,手腕无力地搭在了冰凉的地砖上,彻底断了声息。

    作者有话要说:【注意】

    本文所处的世界中,男子是可以嫁人的,也是可以生娃娃的。

    设定问题不值得讨论,触雷的无须多言,速速戳右上角菊花,拜谢!

    另:

    萧珞,字长珩

    贺翎,字云戟

    第一章算是前言,字有点少,后面会多哒~

    明天起更新时间为:19:29:39

    试试走一回正经脸路线,希望小伙伴们多多支持!o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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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重生做戏

    睁开眼,萧珞怔愣了很长时间,手摸上肚子,竟是平平坦坦,他明明记得自己临死前的回光返照,为何现在一点事都没有?难道自己没死,只是孩子没了?

    闭上眼定了定神,再次睁开时已恢复了冷静,萧珞侧着头将视线在四周转了一圈,心里咯噔一下:这是皇宫!自己曾经的住处!

    掀开锦被下床,走到案桌前挪开镇纸,抽出下面那张薄薄的宣纸,见上面只写了一个字:刀。

    心字头上一把刀,当忍则忍,可是被逼入了绝境,那把刀便直接朝心窝子捅过来,还要如何咽得下这口气?他记得这个字是接到圣旨之后写的,他捏着那卷赐婚的圣旨静坐了一个晚上,郁结于心不得发作,生生把自己怄晕过去,一醒来就将纸撕成了碎片,告诉自己不能再忍。

    想不到竟会看到这张纸,难道说,这是年初?现在他醒了,这张纸该不该撕?

    萧珞微微眯起双眸,他不相信在靖西王府的那一年是场梦,云戟待他的点点滴滴都真实无比,早已刻在了心上,试问什么梦能让他这个心肠冷了十八年的人如此认真、如此感慨?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上天待他不薄,他真的重活一世了。

    而且,时机刚刚好!

    萧珞若有若无地笑了笑,慢慢将手中的纸撕碎,撒了一地,又提笔写了一张字条塞入袖中,接着拾起一旁的青玉茶盏,放在手心里转了转,嘴唇一抿,眼神一厉,将这茶盏狠狠掷在了地上。

    砰——!

    “殿下,殿下,您醒了?!”来顺火急火燎地疾步走进来,看看他又看看地上的碎瓷片,“这……这是……”

    萧珞早已收敛了戾气,恢复成往日的温润模样,神色间甚至还添了一丝愤懑不甘与凄凉苦楚,哆嗦着嘴唇喘着粗气:“欺人太甚!简直是欺人太甚!我……我要去找父皇评评理去!”

    来顺敛下眼皮子,蹲下去捡地上的碎瓷片,边捡边道:“奴婢知道殿下心里不好受,可您昨夜晕了过去,好不容易才醒来,可不能再生气了,当心气坏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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