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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1) 藏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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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光绪年间,直隶永平府辖下的聚仙庄,有一个富户胡员外,这天宴请几个知交好友。
胡员外的最大喜好,是收藏古货,家里名人字画,珍宝古董,琳琅满目,并且常请朋友欣赏鉴别,以此为乐。这天,宴请的朋友们次弟来到,他们心里知道一定是胡员外又找到什么宝物了,要和朋友们炫耀一番。因此席尚未开,好友刘秀才便一副猴儿急的样子问:“胡兄,有什么好物件,快拿出来给我们开开眼,不要卖关子了。”
胡员外面有得色,爽朗地说道:“好吧,咱们先看一件东西,然后再上酒痛饮一番。”说罢让下人从里屋抬出一件三五尺长的大物件来。
那物件甚是沉重,四个人抬着,非常吃力,外面包着厚布,形状乃是长方体,小心翼翼放在厅下,众人都围过来,胡员外笑呵呵地掀开包着的布,里边又是一层包裹着的黄绢,那黄绢上用红线绣了一行楷书字:永乐贰年臣某某贡。
揭开黄绢,露出物件本色,是一段古铜色大木,木质细密如铁,泛着暗黝黝的光,敲之,声音清越,刘秀才抢先叫道:“茵陈木。”
“哈哈,不错,正是茵陈木。”胡员外乐哈哈地捻着胡须说。
众人仔细鉴赏,一个懂行的朋友不住点头,“嗯,色殷实而内敛,形不浮而拙实,质不张而沉浸,真正的好木。作为贡品来说,也是精品了。”
另一个朋友说:“前朝永乐大帝,在位长,国力兴,且喜好宝物,能入皇帝法眼,便十分不易。这件木材的进贡者,当属内行。”
有一个不太懂行的人问道:“这个茵陈木,到底是何种树木?”
刘秀才有意卖弄才学,“据我所知,这种木材,只产于蜀中,是古时的杉木因山崩地震,埋于地下,经数万年磨压,去除了油脂糟康,形成铁打铜铸一般,万年不腐,虫蚁不侵,乃木中神品。”
胡员外乐呵呵地点头,“刘兄说的极是,严格说来,此木其实已难以算做木头,它埋于地下千万年,早已形同钢铁,却又保持了木材的可雕性与质感,极是稀奇,更难得的是,它不同于其它木材,可植树而采伐,它乃地下开采偶得,是不可再生的,只能凭运气得到,其珍惜度可想而知,自古有‘不要黄金满箱,宁要乌木一方’之说,历来皇家达官,多拿此物做的小刻件,做镇宅避邪纳福之用,本朝自康熙以来,已将此木作为皇家专有,民间不可私用。只是近年来法度废驰,才使我辈有幸,能享拥有此木之福。”
众人纷纷问:“胡兄,到底此宝从何得来?”
胡员外摇摇头,“众位仁兄,此宝如何得到,恕我不便奉告,并非我故意隐瞒,实乃答应了别人,不得不遵守承诺。不过,我可以告诉诸位一件事,那就是此木如此名贵,却并不是一件。”
“啊?你还有几件?”
胡员外说:“我只得到了这一件,但是,当初这批茵陈木,共是十三件,作为贡品进京的,却在路上翻船沉没,当时打捞上来了九件,有四件却没找到。今天我得到的一件,便是那四件中的一个,另外还有三件,百余年来,一直下落不明。”
边上一个瘦小的文士,摇着头尖着嗓子叹息道:“可惜啊,可惜。”
“谁说不是,”胡员外说:“倘若说起下落不明的宝物,那可真是数不胜数,象书圣王羲之手书的《兰亭序》,据说是被则天女皇陪葬于乾陵。其它的,象《永乐大典》正本,秦朝十二铜人,西周九鼎,越王剑,毛公鼎……众多寻不着的宝物,真是让人神往啊,我的这块茵陈木虽说名贵,要和那些宝贝比起来,那可差得太远了。”
他这一说,引起大家一片艳羡与神思,刘秀才说:“我辈若能一睹这些宝物其中之一,平生之愿足矣。”
那个瘦小文士却摇摇头,“可惜啊可惜,胡员外,你说了半天,却差了最重的那一个。”
“最重的一个?”
那文士摇头晃脑,尖着嗓子说:“对,胡员外刚才说的这些宝物,连同什么茵陈木之类,如果同那件宝贝比起来,说小巫见大巫,还是比得轻了,要我说,刚才说到的这些宝贝,统统加起来,也比不上那件宝贝。”
“啊?”
胡员外忽然想了起来,失声叫道:“你说的是……传国玺?”
2
四周的宾客,都纷纷或点头,或摇头,有的说:“是极是极,若是传国玺再次现于世上,那所有的古物也好,宝贝也好,在它面前,都相形见绌了。”
有的说:“哪里还能找见传国玺的踪影?几百年来,为了这件国之重宝,多少代皇帝,穷尽了心力兵力,举国搜寻,都难觅痕迹。唉,传国玺,牵动了多少帝王心啊。”
“没错没错,当年前朝朱无璋,坐皇位后不顾安顿天下,派心腹大将徐达,率重兵远赴漠北,名义是追打元朝残余,实则元兵早败,一退万里,哪里还有什么残余势力值得这样大动干戈?真实目的,便是寻找这件传国玺。”
刘秀才对胡员外说:“胡兄,若是你得到了这件传国玺……”
胡员外赶紧摇手,“刘兄不要乱讲,我可没这等福气,传国玺只属皇家,我一介草民,是万万不敢有这等非分之想的。”
“是啊是啊,”有人附和道:“咱们有幸观赏玩味一下茵陈木这样的宝物,已经是福气,至于传国玺,那别说得到,既便是看上一眼,以后怕也没人能做到了。”
那尖嗓文士忽然嘿嘿一笑,“也不见得。”
众人知他平时尖刻孤傲,常常语出惊人,也无人信他的话,只有一人揶揄了他一句,“兄既有传国玺,拿出来我看看。”
那文士扬了扬下巴,说道:“我自然没有传国玺,不过,‘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八个字,若是现于此处,不知各位作何感想。”
旁边诸人,多是有才之士,自然知道这“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是传国玺上所刻文字,是秦丞相李斯手书,一时众人纷纷追问:“什么什么?”“兄台把话说明白。”“请让我们看一看。”
那文士得意洋洋,从怀中掏出一物来。
那是一幅织物,长宽三尺,用五彩线织成,呈浅黄色,甚是艳丽,有识货的明眼人叫道:“壮锦。”
“不错,正是壮锦。”文士点点头,把那幅壮锦展开,上面绣的是一幅山水画,浅黄的底子上,青山绿水,淡雅而清丽,显眼的是,在边角上盖着一枚印章,暗红的印泥痕迹在浅黄的底子上,分外醒目,那印迹的字体是大篆,众人多是才学之士,仔细辨别,正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
刘秀才怀疑道:“这八个字,谁都可以写,何以见得是以玺盖之呢?”
那文士说:“不错,这八个字,确是谁都可以写,随意拿块石头刻个假玺,也可以盖上这几个字,但是,我得到这块壮锦之时,把这几个字留在锦上的人,别说篆字,连普通的汉字,也不认识,乃是目不识丁的苗疆蛮人,他们自己族人,没有文字,汉字更不认识。”
此时,管家胡生来请示胡员外。“老爷,酒席已经备好了。”
胡员外招呼大家入席,“众位,咱们边喝边说。”
酒席上,大家饮过一杯,纷纷要求文士继续讲下去,那文士甚是自得,继续说道:“当时,我正在那越人土司家里做客,这幅壮锦,便是土司女儿亲手所织,土司非常得意,不停地夸奖他女儿心灵手巧,我送给土司一只咱们当地的翡翠烟嘴,他当时便将此物送给了我,还说,这上面绣的画,便是他们家乡的山水,他女儿坐在屋前,照着眼前的景色所绣。
我当时对壮锦倒是没在意,但是见到这几个印上去的字,却是大吃一惊,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他说,这是一枚汉人的印章,是从上代土司那里传下来的,他女儿绣完这幅壮锦,觉得边角上尚有空余,但画面是依照眼前景色而绣,添点什么,也不太象,索性就盖上了这枚印章。
当时,土司还问我,这几个字,到底是不是字,念什么?
我随机应变,虚与委蛇,对他说,这几个字是‘平安欢喜,福寿安康’,他信以为真,还一劲表示感谢。我问他,你这枚汉人的印章,能否拿出来让我看看?谁知道他连连摇头,说这绝对不行,上代传下来的规矩,此物绝不可示以汉人,至于原因是什么,他也不知道,我诘之再三,他坚不松口。并且似乎起了疑,我终不敢再深究下去。
因了这个心中疑问,我本来应该尽快回到北方的,却始终放不下这块心病,流连起来,不肯动身。”
说到这里,胡员外插嘴道:“换了任何人,也不肯动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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