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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银装素裹宅院偏

    北宋咸平十年,刚入冬的十月初,便就下了一场不小的雪。刹时,汴京城里城外到处铺满细细的冰渣,银装素裹泛着粼粼的光芒。接着,北风又簌簌的吹起,却是进入了严冬。

    离城池约有半日路程的一个村郊地方,有一处小庄子。因少了高大城楼的阻隔,这里冷风更是吹得厉害。

    这是一座不大的青瓦盖成的二进院子,虽小,但也算厚实,却不是一般平民小户人家能住得起的。里面的小院子中栽有一棵桂树,但在这寒风中却也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枝条朝四面伸展着。桂树边是一条用圆滑的卵石铺成的小径,此时上面的积雪已被扫净,只留有一些积水。石子路尽头是用青石板堆砌成的五阶阶梯,上去便是一条檐廊,紧靠着檐廊的便是一排雕梁画栋的屋子。而檐廊的左右侧还各有一条抄手小游廊,其中右面紧挨游廊也是两间屋子,但显然是要比正屋小了许多。左面的小廊延伸下去,下了石阶,便是一扇镶有辟邪宝镜的小拱门,进去后便是另一翻天地。

    而身穿葱白撒花袄,杏黄绣罗棉裙的纪慧娴,此时正在垂着绣有福字厚实的毡软帘的书房,提着笔微垂着首在铺在梨木桌案上的宣纸上写着字。虽天冷,但屋里门窗紧闭,还烧有两盘炭火,脚边处又还有一盘脚炉。如此一来,屋里温暖虽不如春,但也冻不了她。

    穿着青色襦衣,头发梳得整齐全盘于脑后,只插了一根素白的银钗子稍微点缀,年约四十左右的杨妈妈掀帘走了进来,看到正聚神写字的纪慧娴,开口说道:“姑娘,天气冷,你便少写些两字吧。又误不了什么事,着了凉坏了身子却是不好了。”说着,走上前,把刚加了炭火的手炉递到纪慧娴的面前:“快停下来,暖会手吧。”

    虽说不凉,但写得久了,手却有些发僵。纪慧娴听了杨妈妈的话,便也不再坚持,把笔放白玉笔架上,抬起头对杨妈妈柔柔一笑,然后接过手炉:“烦劳妈妈了。”

    杨妈妈听了,慈爱一笑,对纪慧娴的客气也习以为常了。以前姑娘还小,性子也闷,却是很少开口说话。三年前的一场大病后,人醒来便似乎开了窍,虽还是柔软的性子,但开口闭口间却是有了气度。杨妈妈看着也是高兴的,心里直呼老天保佑,姑娘的女儿终于长大了。当然这个姑娘,却不是眼前的纪慧娴,指的却是杨妈妈从前侍候过的姑娘,纪慧娴的母亲方氏。

    纪慧娴自是不知道杨妈妈的心思,看她眼神有些虚,知道她想着事,却也不去揣测。从上辈子开始时,她便明白,揣测别人的心思却是件劳累的事情。若无必要,还是轻松些好。所以,她如今拿着手炉,只是看着桌案上那宣纸上的字。上辈子用来写字的不是铅笔,就是圆珠笔。可如今穿越来到了这里,用的是毛笔,一支她从未用过的笔。

    她知道读书识字的重要性,所以来到了这里后,便就试着学习一番。但苦无老师教习,只能自己揣摩。不过,还好的是,穿越到这里的是宋朝。而宋朝的字体是繁体字,虽有些不明,但大至还能看清楚,起码横竖直撇与简体是相同的。因此,练起字来,虽有些吃力,但久了,渐渐也就成了形。

    纪慧娴看着宣纸上的字,比起她在屋里看到的那些书上的批注的字来说,是逊色了不少,但不管怎么样还是端正的。

    杨妈妈看过她写过的字后,也是称赞。杨妈妈虽不识字,但她侍候过纪慧娴的母亲,那可是位真正的大家闺秀庶锦。所以,杨妈妈看字体还是会的。她对纪慧娴道:“当年,夫人的字,就跟姑娘如今差不多,只不过,夫人的字似乎更秀气一些。姑娘若是再写上两三年,定也是可以做到那样的。”

    须臾,一个着翠色襦衣,鼻翼间有少许雀斑,年约十五六岁名叫采吉的丫环掀了帘子进来,对屋里的纪慧娴声音清脆的问道:“姑娘,午膳已经摆好了,快出来吃罢,不然,等会就凉了。”

    菜色并算太多,两盘肉菜一盘素菜,还有一小碟腌咸菜干,再有就是一碗白米饭。纪慧娴对吃的不挑剔,再说,这古代吃的都无公害食品,虽简单,但吃了对身体绝对不会有害。

    “这几日,雪下得大,路不好走,厨房的管事便没有出庄子。这菜便也是日前存下来的,委屈姑娘了。”杨妈妈扶着纪慧娴出了书房,进了隔壁的正房,然后看了摆在东次间炕桌上的饭菜后,便皱眉说道。

    纪慧娴还是柔和的笑着:“不碍事的,雪大路滑,哪能让管事进城去。路不好便罢了,若是摔了跟头伤了身子那才大事。再说,又不饿着我,哪有就那么娇贵了。”说完,便坐上了炕,就着另一个圆脸小眼名唤迎平的丫环的手,漱了口,净了手,然后就吃食了起来。

    杨妈妈见状,心里又是一番感叹。想着生活在府里面的那些少爷姑娘们,定是不用吃这些罪的。再看着,吃相斯文的纪慧娴,便就转过头抹了抹眼角。若不是出了那么一档子事,如今姑娘哪不是捧着端着的,又怎么会有如今这种落魄。

    用完了吃食,却是要歇息会。这是纪慧娴一直以来的习惯,前世在大都市里拼命工作,不说午休,就是晚上也是常常熬夜。可能就是如此,累垮了身子,却是还没有来得及认真享受生活,便猝死在了电脑前。在世为人,她最大的感触就是要好好的享受生活,把前世没有做过的事情,尽量在这一世里弥补。

    纪慧娴躺在画有富贵竹描有福字的床榻上,盖的是绣着粉红桃花的棉被,月白色的帐子垂了下来,把床里面的景致的挡了在外。屋里很静,丫环们都在门外,不敢扰她。

    屋里燃着清淡的桂香,纪慧娴闻着香气却是睡不着,方才杨妈妈虽背过身去,但偷偷抹泪的举动她还是看见了的。她知道她这副身子的往事,本是汴京城里最是荣耀的太傅纪府中的世子嫡出姑娘。千般庞爱,成般锦衣玉食的生活自是不再话下的。

    但十四年前,当时还是韩王的皇帝在一场争名夺利的战争中,最终赢了下来,几年成为了那站在最高位置的人。而当时跟他相争的是前太子,最开始谁也不知谁输谁赢。身为太子太傅的方家,也就是纪慧娴的母亲的娘家,纪慧娴的外祖家,自是站在太子的身后出谋划策。但最后,太子败了,被当时的先帝,赐了个欲意犯上作乱,图谋篡位的罪名,关押了起来。而太傅方家一家,却全部被斩了头。

    不出意外,身为太子,皇位迟早都是他的,他怎么会篡位?不用想也知道,不是太子愚昧,就是太子被陷害。但这里面的冤屈与真相,却是无人去探追,反正方家全家上下几十口人全被斩立决。只是,除了一位当时还是纪家大夫人的方氏,也就是纪慧娴的母亲。她当时怀有身孕,再说纪家一直都是在韩王这边的。纪家便就去求了个请,却是希望方氏能生下这个纪家的血脉。最后,情是求到了,但方氏伤心过度,却是早产下了纪慧娴。而方氏,在纪慧娴满月后,身子也终于撑不住,撒手西去了。

    早产儿纪慧娴,自是身子娇弱,从小多病多痛。在好不容易满了周岁后,却是不知从哪里得到的传言,说要把她隔开来养,才能活。于是,便就送到了如今这个小庄子里。这一住便就十年,但可能身子先天不好,再者越来越大,懂得事情也便多了起来,心虑也就重了起来,最后还是在三年前一场大病中香消玉殒。再醒过来的,便就如今从现代文明穿越而来的纪慧娴。

    纪慧娴想着,什么隔开来才能养活之类的话。此话定是不可信的,怕更多的是,不想她在纪府长大,特别是韩王当了皇帝之后。纪家祖爷身为太傅,官居一品,一时荣耀无人能及。纪家做事更要小心谨慎,为了不出一丝意外,不引一丝顾忌,却是把纪慧娴远远的送了开来,以表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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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攀高踩低奴才怨

    纪慧娴想着事情,模模糊糊中似要睡过去时,却是听到棱窗外传来细细的说话声。一般院子里的都是身边的妈妈丫环,她们不会在她歇息时谈话,定是来了外人。

    “妈妈。”纪慧娴睁开眼睛,撑起身子,掀开垂挂着的月色帐子,往外间唤了一声。

    似乎听到她的声音,院子里便一下子静了下来,接着便有细碎的脚步声响了起来,很快,杨妈妈带着一身微凉的寒气掀开了洒花软帘,走进了屋子,却是没有上前,怕寒气过给了纪慧娴:“姑娘,今个儿却是醒得早了些。”

    跟在杨妈妈身边的采吉与迎平忙走上前,挽扶起纪慧娴,然后忙给她披上衣裳。不待纪慧娴说话,采吉便就回了一声杨妈妈:“定是妈妈与刘婆子说话吵着了姑娘,这刘婆子也是,知道姑娘歇息,还忙忙的往院子里赶来。”

    纪慧娴顺着两个丫环的手,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把脚伸进了绣花鞋里,听了采吉的话。便顿了下,虽身边侍候的人少,但她无论如何还是纪府的姑娘。就算纪府再不把她当回事,可她该有的体面还是有的。

    这刘婆子,便是纪府当初派来跟着纪慧娴一起搬进这小宅子里的厨娘,这小宅子里,除了纪慧娴的吃食,其他人的也都是由她一手包办的。厨房里的事务也便就交给了她,也算是一个小小的管事,只是这宅子里不比大宅大院,虽是管事,但油水却是少了许多,甚至几乎可以说是没有。这刘婆子原来在纪府呆惯了的,突然来到这小宅子里,心里便一直有着怨气,过了十多年了还未散去。有时怨气冲时,纪慧娴吃的东西便有些难以入口。但主子不受宠,就是说了也不顶事,因此,屋子里的杨妈妈与两个丫头对她都是很不待见。有着现代思想的纪慧娴虽能理解人的现实,但对她也着实没有好感。本来她在这宅子里的菜色就不怎么样,刘婆子又不好好用心做,更是难以入口,纪慧娴有时也恼怒的。

    这刘婆子也知自己不受待见,也就甚少来这院子里走动,纪慧娴也很少见到她,这会听到她来了院子里,很是有些意处,抬头问杨妈妈:“她这婆子来这里作甚?我这墨水还有些,油水可是一丁点也是没的。”

    迎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采吉却是一撇嘴:“天寒地冻的,怕是厨房里的油水都冻住了,解不了馋,便巴巴的过来想讨些墨水喝罢。”

    “你这丫头,少在姑娘面前说这些不三不四的话。”杨妈妈却是打了下采吉的胳膊,然后对纪慧娴道:“姑娘不要听这些丫头的话,那刘婆子过来说,趁今日雪化得差不多了要进城,怕是明日里才能回来。所来,特来说一声。”

    听了杨妈妈的话,正帮着纪慧娴拢着鬓发的采吉,手一顿,有些不满的看了一眼杨妈妈,然后对纪慧娴道:“姑娘,妈妈总是报喜不报忧。那刘婆子不止说要进城,还说今晚还有明早的吃食让姑娘自己看着办呢。”

    “你这丫头胡说些什么呢。”听了采吉的话,杨妈妈却是有些发急。刘婆子这样有损纪慧娴颜面的话,杨妈妈是要捂着的,只怕纪慧娴伤心。

    纪慧娴一看杨妈妈的神色,便也明白她的心思,心里有些感动,这样全心全意想着她的妈妈,就像她的母亲一般。纪慧娴转过身子,拉过杨妈妈有些粗粗糙的双手:“妈妈的心意,我都明白。只是这宅子里就我们这几个人,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又不是不知我的性子,那些伤人的话欺人的事,我都从来都当它是恶狗的吠声,任它狂叫。若是与它计较,伤了自儿才是真真的亏了。”

    杨妈妈听了这话,神色却是更加悲戚:“姑娘,就是个心宽的良善的。”接着又是一叹:“唉,可惜老天总是不开眼庶锦最新章节。”

    总是喜欢感叹,为自己报不平,这样的杨妈妈纪慧娴却是没有过多劝慰,无外乎都是为她着想,心眼却是不坏的。

    “可是说了进城去做什么?”迎平先一步走到门边掀开了洒花毡帘,纪慧娴出了屋子,便看到满眼的阳光。纪慧娴朝院中走去,又问了一声杨妈妈。

    杨妈妈把刚转身进屋拿来的手炉塞到纪慧娴的手中,听了这话,便就回道:“前几日下了雨雪,封了路。今日难得放晴,说是要进城采购一些食物,免得断了炊。”

    纪慧娴听了这话,点点头,便也不再问。

    “姑娘,这雪化时,天气更是冷的。不要站太久,免得受了寒气。”杨妈妈看着纪慧娴走在院中,昂起头面朝日光归晒着,然后出声提醒道。

    “我省得。”纪慧娴应着,但却纹丝不动。难得见到阳光,要好好的晒一晒。她闭着双目,待身子有些微微发热时,又开口对身边的迎平道:“帮我把书房里的那本心经拿出来。”

    “姑娘,要在这院子里看那佛书?”迎平不比采吉的爽利,语气有些柔软的问道。

    纪慧娴摇头:“早时便看完了,还带抄了一份。若不是前几日下了雨,却是早还了回白月庵去的。难得今日天气好,呆会却是走上一趟把它还了去。”

    迎平听了这话,便就应了一声,进了书房。

    正在屋里讨论着晚上做些什么吃食的杨妈妈与采吉听到了动静,都走了出来。采吉走到纪慧娴身边说道:“姑娘,奴婢替你去罢。虽是放了晴,可去庵里的路可不太好走。再说,还吹着冷风呢,要是受了寒可不得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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