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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一会儿,元吉忽然起身朝寝宫走去,建成看不对劲,也起身尾随其后。入了寝宫,见齐王护军副统领宇文宝手执弓箭在榻后垂帘逸出,身后跟着十数名佩刀执弓武士。建成大吃一惊,低声喝道:“你们要干什么?”护军宇文宝等人听太子喝声,吓得“唰”声跪下。

    元吉劝建成说:“机不可失,shè杀世民,兵制父皇,天下便是你我的了。”

    建成嗔目叱元吉道:“我还不至于如此大逆不道!”说完转声斥宇文宝等军士:“你等有谁敢胡来,我便杀他全家。”说完,拉元吉出寝宫。

    元吉低声骂道:“真是竖子不足与谋。”

    李世民见建成、元吉从寝宫出来,那元吉脸有愠sè,便笑问道:“兄弟俩个有何事商量不能让父皇、母后与我等知道的?”元吉陪着笑脸,走到席间坐下说道:“我最近买了一歌女,这歌女唱一口上好的陕西民调,我让太子先过目,想把她献给父皇。”

    李渊听了说道:“就让这歌女来唱唱与大家欣赏欣赏。”元吉便让家人把歌女唤了来。家人去了一会,便把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女领了来。

    只见那女子身穿羊皮夹袄,留一条粗长辫子,抱一琵琶怯生生的出来。那摸样清秀却又十分俏丽。只见她在家侍送上来的凳子上款款坐下,那纤纤小指朝那琵琶弦上轻轻拨动,音乐之音骤然响起。听她唱的是:

    “山丹丹开花艳艳红,郎哥哥盼着妹妹归,盼着婚期已来到,黄河堤决延了婚期。山丹丹花开艳艳红,黄河水淹到妹屯中,爹娘走散寻不见,妹妹一家子从此各西东。山丹开花艳艳红,郎哥哥从此无音讯,妹妹流浪天涯走,与郎哥哥何ri能团圆。”那歌女清丽歌喉与那琵琶声相配合.听起来时或绵长激越,时或急骤如瀑雨,时或又如泣如诉,哀怨凄楚使人听之有断肠之感。

    那李渊听着,摇了摇头,目光在建成、世民、元吉之间巡回,说道:“你们看这歌女唱得如何?”建成答道:“这歌女歌喉很甜。”元吉答道:“唱得太哀怨了,扫了父皇、母后的兴。”李世民道:“唱得好,把黄河两岸老百姓的疾苦唱出来了。”李渊点了点头,说:“还是世民有体会,听说你宫中没有舞姬,朕看元吉府中歌姬成群,索xing便让元吉把这这歌女赠了世民,常听听她的歌便更能体会百姓之苦。”说着转头看元吉问道:“吉儿,你看如何呢?”元吉尴尬笑了道:“既是父皇旨意,那便赠与二哥好了。”

    元吉遂让那歌女过来拜了世民。一家子又喝了一回酒,李渊感到有了些酒意,也有了些乏意,遂放了筷子道:“朕今晚只是想一家子叙一叙,没有他意,依朕看,咱一家子还是相处得蛮好,你们说是不是?”

    兄弟三人遂都答了道:“父皇说的是。”

    李渊又道:“俗话说,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这个道理,我看你们都懂,前段时间,朝野都传世民在秦州遇刺与建成、元吉有关,朕让刑部秉公查实。我也倒希望不是你们兄弟间内讧啊!”李渊说到这里,目光凌厉朝兄弟三人又睃视一回,站了起来说:“朕本不胜酒量,喝了点酒,也就见乏了,朕先回宫,你们几个该喝便喝。”说完便有太监扶了李渊。窦氏皇后也起了身,宫女一旁侍侯着。三兄弟都起了身把父皇和母后送着出门去。

    李渊和三个儿子一路走一路说:“目前国家局势较稳定,战事暂时没有了,但治黄是朕一块心病,民不安,国家怎能安定,黄河水患,百姓流离失所,不安置好灾民,不治理好黄河,民怨积久,终有一ri会激反,虽然朕已敕令陕西刺使陈洪佑治河安民,但朝中总得拨库银,也应派一位大臣督促才行,我想,世民抚边较了解灾民情况,过了年,朕就下一道旨,让你作为钦差大臣督治黄河,你看如何呢?”

    李世民听着,即跪道:“儿臣领旨。”李渊走到轿旁止了步道:“你们兄弟几个朕费心也不少了,你们要和睦相处,团结一心为国为民分忧。太子是太子,齐王是齐王,要是谁有外心,朕决不轻饶。”说完转身上了骄,那朝甫叫一声‘起驾’,众军士与太监前呼后拥着皇上回垂拱殿去,窦氏皇后也上了轿由太监、宫女拥簇着回未央宫去。

    李世民则带了那歌女辞了太子与元吉,牵马步行回宫。那元吉看着世民离去,怒目视太子道:“听了父皇刚才一番话,太子有何感想呀!”太子细想父皇刚才一番话,遂说道:“父皇还是重世民轻我二人。”元吉道:“你呀你,知不知道今晚失机,千载难逢呀!”太子听着,有些茫然若失。

    再说长孙氏坐在承乾殿寝宫侧殿檀木排椅上焦急等待李世民回来。她不时站起来,在殿中走来走去,要么走到窗前看看天sè,夜倒还不算很深,此时长孙氏站在窗前望着窗外,见那月亮挂在殿宇的翘檐角边,夜空深不可测,隐约见有几颗星星偶而闪烁象鬼样的眼睛,月的光影照到琉璃瓦屋檐、殿前游廊、雕梁画栋及院中假山、竹树等,像撒了银霜般一片惨白,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却黑黝黝的有点怕人。

    长孙氏呆呆看着窗外这一切,不禁打了个寒噤。缓过神来却又一切如常,殿中灯火辉煌,小儿承乾挣脱宫女的手,飞也似的跑过来扑在她怀里叫:“娘,父王为什么还不回来?”长孙氏走到靠椅边坐下说道:“你父王到你四皇叔家喝酒,一会儿就会回来的。”

    这承乾名字起得有些来历,当年自称秦帝的薛举派其子薛仁果进攻宁州,李渊用李世民为元帅征剿薛仁果,起初战事不利,薛仁果有万夫不挡之勇,而且兵强将勇,李世民连败几仗后坚壁不出,诸位将士多次请战,李世民说:“我军新败,将士们士气低落,贼兵却侍胜而骄,必有轻敌之心,应先坚守营地等待时机,渐渐地让敌兵的骄横激起我军振奋的士气,便可以一战击败他们。”于是颁令军中:有谁再敢请战者斩!于是两军相侍六十多ri,薛仁果军中粮尽,他的将领梁胡郎又率部来降,李世民知道薛仁果将士离心,便令行军总管梁实在浅水源诱敌,把敌兵调至浅水原又坚守不出,敌兵不仅粮尽而且水也断绝,李世民估计敌兵已疲惫不堪,突然出其不意从浅水源北面全军出击,势如破竹,最后围困薛仁果残部于宁州城中,薛仁果无计可施,只好出城投降。李世民班师回朝,李渊下旨庆功五ri,恰逢长孙氏在承乾殿生下了世民的长子,李渊大悦,遂以承乾殿之“承乾”名赐名,取“承乾坤之命运辅理大唐江山”之义,言下之意有继承帝位之含义,当时李渊也正有废太子之意,想不到从那时起便种下了他兄弟三人水火不相容的祸根。

    长孙氏生下承乾的前夜作了个很奇怪的梦,梦一轮红ri冉冉升起,忽又从半空中坠落。长孙氏从梦中惊醒,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她心里知道,这是一个不祥之兆,第二天,她生下了承乾,心里非常害怕,故只隐于心中。连世民也瞒住。此刻,端详那承乾,龙眉凤目,仿觉也像帝皇之相,倘如梦中之兆,承乾将来恐能继承帝位,可时间不长,以此推来,世民在兄弟之争中应是胜者。想到这些,长孙氏心里倒觉宽慰了些。

    此刻李世民牵着马带着那位歌女出了武德殿。武德殿与承乾殿只一池之隔,世民和那歌女绕柳堤慢慢往回走,月光中看那堤岸垂柳在习习夜风中摇曳着柔弱的枝条,池中碧水粼粼,那歌女手抱琵琶有些抖瑟瑟的。

    李世民看她身子纤弱,遂生怜悯之心,便问道:“姑娘叫啥名字?”

    那歌女道:“俺叫杨芷衡。”

    李世民道:“这好名字呀,芳芷、杜衡皆香草之名。几岁了?”

    歌女道:“十六。”

    李世民道“何处人氏?”

    歌女道:“陕西河阳。”

    李世民又道:“说些你们家乡之事如何?”歌女笑道:“我是齐王赠给殿下的下人,只要殿下高兴,问什么我都该说的。”李世民遂笑了道:“我喜欢听你和你家乡的事,你便说说吧。”那歌女听了皱了皱眉头,遂把自个身世并家乡情况慢慢道来。

    你道这歌女是谁,这歌女却是前朝隋炀帝的的小女儿杨芷环,当ri隋都被攻陷,破城之ri,杨芷环还是一个不满八岁的小孩子,当ri宫中的一个老麽麽带着她逃出京城,却又死于乱军之中,杨芷环和一群乞丐混在一起,后来被一个杂耍戏班的班头收养充作养女。从此杨芷环便一直跟随戏班天南海北走州过省的到处卖艺。养母年轻时也是唱曲的,杨芷环却也天生有一付好歌喉,养母教她弹唱陕西民调,从十三岁开始,歌女便能出场唱曲,想不到去年菜花汛陕西河阳一带黄河突然决堤,杂耍班子正好从外地回乡,却让洪水冲得死的死散的散,这歌女当时在洪水中慌乱抓到一块门板,在水中淹泡了两天两夜,冲到岸边早以jing疲力尽,爬上岸来,身上还背着一只琵琶。她独自一人到处流浪,到处都是逃荒的人,一个人也唱曲求些饭钱,可灾荒之年,人们连吃饭都顾不上,谁有心思听曲呢?看看连饭钱都难求,在河南她也跟那些愿买身为仆的人插草标唱曲求个安身之处,正好逢了元吉府副护军统领薛万彻从燕京押运数盘古榕盘景回长安,路过河南见到这插草标唱曲的歌女,看她唱得极动人,便带上她献给齐王。杨芷环既是前朝公主,按理与大唐有深仇大恨,可这些年混在民间,听得她父皇当年如何的暴虐,知隋朝灭亡是必然的事,也便随安天命,把那段宫廷生活忘得一干二净,想不到又被薛万彻带进了唐宫,自是忐忑着心,尽怕自己身世泄露,招来不测之祸。这时候李世民让她说说自己身世,她自然瞒了前段出身,只支支吾吾的说了戏班班头收养以后的事情。

    李世民听着杨芷衡说了身世,自然也无甚疑心,只说道:“那你还想不想回家呀?”杨芷衡道:“我们家早被黄河水冲得无踪无影了,还回那里去呢!”说着,声颤颤的便有点哽咽。李世民想是问话触了她的伤心之事,便也不再细问,一路再也无话,折转着回了府中,吩咐下人安置了杨芷环寝宿起居之事,不想这歌女ri后竟成了李世民后来最恩宠的妃子。后人有诗叹这段缘曰:

    大唐基定隋宫崩,

    天下古来一循环。

    若非炀帝不肖女,

    恐无三代出女皇。

    此诗道的是数十年之后,李世民的宠妃杨氏所生之子李恪聪明过人,又极得李世民宠爱,承乾中落之后,若不因杨妃是前朝帝女,有这层血缘关系,李恪便是皇位继承人,该如何也落不到李治接位,演出了唐三代女皇历史的一幕,此是后话,暂不细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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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

    德妃听着,吓了一跳,推开建成,翻身下床穿了衣裳问道:“你又要吓唬我,这如何说呢?”

    太子眼中闪烁过一丝狡诈光泽说道:“我虽身为太子,可功不及世民,上次家宴,元吉伏护军宇文宝等于寝宫内,打算shè杀世民,当时我仍顾及骨肉之情,不愿加害他,便极力制止了元吉。但看父皇言谈神sè仍独宠世民,这次督办河差又委他以重任。如此看来,父皇废我之心不灭,这样下去,我这太子之位恐怕是坐不稳了。”

    尹德妃听太子这话,瞪大眼睛朝他望了许久才说:“那如何才能让你父皇不加宠于秦王呢?我倒是在皇上面前说了不少话,倘若这仍不能让皇上打消废太子的念头,咱是得想想其他的法子才是。”

    太子目光幽幽,盯着尹德妃的脸,听她说完话,又接着说道:“你这话就说对了,今晚我来找你,正想让你想些法子,要不然,将来是他继承皇位之话,我被贬黜,便是在所难免了,你也将被打入冷宫,孤独寂寞相伴着你一生的。”

    尹德妃心里一震,咬了咬细小的牙齿说道:“这该如何才好?”

    “只有除掉他!”

    “除掉他?”尹妃感到有点吃惊。

    “其实这也很难,他的武功太好,同时也有了提防。我也想过宴中下毒,这倒不是不可能,只是机会难得。”

    “我也真不想你们兄弟间,就真这样骨肉相残的,可真到了你死我活的骨节眼,也只能如此了。我就不相信,真没有办法了。我看趁目前他在陕西督办河务,你可暗中多招些武功高强的侍卫,我不信他就有三头六臂。真有机会在宫中除掉他,他也寡不敌众。”这尹德妃看似年轻美貌,且娇小柔弱,看不出她却有着心计。

    太子一听,“嘿---”的一声,一拍大脚道:“想不到你年纪不大,却也老谋深算了!‘寡不敌众’,好,我就让他寡不敌众!立即暗里多招侍卫,待他从陕西回来便下手。”说着,又“嘻嘻”笑了。便复抱尹德妃,又是吻又是摸,弄得她又一次按捺不住,心荡漾,遂又重重的把太子推在床上,脱了衣裳,跨着坐到太子身上去,直弄了**的才肯侧身躺下来。

    直到午夜时分,太子才从窗户猫似的,跳出了尹德妃寝宫,旁着后院宫场,绕道回东宫来。

    那时,太子坐到书房檀木背椅上,他的心情好极了,他心里的那团乱麻,在尹德妃那里理清头绪了。好个尹德妃,一句“寡不敌众”给了他多么大的启发,李建成得意的想道。遂叫来下人,传宿卫护军杨文干来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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