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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重返十六岁

    八月份的日头,正是最毒辣的时候。

    建筑工地上的工人们顶着烈日,有条不紊地为祖国的城市化建设添砖加瓦。

    陈寅的眼睛有些混沌,他光着膀子把砖头扔进手推车里,汗水把他的背脊晕染的油光发亮,年轻结实的肌肉线条显得十分好看。

    旁边有工友调侃他:“陈寅,白瞎了你这张脸!姓张那老娘们儿不是一直想让你日她?大老爷们儿的!上啊!白干还能拿钱,不比出苦力强?我要是有你那张脸,说啥也不干这个。”

    “人家小陈是要当大明星的人!没看见卫校那群女学生一见他就骚得迈不动步?”

    陈寅的脑子正乱着,他媳妇儿这段时间白天黑夜地跟他闹离婚,没有一刻消停的,他精神不大好,平常这些乱七八糟的玩笑他笑笑也就过去了,可今天听起来偏偏就那么不顺耳:“你俩他妈还干不干活了?!”

    俩人一看他的样子知道是真生气了,嘴里低声骂了一句:“妈了个逼,玩笑都开不起!”

    陈寅没有理会他们,推着手推车往墙根儿走,汗顺着他的眼皮一滴滴往下落,他头晕脑胀的想,一会儿得跟工头请个病假。

    他们这工程据说投资挺大,但质量真不怎么样,刚砌起来的墙就摇摇欲坠的,预制板的质量看着跟豆腐似的,一砸一个坑,这房子要是真盖起来,除非一辈子风调雨顺,否则一场暴风雨就得塌。陈寅晕呼呼的蹲在墙根儿底下想抽根烟歇一会儿,突然听见前面有人冲他喊:“陈寅!”他抬头迷茫的看了一眼,以为是自己偷懒被逮了,正想站起来,只觉得脑袋砰得被狠狠砸了一下,之后接二连三的砖头像暴雨似的把他拍在了地上,晕倒之前他想:这回省得离婚了......

    天光微亮,陈寅睁开眼的时候迷茫了一会儿,这是已经嗝儿了还是被救活过来了?

    隔壁隐约传来婴儿的哭声,陈寅眨了眨眼睛,感觉这声音有点耳熟,他动了动手指,又动了动胳膊,接着动了动腿。竟然一点儿毛病都没有!那一堵墙砸下来,能留着命就不错了,人竟然还能完好无损?!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变成了植物人在脑子里做梦呢。

    屋子里虽然昏暗,但借着熹微的晨光也能看个大概,他在自己家呢,不是他跟他媳妇儿的家,是他妈家!那个没良心的败家娘们儿果然还是把他给抛弃了,他撑着胳膊自己坐起来,听着隔壁愈发响亮的哭声,脑子里还是有点儿转不过圈儿,他姐又生了个?出事儿之前没听说她怀孕啊,难道他已经睡了一年了?

    陈寅晃晃脖子推门走进院子,典型的农村规格的院子中间种了一棵无花果树,门口拴着一条狗,见他出来,那狗摇头摆尾的过来亲他。他定睛看了看,越发觉得诡异,这不是多多吗?这狗好几年前就已经走丢了啊!

    多多围着他的腿转了个圈儿,上蹿下跳蹦着亲他,大鼻子呼哧呼哧出着气。没一会儿,西屋的门开了,他姐夫出来倒尿盆儿,不对!是第一任姐夫!他瞪大了眼盯着那个男的,觉得自己肯定是变成植物人现在正在做梦呢,这男的早八百年前就已经跟他姐离婚了!难道他姐背着他现任姐夫又跟这男的好上了?不应该啊。

    张亮从厕所里出来见陈寅还站在那儿,就说:“豆豆把你吵醒了?”

    豆豆?

    豆豆是他的第一个外甥,也就是他姐的大儿子,今年应该已经八岁了,那个哭声是豆豆的?陈寅下意识的说:“没有,我起来上厕所。”

    张亮摸了摸裤衩口袋,里面还有买烟剩下的五块钱零钱,就随手给了陈寅:“给,你外甥刚满月,你稍微忍忍啊,上学的时候买点儿东西吃”

    陈寅接过钱,整个人还有些愣怔,他难道......回到了八年前?

    公鸡打鸣儿的声音回响在这个小小的村子里,黎明的曙光一瞬间划破天际。陈寅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眼眶有点热,死里逃生的后怕这个时候才涌上来,他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要是真死了,他爸妈跟他姐应该也会伤心吧?

    张亮倒完尿盆以后又回去睡了,豆豆的哭声渐渐平息下来,他爸妈都没有早起的习惯,家里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陈寅到水龙头那儿洗了把脸,又回自己屋里把灯打开,老式台历上显示着二零零六年八月三十号字样,宜安葬,忌动土,这一天是陈寅初三复读开学的第一天。

    他爱臭美,屋里专门贴了一面大镜子,虽然因为运输不当裂成了两片,但黏在一起并不影响使用。他站在镜子前把自己打量了一番,十六岁少年人的模样,比常人多了几分俊秀,大概老天爷也看不过他上辈子活得那么窝囊。

    陈寅把自己收拾了一番,拿着钱背上书包骑车出了门,多多卧在门口眼巴巴的看着他,他摸了摸它的头,无情的说:“我也还没吃早饭呢。”

    他刚推着车走了两步,中间那家院子也出来了一个人,高挑纤瘦的女孩子斜跨着书包从漆红的大门里倒退着走出来――陈宝,他堂妹。

    “小宝儿!”陈寅快走了两步跟上她。

    陈宝有些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能不能不这么叫我?”

    陈寅笑着问:“陈宇呢?”

    “死了。”陈宝对孪生哥哥陈宇一直都有着说不出的怨念,两人从小打到大,现在既不同校,早上干脆连上学都不一起了。

    “我带你?”

    陈宝斜着眼看他:“哟?今天这么好?有什么阴谋?”

    “你看你,你哥带你上学还不是天经地义的?我以前对你不好?”

    陈宝绕了一圈叉开腿坐在了后座上,扶住他的腰,说:“你小时候经常跟陈宇一起把我当猴儿耍!”

    “女的就是小肚鸡肠,这都啥时候的事儿了还记得这么清楚。”

    陈宝长腿一撑从车上跳下来,她平生最烦别人说因为她是个女的所以才怎地怎地。

    陈寅感觉到车后座一轻,一脚擦着地停下来回头看,才蓦然想起陈宝的这个怪毛病,赶紧说:“我错了,我错了,行不行?我给你道歉,赶紧上来走了,一会儿该迟到了。”

    陈宝瞪了他一眼,这才重新坐上车:“我发现你今天格外好说话,是不是有事儿求我啊?”

    从前的陈寅十五岁的时候绝没有这么好说话,他的隐忍与好脾气不是与生俱来的,年少的时候也有过一段轻狂的叛逆期。要说为什么现在对陈宝这么和蔼可亲,大概是因为重生之后对现在的一切格外珍惜吧,而且陈宝这姑娘上辈子对他不错,两人只差一岁,小时候得了什么好东西都能想到他,长大了之后陈宝因为脑子好使,在他们这一辈人里算是混得好的,有什么事找她也从不推拒,能帮忙就尽量帮了。

    陈寅想了想,说:“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现在不是复读了吗?你成绩好,以后没事多教教我。”

    “哟?你怎么突然开窍了?”陈宝调侃了他一句,又说:“可以,以后你有什么题不会就来问我。”

    两人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陈寅把陈宝送到二中门口的时候给她买了份早点,然后摆摆手:“走了。”

    陈宝早上在家刚跟陈宇吵完架,一怒之下便没吃早饭,这个时候手里捧着热乎乎的早点,心里也有点儿暖。“你路上小心点儿。”

    十六中是全市最臭名昭著的中学,也是陈寅复读的学校,里面的孩子基本没什么学生样儿,一个个把自己打扮得妖魔鬼怪的,以抽烟喝酒混社会为荣。上辈子陈寅也算是里面的一枚低调分子,他有时会跟着这群妖魔鬼怪抽烟喝酒起起哄,偶尔参与一场热血斗殴。

    开学第一天,陈寅周正的容貌和不出格的装扮为他赢得了全校过半师生的关注,这很正常,上辈子他也是这么引人注目。时过境迁,重新回到这里,还是一样的校风,还是原装的味道。他凭着模糊的记忆找到了自己所在的班级,时间还早,里面仅有一两个真正准备中考的好学生在早读,其他牛鬼蛇神们还没来。

    真正好好学习的孩子大多是周围郊县的,穷乡僻壤的地方,每天的饭食勉强糊口,穿得破衣烂衫的,看着让人心里难受。

    陈寅随便找了张后排的桌子坐下,拿出书本翻了两页,尽管经历了八年的沧桑岁月,那些淌过脚下泥土的汗水和压断脊背的生活重负并没有教给他一丝一毫书本上的知识,他如同上辈子十五岁时一样,翻开课本两眼一抹黑。

    去年刚刚用过的初三课本,因为没怎么翻阅过,保养得还挺好,卖了都不掉价。陈寅呼了口气,在每一本书的扉页上认认真真写上自己的名字。

    新的人生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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