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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弃子

    大胤

    封邑五年

    夜色中，一辆马车驶出宫门、、、

    不久，天牢外，一身噬血红衣的女子，缓缓从车里走下来，单身一人穿过夜色的迷雾，轻手一抬，退下了狱卒，径自走进了阴暗潮湿的地牢。

    她走的极慢，步履轻盈，长长的红色火莲裙裾拖曳身后，凸显了身姿的曼妙。乌发流泻肩头，以红色丝带束成坠云髻，带身纤袅，随着她的步履轻轻飘逸，在黑暗的地牢里，仿佛一朵盛开的红莲。在弯弯转转之后，她最终驻足于一间最角落的牢房前。

    一盏昏晕的油灯借着阴风忽忽闪闪，现出一隅的狼藉。也映得牢房不远处的墙角里一个模糊略显清瘦的人影。

    也许是察觉到来人，那人影眉头微皱，干裂的嘴唇抿了抿，微微收拢起连着双手的铁链，在窄小的地牢中稍稍活动身体，双脚的铁链擦着地面，发出嚓嚓的声响，在沉寂的空间里，异常刺耳。

    “你来做什么？”低沉而死寂的声音如从地狱传来，有些嘶哑，突兀。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冰寒与傲冷。一双犀利的黑眸透过披散而下的长发，冷冷地扫向站在牢外的红衣女子。南宫羽早想过，会有人来，却没想到是她，那个面无心机，处处忍让的潇贵妃。

    “南宫大人，数日不见，你这一双冷眸还是不近丝毫人情啊。”潇若儿此刻的脸上再也没有平日里纯和的笑容与夺人怜惜的柔弱，水灵的清眸略沉，一簇烟笼眉轻轻一挑，早已是一副历经风雨，精湛淡定的姿态。

    她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南宫羽，娇嫩的红唇微微含笑，继续道：“南宫大人，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北皇司大人么，还以为自己有机会从这里走出去么？”说到此处，潇若儿顿了顿，正看着南宫羽的眸里多了异样的情绪，面容上也有些毫不掩饰的苦涩，勾着惑人的嘴唇隐隐滞声道：“还是南宫大人，你以为你有那个能力，让皇上会因为你而负尽天下？”

    角落里的南宫羽，几近平静的心，瞬时还是微微一颤，有那个能力么？她，果真够那个分量么？昨天他已经当着满朝文武，亲自下旨舍弃了她这枚棋子。他怎么还可能为了她，负尽天下！就算是曾经为他隐没红妆，苦战疆场，在敌营里潜伏五年。就算是现在为他陷害忠良、自灭家门，留的天下唾弃。他到底还是选择了放弃她，只因为她不是、、她又还在苦苦期盼些什么呢。

    见南宫羽突然有些落寞，潇若儿并没有她原本预料中的痛快，相反，心底的沉郁竟更深一分。事实上，她和南宫羽都是失败者，也都是他为了目的而不择手段利用的棋子。仅仅不同的只是，南宫羽已成了一枚弃子。而她，依仗着身为相爷的爹爹，还有几分用处。

    “今天本宫来是想告诉南宫大人两个消息，一好一坏，大人想先听哪个？”潇若儿不禁间叹了一口气，将心里的想法收起。重新恢复镇静的模样，抬起手看了看修长的指尖，一双丹凤眼又恻恻望着南宫羽，笑问道。

    南宫羽还没有听，大概也猜到了她跑来这里要告诉她些什么，微微闭上眸，倚靠在冰冷的墙上，面色苍白，一言不发。她的确想知道，他最终究竟想如何处置她这枚弃子，却又很害怕知道，害怕知道那个早就注定的结果。

    “那本宫就先说好消息吧。”潇若儿也并不恼怒南宫羽的冷漠，轻轻一笑，微抬首，似有佩服欣赏的意味，缓缓道：“都说，南宫家的女儿个个命运非凡，想当初无意间在大殿上见了南宫大人你，本宫已经是钦佩不已。但如今见了令妹，本宫才更加汗颜。只不过是随着大人在宫里呆了短短一日，与皇上见过一面。令妹竟胜过了后宫所有的女人，荣获圣宠，今夜即将成为这北疆王朝的新皇后。”

    潇若儿说着，故意斜睨了一眼南宫羽，一直以来，她都以为皇上会立南宫羽为后，所以处处与她刁难，甚至鼓动父亲，以“清君侧，除奸佞”为由，逼迫皇上除了她，可到头来、、、潇若儿想到这，自嘲一笑：“南宫大人，可也觉得这可喜？”

    听闻此言，南宫羽蓦然一怔，转而心里涌出一阵酸涩。

    呵！“今生今世，能为朕皇后之人，仅你南宫家女儿一人！”呵！“南宫家已灭，媚儿世上唯一能够依靠的人，便只有姐姐。”

    原来，他没有骗她，他的确是会娶南宫家女儿为后，但，那人不是她，是她的妹妹南宫媚！十年，整整十年，她都是在为他人做嫁衣裳！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对南宫媚有了意思，或许是在十年前，他去南宫家游玩的时候，又或许是他当初从来想要的人就不是她南宫羽，只是她愚笨地没有发觉、、、

    南宫羽的眸子缓缓睁开，掠过一抹嘲讽的同时，闪过一丝厉色。

    潇若儿掩着绣帕，似乎并没有在意南宫羽的反应，巧笑嫣然地徐徐又道：“南宫大人，也不必太过欣喜。本宫这里还有大人最想听的另一个消息。皇上已经、、”

    南宫羽微抬眸，直直地凝视着潇若儿，突然开了口，打断了她的话，“给我吧。”

    “你怎么知道、、、”潇若儿一愣，惊愕地有些失色，她已经知道了她的最终目的么、、

    南宫羽的眸子微凛，飞鸟尽，良弓藏，看来，他果然、、、一个迅猛地飞身，她手里的利刃虽然隔着牢门，却已经瞬间轻轻划上了潇若儿白皙的脖颈，半晌，鲜红的血迹顺着冰刃缓缓流下，滴落在了潇若儿原本已经足够盛红的衣衫，渲染开了灿烂的红晕。被擒的无法动弹的潇若儿顿时有些心惊和悔色，是她忽略了南宫羽的身手，双唇一咬，却仍强作镇静。岂料，南宫羽却不知为何突然淡淡一笑，耳旁立刻传来毫无温度的声音，“谢谢你。”

    谢她？潇若儿诧异地望着面前的南宫羽，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却被她猛地一把松开，明晃晃的冰刃一下子利索地落地，发出一声脆响。她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回首时，却见南宫羽已经仰头饮下了什么。

    悄然伸手一摸衣袖，潇若儿已然明白了，她那一句谢她是何意。

    “南宫羽，浅代鹤的解药在哪？”潇若儿有些气急，她仿佛可以从南宫羽的身上看见自己向来绝不甘心苟同的宿命。索性也不再称呼她大人，直接了当地冷声问道。

    南宫羽苦涩地笑了笑，只字不语。一声干咳，暗黑的血缓缓地顺着南宫羽的嘴角流出，沿着面颊染红了白色的囚服。

    潇若儿没想到，这药毒性如此猛烈。不由地急急上前，用力拽着牢门，有些失控地追问道：“南宫羽，你说话啊！”

    她一出生，便有一高人说她与南宫羽的命格有异曲同工之处。那时，她不信！后来真的遇见了南宫羽、、、作为北傲风的身边的女人，她们都被他下了世间罕有的毒，纵使她已经花了五年的时间，依旧寻不到解药。而现在，南宫羽、、、

    粗乱地喘着气，潇若儿整个人突然安静了下来，一点一点松开了手，落寞地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空洞着眸，“不，我不信！我绝不信！”瞬间，潇若儿近似发疯了一般，狂吼着奔出了地牢。

    南宫羽漠然地远望了一眼潇若儿渐渐跌撞远去的背影，沉默着转过了身。她知道，她们是一样的可怜。那么，答案还需用她说么、、　强撑着一口气，南宫羽摇晃地拖着脚下沉重的铁链，慢慢吃力地挪步到了牢房的窗户下，小小的一片漆黑，显露在她缓缓抬起的眼眸里。

    “今夜，好静啊。”南宫羽静静地闭上了眼，聆听着外面隐隐传来的喧天锣鼓声，她几乎能够在脑海里想象出他那十年如一日宠溺下不带丝毫的爱意的脸。却第一次如此心如止水，她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快到了尽头，心里反而没有了怨恨与不舍。

    十年前，在她准备随着还是身为三皇子的他去往北疆王朝的京城之前，她曾去找了从小教她武艺，却从未露过真面的师父。可是，桃花夭夭下，师父的洞门已关，而在那洞门口用于他们师徒传话的紫笺上已经写了，她若执意离去，此生注定被缚。

    笺上也说，除了死，她逃不过。

    当时，她不懂。可时过多年，当再也找不到回山的路时，她终于明白了师父的深意。

    此刻，她的确已经无路可逃。

    身为南宫家的女儿，这一世为了完成使命，她极力地爱着一个帝王，拼命地匡扶他稳定江山。可结局、、、

    如有来世，她再不愿如此。

    与此同时，御宴上，红绸相映，觥筹交错。

    一道飘然红衣恭敬施礼，款款落座御驾左侧，举杯颜笑间，在帝王耳侧低声道：“皇上，南宫大人在牢里服毒自杀。”

    “自杀？”北傲风重复着这两字，唇角悠然勾起，“放心，她死不了。”宠溺地望了望怀里的南宫媚，北傲风眸也不抬，随口淡淡应道，“随她去吧。”

    寂寥的夜空，星光在一瞬间黯淡无色。一抹白光似若流星划落地牢。不多时，黑暗中，牢房一角，突然窜出一个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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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重生

    她是怎么了、、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为何她感觉整个身体如置云端一般的轻飘，而那身下不时地却疼的火辣，起起伏伏的刺痛，每一下都似炭烧一样的沸热与撕心、、、又为何她的眼前是一片混沌漆黑，无尽的黑让她不由地彷徨无措。她到底是怎么了？

    就在她迷惘不知的情况下，身下又是猛地一疼，这一次疼的比先前几次都来得猛烈，她几乎脑袋已经疼的一片空白，彷如被人蚀骨切脑。

    嘘唏间，忽然传来略带哭声的轻柔女声，“羽公子，我家小姐的腿、、”。这声音有些耳熟，南宫羽觉得好像曾在哪里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