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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夏的早晨,有些凉意的风透过木窗吹进了房间里。房间的梳妆台旁,沈牡丹手持眉石,对着铜镜仔细的描绘着一双细细的眉,转而看到右边眉头上方一道半指宽的伤疤时,描眉的手指顿了一下,轻轻的放下手中的眉石,食指抚摸上那道颜色暗红凹凸不平丑陋无比的伤疤,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眶都有些红了。
她轻轻的蹙着眉头,用食指一遍遍的抚摸着那道丑陋的伤疤。正抚着,门外响起了叩叩的敲门声,继而一个轻声软语响起,“大奶奶,大爷说了,您若是梳洗好了就去他书房一趟,大爷有事找您。”
沈牡丹急忙把头顶的发扒拉了几下盖住了细细的眉毛和那道丑陋的伤疤,转头冲着后头的房门说道,“青竹,你去跟大爷说一声,我马上就到。”
“是,大奶奶。”门外青竹的脚步声渐渐走远。
沈牡丹对着铜镜照了几下,瞧见额前的头发把那道伤疤遮盖好了这才起身整理了下衣裳,抱起桌子上的食盒,开门朝着书房走去。绕过几重院落,来到府中有些偏僻的西园,夫君是个聪明好学问的人,只是在书房看书想事情的时候不得有半点声音,所以夫君的书房设在府中偏僻的西园。这几日夫君为了今后府中的谋路一直寝食难安,这几日更是夜夜宿在书房之中。沈牡丹捧着手中还是热乎乎的食盒,心中想着前两日瞧见夫君的时候,夫君都清瘦了不少,待会一定要让夫君多吃一些才好。
来到偏僻的西园,沈牡丹隐隐看见位于一片树林之中的院落,这是个很小的院落,里面也不过只有三间房而已,一间是夫君的书房,一间夫君平日里可以休息的房间,另外一间是丫头待着的房。不过平日里夫君身边也只有青竹一个丫头,青竹是专门伺候夫君看书的丫头,平日都是呆在这边的小院落,所以就算沈牡丹嫁入罗家已经一年了对青竹依然不怎么熟悉。
迈着轻巧的步子穿过树林走进小小的院落里,平日里安静的待在院落里的青竹并没有看见,沈牡丹也未多想什么,拎着食盒踏上台阶来到了房檐下,正想敲门,里面传来一个很熟悉的娇柔女音,“罗大哥,呜呜呜……前些日子月事一直未来,心中忧虑万分,前几日寻了个郎中把了脉,却不想……却不想竟是怀上了。罗大哥,如今……如今我再也没脸见人了,这可该如何是好,呜呜呜……”
沈牡丹的手停在半空中,面上闪过一抹疑惑,这不是月儿的声音吗?这里是夫君的书房,月儿怎么会在这里?
里面娇柔的女声不是别人,是她从小玩到大的好友姚月,两人的交情差不多有十来年了,之后她认识了现在的丈夫罗南,后来的日子三人也都相识了,月儿跟罗南的交情也很好,两人也一直都是兄妹相称,沈牡丹心中也是欢喜万分的,毕竟两个都是她爱的人。
后与罗南成亲,月儿也经常来罗府看望她跟罗南,只是却从未一人来过罗南的书房,如今这是怎么一回事?沈牡丹忽然又想起刚才好友说的月事一直未来,请了郎中把脉竟是怀上了。月儿有了身孕?可是,月儿未婚,再者这种事情又怎么会告知自己的夫君?
莫不是……沈牡丹的面色有些苍白,嘴唇抖了抖,停在半空的左手也微微有些抖动,她收回左手,紧紧的抱住了怀中还散发着热气的食盒,只觉得这不怎么烫的热气生生的把她的心熏的滚烫滚烫,生疼生疼,连呼吸都有些停滞了。她面色惨白的听着里面响起罗南有些严厉的声音,“月儿,你怎么这般不小心?每次不是都嘱咐过你事后一定要喝汤药?如今是罗府平步青云的关键时候,这种时候我根本不可能纳妾或者休了牡丹迎娶你进门。要不……要不就先打掉吧,你在等我一年,之后我定会娶你进门的。”
里面又想起姚月低低哭泣的声音,似乎在说着什么,只是沈牡丹再也听不下去了,她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脑海中一片空白,全身发冷,再也没有力气去捧紧怀中那个温热的食盒了,全身的力气都在这一刻被抽干。她觉得轰的一声响,有什么东西砸在了脚背上,有温热的东西溅在小腿上,脚上。她低头,愣愣的去看洒了一地的粥水……
房内的两人听见门外的声音,脸色巨变。罗南快速走到房门边,拉开了房门,一眼就瞧见了面如死灰的沈牡丹,他皱了下眉头,不耐的伸手拉着沈牡丹进了房。
看着眼前脸上没有半分血色的沈牡丹,姚月脸上闪过一抹慌乱,惊惶无措的转头看着罗南。
罗南压下心中的怒气,如今正是他出人头地的关键时刻,他绝对不能这时候出错,所以一定要先把牡丹哄好了,压下心中的不耐烦,他伸手握住沈牡丹的手,柔声道:“牡丹,你怎么来了?也没让青竹通报一声。”
沈牡丹抬头,脸色惨白,她看着罗南,眼中的不安,惊恐,无措和绝望交织在一起,她猛地抓住了他的手,沙哑着声音道:“你……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罗南正想劝说,旁边面色不安的姚月却突然冲撞了过来,扑到沈牡丹面前跪了下来,泪如泉涌,“牡丹,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可是我是真的爱罗大哥啊,我也不想变成这样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般模样……可是我怀上了罗大哥的孩子,我……我实在是没法子了,牡丹,对不起,求求你成全我跟罗大哥吧。”
“赫……”沈牡丹的嗓子里发出一声怪异的声音,似哭似笑,“成全你们?你们……你们……我当你们是最爱的亲人,你们……”她说着却再也说不下去了,浑身颤抖着,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最爱的男人会跟她最好的闺中密友厮混在一起,甚至……甚至做了苟且之事,她不明白她对他们的掏心掏肺为何换来的却是背叛。
姚月的眼泪吧嗒吧嗒的落在地上,她抬头看着悲痛欲绝的沈牡丹,跪在地上匍匐前进一把抱住了沈牡丹的双腿,“牡丹,牡丹,对不起,你……你对我那般的好,求求你在成全我这一次好不好……”
沈牡丹此刻身上没有半分力气,哪里承受的住姚月这一抱,只觉得重心一个不稳,身子倾斜的朝着右边的桌子倒了下去,她最后的意识只剩下铺天盖地的疼痛以及姚月的尖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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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牡丹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这种醒过来又跟平日有些不大一样,好似没有身躯一般,什么都感觉不到,感觉不到疼痛,感觉不到心跳,身子轻飘飘的。耳边传来姚月慌张的声音,“呜呜呜……罗大哥,我害死了牡丹,怎么办,怎么办……”
她顺着声音的看了过去,姚月颤抖着躲在罗南的身后,罗南皱着眉头,好看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烦躁,两人的视线都汇集在地上一个穿着浅黄色衣裙的女子身上,女子倒在殷殷的血泊中。看着那女子的侧颜,沈牡丹忽然就愣住了,忍不住颤抖了起来,地上那女子明明就是她。可……可为什么她还能看到自己的身体?
她死了,她竟然死了,如今不过是一缕飘荡在空间的魂魄而已,在沈牡丹无数次的靠近自己,手指穿透自己的身体,她终于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她再也不做任何扎挣,静静的看着自己的身体,听着罗南让姚月先回去,听着姚月离开的脚步声,看着罗南整理了下衣衫,慌张的出门叫人,看着小小的书房涌进一大堆的人,看着公公婆婆直嚷着晦气,看着别人搬动她的身体,清理地上的血迹。
看着她的身体收入棺材,下葬,看着小弟跟爹爹伤心欲绝的痛哭。
看着罗南安慰姚月,让她打掉肚子里的胎儿,看着姚儿虽然不满,但是因为他的承诺欢天喜地的喝了药,流了胎儿。
看着罗南一步步的平步青云,娶妻生子,纳姚月为妾氏。
看着小弟上门质疑两人,却被罗家下人赶出门,看着小弟一次次的上门,直到最后在阴暗的巷子里被人打断了腿,在寒冷的巷子里冻了一夜,活活的被冻死。
看着朝代的兴衰,看着改朝换代,看着天下一天天的改变,看着硝烟,战乱,革命,改革,一座座废墟成为高耸的巨楼,看着这世间沧桑的巨变,看着这世间一切的阳谋阴谋,阴险恶心,狡猾奸诈。
她从一开始的失魂落魄到最后的麻木没有任何感觉,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这世间飘荡了多少年,早就没有任何感觉了,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经历的着一切是怎么回事,她以为自己将要永远的,永生永世的这么飘荡下去的时候,却猛的感觉脑海中传来一阵阵的剧痛,意识陷入黑暗之中。
她想,之前那些模糊的记忆,模糊的人,模糊的亲情,所看到的一切究竟是真是假,其实,这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她做的一个梦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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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沈牡丹又梦到临死的那一刻了,抱紧她双腿的姚月,巨大的冲力,如枯槁般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朝着桌角倒了下去,眉头传来的剧痛,以及罗家大爷那解脱的表情。沈牡丹捂紧胸口,大汗淋漓的从床上翻坐了起来,昏暗的房间里,她的表情隐晦不明,只能听见沉重的喘气声。
这种喘息声也不过持续了几个呼吸,很快就平稳了下来。沈牡丹转头看向撑开的窗,窗外的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房内隐隐也有些光亮。沈牡丹迷茫的看着房内的摆设,屋子虽然不大,但是胜在干净整洁,里面的摆设也都还算精致,这就是她住了十几年的房间?时间过的太久,沈牡丹实在有些记不清楚了,醒来的这几日她一直都很迷茫,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虽然记忆模糊,但是她记得很清楚,她已经死了,被自己的好友给害死了,临死前的那一幕这几日日日都会出现在她的梦中――沈牡丹抬手摸了摸梦中被磕碰到的右眉角,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她给遗忘了。
沈牡丹坐在床头想了许久都未被她给遗忘的事情,只得甩头甩掉脑中那一片混乱的记忆,已经快卯时了,她也睡不着了,起身下床,门外立刻响起思菊轻柔的声音,“姑娘,可是醒了?”
沈牡丹恩了一声,“醒着了,你进来吧。”
思菊是她的丫鬟。
沈家这一脉一共三房,她爹沈天源是沈家庶出三房,上头还有两个嫡出子的大房和二房,沈家祖上也是为官的,后来就渐渐落败了,说白了,如今沈家也就是个落魄户。
如今当家的还是沈牡丹的祖母跟祖父,她爹是庶出,自然不得老太太的喜欢了,分给他们一个偏僻的院落,一个伺候人的丫头思菊,小厮六儿,另外还有一个老婆子,这老婆子说是伺候她们,倒不如说是老太太用来盯梢的,因此谱大的很,她爹都说不得这老婆子。
思菊推开房门,瞧见沈牡丹正坐在床沿边上,身上只披着一件薄薄的春衣,忙把手中端着的木盆放在了旁边的木架子上,几步走了过来,替她把春衫穿上,“姑娘,你风寒刚好,可受不得凉气了,早上天气还有些凉,赶紧把衣裳穿上吧。厨房的炉子上已经熬好了药,奴婢先伺候了你梳洗,在把药端过来,喝了今个的药,姑娘就能痊愈了。”
自从前几日醒过来,沈牡丹就病倒了,在床上躺了几日,喝了几日的药,直到今日身子才算是利索了些,她点了点头,按住思菊的手,“我自己来吧,你去把药端过来就行了,对了,爹爹跟小弟可都起来了?”
思菊笑道:“三老爷已经起来了,正在书房里,焕少爷还未起床。”
看着思菊出门,沈牡丹穿好衣裳,就着木盆里的水梳洗了一遍,刚忙完,思菊已经端着药碗跟一小碟蜜饯进来了。沈牡丹的目光定在了那一小碟蜜饯之上,心中有些发酸,蜜饯是前几日她生病爹爹去买回来的。她们三房是庶出,日子很是难过,手中的银钱也很是拮据,爹爹平日里更是省吃俭用,只是对她跟弟弟却是极好的,知晓她从小就怕喝药,立刻就去买了这上好的蜜饯回来就药。想着前世的时候爹爹最后落得个孤老无依的悲惨下场,沈牡丹就觉得胸口处生疼生疼的,她也明白了,不管过了多久,经历了什么,这份亲情一直都在她心底的最深处,稍一触碰,便如涟漪般扩散开来。
“姑娘,快把药喝了吧。”
沈牡丹接过药碗,一口口的把碗中的药喝净,没有一丝的停顿,放下碗,口中的苦味依旧浓郁。想到过去那不见天日没有任何感觉的日子,沈牡丹觉得连这种苦味都是一种享受,至少知道自己是存在这世间的。
“姑娘,你真厉害,喝下这般苦的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要不要吃颗蜜饯压压苦味?”思菊把手中的蜜饯递到了沈牡丹的面前,心中也有了一丝疑惑,姑娘自从前几日生病之后好似变了个人一般,她从小就跟着姑娘了,姑娘平日里生病喝药可是最怕了,一碗汤药往往能够拖延半刻钟的时间才能喝完,喝一口汤药还必须吃一颗蜜饯。可如今姑娘竟然能够眉头都不皱一下的把一碗汤药一口气喝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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