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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听诉
大秦永平十七年冬
临近过年,后院的梅花临寒独自悄然开放。难得休沐在家,沈思成给母亲请过安,又陪着母亲说了说话,才在母亲的催促下离开母亲住的榕苑,沿着后花园小径向前行走,准备直接过二门进前院书房处理公务。他今年初刚从外放调回京都,入工部任郎中,刚进入了六部观政,正是兢兢业业,勤奋向上,做些功绩,不负圣恩才是,无从敢松懈。
母亲明理开智,不同一般妇道人家,与母亲一袭谈话,他还有三分轻浮,自矜得意的心,却是再度稳重下来,捋着刚蓄出来的短须,轻松神色微露,。
他今年三十余岁快要过半的年纪,自吟也是功业有成,得贤妻,育有四子五女,如今也是儿女满堂。他能有今日,真是多亏了母亲一手辛苦操持,内打理家务,整顿维持家产,打理亲戚人脉,外供他读书明理,考取学业功名,为他娶回贤妻,开枝散叶。
虽是老话说子不言父过,但孩提之时父亲不成器却是让他家没少受波折。少年父丧,父亲却是只是个名词,这些家业,也都是母亲以及夫人一手维持发展的。
说句不孝顺的话,若不是父亲去的早,按他那般章台走马,游手好闲,不事生产的性情来说,能与他和母亲留下片瓦遮身都是困难,更逞论让他在这寸土寸劲的京都还能拥有这么一栋三进三出带着跨院小花园的宅邸!
是以,他侍母至孝,也是应该的!天家亦推崇孝道,圣上也是以孝治国。如今他终于能封荫母亲,为她挣下了一副诰命,得称一声老恭人,在家称作老夫人,让母亲晚年儿孙绕膝,开怀幸福,也算是稍尽孝心。
淡淡的梅香传来,他也起了兴致寻香追踪,小径深处,一丛老梅林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原来是幼时亲手种下的那片铁骨梅吐露芬芳,仰面独华。
母亲喜欢梅花傲骨凌然,这片数株连成一丛茂密梅树林的铁骨梅还是他父丧之后,恐母亲伤神,为开解母亲亲手栽种的。如今不知不觉,也已经二三十年光阴匆匆飞驰,老梅树根枝苍劲,在这园子里,发展出稳固诺大的根基,真是好比他一步步地成长。
正当沈思成欣赏傲骨梅,追忆往事之际,隔着老梅树纵横交错繁茂的枝丫,被角处却传来一阵喧闹私语声,被打扰了兴致让他不由微微拧眉。最近年节底下,夫人事忙,到时让这逮着机会怠懒的下人寻了空挡!只是,顺风传来的些许内容,却是让他示意随侍小厮捧砚止住了呵斥。
“双枝姐姐,双枝姐姐,真的求您帮帮忙,只要一份普通的额勒尺寸就好,我们姑娘也仅仅是想要为父母尽尽孝道,您就帮忙全了这份孝心就好,求您帮帮忙了!”一腔满是哀求的声音由远及近。匆匆的脚步声,一前一后的人影追到小梅林另一端,有老梅林繁茂枝丫的遮挡,那端的两人倒是没有看见这边的沈思成一行。
透过梅树枝丫隐约的空隙打量,配合着那话里的称呼,沈思成稍作思量,辩认出其中一个穿着桃红比甲的婢女应该是他夫人身边管衣服首饰的大丫头双枝,对面那个着洗的有些发白的素青袄裙的是哪个院的丫头他到是没有印象,听口气倒像是他哪个女儿身边侍候的丫头。
这孩子,不愧是他的孩子,如此知道孝顺,有女如此,重视孝道的沈思成很是满意。只是为什么不去直接向她母亲求取不是更方便吗?府里短了钱财还是?那个大丫头的穿戴居然还不如他随随便便见到的贫民百姓,他记得夫人向来经营有道,治家有条有理,体恤下人,从上到下一片赞赏,让他即使外任磨砺也万分放心!
“卷碧,不是我狠心不帮忙,实在是不合情理,老爷夫人的信息,那是万分重要,交托给我那是信任我,我可不能辜负了这份信任,这些尺寸,我却是真的不能交给你!更何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夫人老夫人的忌讳,四姑娘被道士批命有碍亲长,也就别费这个心思了!”
这是双枝傲气的拒绝,只是那前面话说得还算在理,只是却是失了温情,对方是他之亲女,又不是外人,缘何这么多推迟!后面的话,也就越来越不像样子。
四姑娘,四姑娘,沈思成沉吟一下,这说得应该是他的嫡次女,临近过年出生,取名芳年的四丫头吧!母亲和夫人都说四丫头早产身子不好,自幼避居深闺静养,回京后事忙,经月难进后院,他还没见过这个女儿呢!
“姑娘只是生不逢时,赶得巧了罢了。她一个刚出生的小人家,能妨克着谁?那等街头流浪道士的胡言乱语,还不知道是遭了那个坏了心眼的人指使污蔑!”
“若不然,如今姑娘也有六七岁了,虽不与亲长见面,到底共处一个府里,老夫人夫人不也身康体健,少爷姑娘们也都健健康康的,老爷当年出京外放,后来不是说是什么暗降明升,为的是给如今更好高升入京,这明明是好事,怎么能说是妨克呢?“
“更何况,夫人在有了四姑娘后,接着还有了四少爷五姑娘这一对龙凤胎,还有老夫人夫人顺利诰封・・・・这一桩桩一件件,若是姑娘真是向那黑心眼的倒是胡说八道的妨克,府里怎么会这么平顺安遂,还有这么泼天福气的喜事?因为那样的巧合,累得我们姑娘几乎封禁蘅芜楼,与世隔绝,不与亲见,过得连・・・连・・・都不如啊!”
那素青袄裙名唤卷碧的丫头,一片忠心耿耿杜鹃啼血一样连珠追诉,却是一句句都是真事,他平素不问内宅,家中琐务,女儿教养都是交托给夫人负责。特别是这些年,他外放在异地他乡,经年难得回来一趟,也就忽略了几乎这个没有太深印象嫡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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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亲见
不是说四丫头早产身子不好,避居深闺养护吗?怎么,听这话,还有他不知道的典故好似!子不语怪力乱神,哪来的那么多无稽之谈可信!沈思成崇尚儒道,科举出身,最反感那些神鬼之言·····就他所知,四丫头出生的时候,正逢上他意图韬光养晦,为了后日更加锐意进去蓄力权衡忙碌阶段,那般明降暗升,由虚职掌管实权,这是好事一桩,与四丫头有什么关系!
待到诸事皆定,他却是受到圣命,外放他乡,匆匆上任,一去经年,直至年初重新调任回京入六部观政。这样一想,他回京年把时间,又要为新位兢兢业业,还真没怎么见过嫡次女。
“乱说什么,小心夫人严惩!不行就是不行,岂能是你胡搅蛮缠就是你有理了?夫人那边还有事要吩咐我,我且先回去了!这份经卷你也先拿回去,大过年的送什么经书,不是自找晦气吗!”双枝将卷碧拉着她衣角的手用力一推,甩手就走,也不管卷碧因她的力道歪倒在地,匆匆的向前离去。
“我可怜的姑娘,这可怎么办呐,想尽一番孝心都没地方去送啊!”护着怀里的经卷,卷碧歪倒在地,不觉得摔得疼痛,却似是深深为自家姑娘没有希望的前途绝望的泪流满面。
“都是我没用,这回又得罪了双枝姐姐,以后姑娘又该更加不好过了!”摸了把泪,小声哭诉了片刻,卷碧才起身带着满身凄凉向来路蹒跚而去。
沈思成眉心皱紧,堂堂一个嫡次女,缘何得罪一个丫鬟婢女,日子会更加不好过?这就说明她原先本就不好过?这是缘何因素?他们家虽是旁支,不如主脉权贵凛然,但这些年他功业不坠,夫人贤能持家,日子倒也蛮是过得去。说不得珍惜异宝随手把玩,家里的姑娘却也是自幼穿金戴银佩玉娇养闺阁,连他那两个庶女夫人都一碗水端平,贤惠厚道!
“跟上,前头引路,去蘅芜阁!”冷声甩袖抬步,他倒要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光景!他倒不是怀疑夫人伪善什么的,多年夫妻,夫人在家为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孝敬母亲,和睦亲邻,劳苦功高!他对夫人敬爱甚至,信任有加,却是疑心有那胆大包天的恶奴欺幼主,自古以来,数不鲜见!
举步远远尾随那卷碧的方向,绕过梅林,沿着小径向前走了几步,少了夏日繁茂林木树叶的遮挡,树木掩映下露出掩映下的孤居小院露出檐角墙围。那卷碧的身影没入小院子内,沈思成也携仆跟至柴扉半掩的木门前。只听得里面传来一声清浅稚嫩的询问声,
“卷碧回来了?父亲母亲的尺寸拿到了吗?那卷金刚经有没有交到双枝姐姐手上?原不该这样匆忙送给母亲,只是再过几日,就是母亲有我的受难日,合该为母亲做些什么以近小到孝道。也不知道母亲喜欢什么,抄一份金刚经为母亲祈福,聊表孝心!
只听得一声轻叹,“快要过年了,还要再为祖母父亲母亲做些简陋针线以全孝道!宝笙出去寻王妈妈讨米去了,卷碧再帮我研半盏稀墨汁,今日阳光正好,趁暖和我再多练半个时辰的字!”
扑通一声跪地声:“姑娘,卷碧没用,不仅没有将姑娘的孝心要到,估计是还得罪于双枝姐姐,姑娘以后可怎么办啊!”这是那卷碧丫头的哭声。“都快过年了,那起子该死的黑心鬼,还敢克扣着姑娘的分例,宝笙年小,姑娘怎么不让我去找她们!”
“卷碧快快起来,这怎么能怨你?是我不讨人喜欢罢了!灶间还有点儿热水,快去洗把脸,小心风吹了脸!我家卷碧这么秀丽,可不能破了相!”这声音不疾不徐,颇显稳重之风,正是大家闺秀该有的品性。尾音中略显俏皮,不怨不愤,语调平和,倒是个豁达的性子!
“日子总能过得下去的,乳娘不是出去想办法了吗?快要过年了,也不好在这个时候闹事,惹得府里的喜庆!你那几个月钱不容易,就别为了我贴舍到她们身上,过年了,与我家卷碧添件衣裳岂不正好!我足不出户,也不知道外边的光景如何,这些年跟着我,你们受苦了!没有尺寸也没关系,你且让我想想,咱们做个不需要尺寸的物件,重要的是要用心,就是孝道!”
“奴婢不苦···”
用心,世间难得的就是这用心二字,想不到他一个小小幼女已有这般见识,这孩子不输她长姐当年!沈思成眸中划过一丝赞扬的亮采,推门而入。
四下轻扫,这是个方丈大的小院,院门正对的是一栋残旧着岁月遗刻,经久失修的两层小阁楼,侧边还有一栋耳房,耳房前一株老树苦枝叶的石榴树,几株老竹也失去了翠绿的光彩,比起其他几个女儿住所花团锦簇,锦绣堆成,这里可以说干净简陋的一贫如洗。
院正中,有有一大一小,大的十六七岁素青发白袄裙正是那大丫头卷碧,小的六七岁光景,红头绳扎个丱发,通身上下部件任何饰物,一身缥色袄裙,也是半旧退了色,袖口腕部以上露出冻的红肿的小手,却是小了不合身,就差没有打补丁了!
沈思成错愕,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简直不敢相信,堂堂四品管家闺秀,他的嫡次女居然过着这样的生活!看那裙袄布料,院舍陋居条件,估计还不如府里随随便便一个丫鬟婆子。
“谁····!”院中说话的主仆两人听到开门声,抬头巡视,捡到踏步进入院内的人,卷碧面色错愕惊讶的道:“老爷!姑娘,是老爷,这是老爷,您的父亲大人!”
“是爹爹?不孝女芳年见过爹爹!”女童沈芳年绕过桌几,疑惑之后,满含濡沐半是紧张之色,双膝跪地,与沈思成大礼相敬。“这些年我年幼体弱,深闺养身,未能在爹爹膝下尽孝,是为不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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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内幕
“地上凉,当心身子,快起来,有这般心意为父已经知晓!”沈思成目露怜惜,上前俯身扶起次女,手中冰凉刺骨的手感,让他不由赶忙怜惜地将手里的暖捂子套到了这孩子红肿的手上,仅他耳闻眼见,也已然知晓,这些年苦了这个孩子!“这是在练字?已经开了蒙吗?没有纸张吗?怎么在石板上练字?”
四条木腿顶个面板组成的简陋四脚木桌上,搁置着一块半桌大的光滑石板,那般光滑,是经年书写清洗磨出来的痕迹。其上墨色深深,薄淡的墨色字迹,说不上风骨,字形,却是横平竖直,一撇一那,字迹规整,端正有力,可见练字为极度用心可赞,非千锤百炼无疑达到!唯心可嘉,沈思成的赞赏之色越发浓厚,心间也越发的疑中生怜!
只是,他怎么不知道,府里连姑娘练字的纸张桌椅都供给不起了?他嫡次女的练笔环境,竟然这样的简陋不堪!
顺势而起,沈芳年恭谨濡沐的道:“三四岁间,蒙乳母且学且教,识得几个字开了蒙,多不解其意!常听乳娘说,往年爹爹一笔好字尽受人赞,女儿引以为豪,捡起笔且磨练一二!女儿资质顽愚,手软笔弱,字迹不堪,当不得浪费纸张,乳兄手巧,为儿凿了这块石板以作练习之用!且写且拭,唯有用苦练不坠,勤以补拙弥补一二!”
沈思成几欲动嘴,却是什么也无法说出口,他能说什么?是你乃堂堂四品官家闺秀嫡女出身,练笔的纸张家里还是有的?还是能说,不说他们精心供养的长女,只喜欢用雪心堂出产雪白精致芳香的雪心筏,幼女幼子嫌弃学习枯燥,今春开蒙练字,却是把他珍惜万分的澄心堂纸筏当作了玩具?且撕且玩且仍吗?就是庶女,也自幼笔墨侍候,随取随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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