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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一 我没偷!

    天地生人,人衍万物。上神赐四方血脉,东青龙,西白虎,北玄武,南朱雀。然则漫漫数亿年过去,血脉渐微,四方神兽命数将尽。

    怀朱雀血脉者,主解困厄。

    “朱雀,人间应自立自强,自尊自爱,和平美满。但你看,自私贪婪,虚伪浮夸,浊气直冲九天。”

    “困于己,厄难不断。吾愿往人间,解人之困厄。”

    “朱雀,天下当阴阳平衡,生老病死,悲欢离合轮回。但你看,阴阳乱,轮回断,平衡摇摇欲坠。”

    “困于平衡,厄难不断。吾愿往轮回,解阴阳之困厄。”

    “朱雀,你解天下困厄,但自身之困厄不断,当如何?”

    “困于心,厄难不断。吾朱雀,主解困厄,此身愿入其中,纵粉身碎骨,于心愿足矣。”

    *

    狭窄的出租屋内,一张单人铁床旁边挤着两个中年男女,男的虎背熊腰,眉眼刚硬,寸头,女的长发披肩,瓜子脸细眉细眼,身形瘦弱。两人看床上躺着面无血色的女孩,表情不一。

    “这马上就要会考了,孩子怎么还不醒啊。这真是……”略带哭腔的女声传来,柔柔弱弱,只是语气有些犹豫。

    “哼,醒不来才好,咱们的脸都让她丢尽了!看她干的叫什么事情?”男子声音粗暴,震的矮矮的屋顶石灰扑簌簌地往下落,怒气冲冲,“偷东西!长脸了啊,咱们是缺她吃,还是缺她喝的?不学好,净学坏!”

    “你别这么说孩子。”女人轻轻推了男人一把,眼神落在女孩身上,担忧,“万一孩子有什么苦衷呢?你说要不要送佳佳去医院,这都睡了一天了,再中暑睡这么久也该好了啊。”

    “你净给她着想,也不想想咱们!去医院多贵啊,中暑不是什么大事,多喝点水,多睡觉,吃点藿香正气药也就差不多了。”男人口气依旧不好,但是心疼女人,口气也软了下来,安慰了她几句。

    “哎,这几天天气不对,才五月就高温36度,大人都受不了,何况是孩子?”女人擦擦眼角的泪,靠在男人的臂弯里,“志鹏,咱们没孩子,眼前就你姐姐的这一个孩子。不操心她,操心谁啊?”

    心爱的妻子这般柔弱,男人就算再大的火气也消了。男人搂搂妻子的肩膀:“行啦,媳妇。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是嘴巴厉害,这孩子是姐姐姐夫唯一的孩子,我哪里不心疼,这不是恨铁不成钢吗?”

    女人这才露出一个笑容,往男人臂弯靠的更紧了点,犹豫:“真的不要送孩子去医院?”

    “这――下午吧,下午等凉快了,要是还不醒,咱就送她去医院,家里这个月还有存了点钱。”男人抬头看看天,对女人说,“婉婉,都中午了,该做饭去了,我都饿了,况且孩子不醒,也要想办法让她吃点,不然身体可扛不住。”

    “呀,我都差点忘记了。这都快十二点了!”女人男人一提醒,惊呼一声,麻利地跑出房间,去厨房做饭去了。

    朱雀的头很疼,强烈的眩晕感还在,女人和男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钻进了她的耳中,她想要醒来,可是身体似是不由自己控制,动不了。

    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陌生的气息,陌生的身体。无一不在告诉她一个事实――她被上神送入人间。此刻的她,已经替代了那个因为中暑而死的女孩,邢佳佳。

    脑中中如同放电影一样,邢佳佳短暂一生的经历出现在朱雀的脑海中,连同她中暑的真相,也清清楚楚的。

    “朱雀,你解天下困厄,但自身之困厄不断,当如何?”

    ……

    “困于心,厄难不断。吾朱雀,主解困厄,此身愿入其中,纵粉身碎骨,于心愿足矣。”

    ……

    她同上神的对话犹在耳,如今的境遇就将自身困厄做了一个诠释。这邢佳佳,可不就是困厄不断?

    自小她就少见到父母,懂事以来,一直住在舅舅舅妈这里,刘志鹏和姜婉婉夫妻俩生活并不富裕,刘志鹏退伍之后做保安,而姜婉婉则是普通工人,两人挣的都是死工资。

    有父母,相当于无。邢佳佳一直在玩伴同学的嘲笑中长大,无父无母的孩子,终究是另类,哪怕有亲人照料,在外人的眼中,那也是没家教,有人生没有人管的。

    所以,邢佳佳的性格孤僻,处事极端。在学校里被孤立,被人戴有色眼睛对待,是赫赫有名的问题少女――成绩不好,不团结同学,不尊重老师,迟到早退,打架斗殴,结识社会人士。

    现在,还多了一条:偷窃。

    偷窃,可不是一般的问题了。说严重点,这是违法的,搞不好是要进监狱的,只是未成年人进的却是少管所。一旦进去,人一辈子就算是毁了。

    “醒了?醒了,咱们就好好谈谈。”朱雀的思维越来越清晰,蓦地耳畔一道凌厉之音惊的她睁开了眼睛。

    倏地,邢佳佳睁眼,一眼看进了刘志鹏的眼底。

    刘志鹏微微一惊,他是部队出身,经过严格的军事训练,五感敏锐之极,人苏醒和睡着气机是完全不同的,邢佳佳不过是普通的孩子,所以她一醒来,他就发觉了。

    只是这孩子那一睁眼,眼神里分明闪过一道瑞光,很是特别。刘志鹏愣了愣,再一看却没有了,邢佳佳乌黑的眼睛像是紫的发黑的葡萄,漂亮。他暗想:也许是着急过头,看错了吧。

    刘志鹏拉过一个凳子,习惯的军姿,和邢佳佳平视。

    “舅舅。”朱雀,也就是邢佳佳,双臂支撑着床,然后慢慢地起身,盘膝端坐,唤道。

    血脉亲人,养育之恩,这一声舅舅无可厚非。

    “说吧,为什么要拿别人的东西?”刘志鹏看她惨白的脸色,少气无力,也不是不心疼这外甥女,只是想到问题的严重性,不得不严肃了神色。

    邢佳佳抿嘴低头,不说话。刘志鹏不用‘偷’这个字眼,而用了‘拿’,其实给了她解释的机会的,只是一字之差,却能够充分说明他给予自己的尊重。

    刘志鹏很有耐心,一直等着邢佳佳开口。他是军人,只懂得黑白,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这句话是他斟酌了一整天才定的,教孩子要有爱心,这是姜婉婉说他的,自家孩子亲人不尊重,别人哪里能尊重呢?

    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按照邢佳佳之前的脾气,哪怕用‘拿’这个字眼,只要是批评她,她一定会像是小狮子一样暴起,并且怒气冲冲,大声地和他争辩,甚至是吵架乃至动手。

    哎,他听妻子的话,孩子脾气再不好,也不和她吵架了。

    “我没有。”

    可是,他等到的却不是暴起,不是大声争辩,更不是打架。他不敢相信,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邢佳佳以为自己声音太低,舅舅没有听清楚,抬起头眼睛明亮,吐字清楚:“舅舅,我没有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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