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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独酌无相亲
卯时中,晨日金黄,五月的时节,还带薄薄雾气,整个安城都笼在层层潮气下,一眨眼,连睫毛都是冷润的。
凤家门房孙二狗拢着短衫出来,冷不丁打了个颤,他裹紧外衫,几步到大门口,抽掉栓子,吱嘎一声,在薄雾之中例行打开凤家大门,忽然----
一袭紫色衣衫的人影嗖得顺着未大开的门挤了进来。
孙二狗一愣,定了定神,赶紧开口道,“奴才见过三姑……”
他一句话未完,再抬头之际,那人已经走的来只剩了个纤细背影,孙二狗搓了搓手,放到嘴边呵了口气,心里想着,凤三姑娘回来了,凤家怕是又要热闹了。
凤酌神色有些恍惚,她身上葡萄紫的暗银八宝缠枝莲纹流云绫裙湿了边摆,显出一大团的絮色来,连着指尖冰冷,亦不所觉,她转眼看着凤府的一草一木,觉恍若隔世,又仿佛往昔才是昨日。
她绕过影壁,穿过游廊走到凤家西苑的岔路口,脚步一顿,周围往来的下人对她行礼请安,她也没看到,只直直盯着西苑的方向,浅淡瞳仁弥漫起浮冰碎雪的寒意。
昨天之前,她才被凤家的人给逼到绝境,生生咬舌自尽。
尔后,她再一睁眼,人就在凤家一玉矿山里,赶了一夜的路,她才渐渐理出头绪来,自己这是死而复生?亦或黄粱浮生一梦?总归感觉是死了一遭后,又回到了十三岁这年。
她清楚的记得,在那玉矿山里,上辈子她得了块拳头大小的帝王绿美玉,也是连夜往凤家赶,将那帝王绿献给了孺慕恩师----凤宁清。
凤宁清自然是高兴的,她那会瞧着师父心悦,自己在外受了多少的苦累,竟然都觉得值当。
她五岁入凤家,七岁被分到凤宁清膝下为徒,八岁稚龄便开始出入玉矿山,自那以后,为凤宁清寻回的玉石不计其数。
凤家自来玉石传家,在安城也算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可这识玉断玉的本事,不仅凭天赋一说,更还耗时耗力,毕竟那石头里藏的美玉,不是谁一眼就能看出来,偏生凤家子嗣单薄,故而,凤家每年教养无数孤儿,天赋出色者,冠以凤姓,她是,凤宁清也是。
因着同样的境遇,她待凤宁清,视若唯一亲缘,还一度寻思,日后若能脱离凤家自立门户,定要寻多多的美玉,让师父过好日子。
可谁知,她日夜为两人的将来打算,她的“好恩师”一个转身,就将她卖的彻彻底底!
“三姑娘,三姑娘……”
婢女赤朱从西苑出来,看见凤酌站在路口神色变幻不定,心头一跳,赶紧上前小声轻唤。
凤酌拉回神智,呼出一口浊气,她抿了抿冷冰冰的唇,转头看着面前的婢女,低眉顺眼,眉梢有小心翼翼。
“何事?”她按捺下心头的乖戾,不带表情的问。
赤朱是凤宁清给她安排的贴身婢女,说什么,她时常在外,院中也要人照料,从前她压根就没怀疑过凤宁清的用心,只当师父是真心疼她,是以对赤朱,那也是信任的。
可就是这份信任,也成了她最后身死的推手。
“姑娘为何不去西苑?”赤朱道,眼见凤酌面色不好,赶紧又道,“宁清师父这会刚用完早膳,兴许正等着姑娘呢。”
凤酌微微勾起嘴角,扯出讥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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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将这贱蹄子抬出去
等着她?该说等的是她手里的美玉还差不多,那块稀罕的帝王绿,可不正好在她背上的包裹里。
“我累了,不去。”她淡漠的回道,心头纵使各种念头沉浮,这会,她决计是不想见凤宁清的。
说完这话,她脚步一转,踏上另一条岔路,回了自己的桃夭阁。
赤朱看了看西苑的方向,迟疑一瞬,紧几步,跟凤酌后头,一并回了桃夭阁。
临到门口,凤酌顿脚,她头都没回就对赤朱道,“下去,不用伺候,没我吩咐,不得入内。”
赤朱愣了下,她总觉得今早回来的凤酌哪里不一样了,看人的眼神,渗的慌,“是,婢子在门口候着,姑娘有事就喊一声。”
凤酌没理她,径直回了屋,随手指了一清扫的粗使婢女,吩咐备下热水给她沐浴,多的一概不言。
赤朱瞧着凤酌回了内室,她唤来那粗使丫头,一应凤酌喜好习惯叮嘱下去,人便匆匆往西苑去了。
且不说凤酌根本就不管赤朱如何反应,她将自己埋进热水中,退了全身寒气,这会才真切觉得自己还活着。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她看着被热水烫到泛红的掌心,斑驳的纹路,像极她逝去的那一辈子,流离无所依还识人不清。
想到最后的断舌之痛,凤酌心头怒意勃发,毕竟,那些事在她看来,近如昨日,岂是一时片刻就能忘的了的。
怒火烧的她心尖子发疼,她含怒出手,只听的“嘭”的一声,桶中热水四溅,哗啦的水花湿了架子上的衣裳。
“三姑娘,三姑娘?”门外,粗使婢女听到动静,高声问道。
凤酌浑身光裸的从浴桶中出来,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子----
十三岁的姑娘,青涩的和花骨朵般,粉嫩嫩的肌肤,泛着桃色,就是那胸口,都只才微微隆起,还有点羞人的涩疼。
她拿细棉布,一点一点攒干身上的水珠,过纤细的小腰,掠修长的腿,长至腿肚的青丝柔软如水草地沾在她后背,堪堪遮住些许翘挺的弧度。
随手取了干爽的小衣、亵裤穿身上,她才走出净室,朝门外嗓音有沉的回道,“没事。”
瞧着还在滴水的青丝皱了下眉,凤酌转到妆奁前,从匣子里捡了颗拇指大小的玉珠子,道,“进来。”
待那粗使婢女进来后,她抛过去玉珠,“收拾一下,赏你的。”
那婢女忙不迭地接住玉珠,瞅见从净室蔓延出的水渍,半句话都不敢多问,“婢子这就收拾。”
凤酌拿了方巾攒头发,余光看过去,只见那粗使婢女手脚麻利,是个老实的,遂道,“你唤何名?是我桃夭阁的?”
那婢女瑟缩了下,不敢抬头,“回姑娘,婢女名唤赤橙,是姑娘院中的粗使婢女。”
凤酌转着手里的帕子,瞧见在院中张望的赤朱,冷笑了声道,“好名字,从今个起,你到我房里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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