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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回 我要吃素
春城飞花迷了人眼,柳枝摇曳生了婀娜,浅草青青没了马蹄网游之天下无双。那一年是开皇四年清明前,上柱国府。
每日醒来,习惯性地摸摸床边,无数次希望自己仍躺在那张榻榻米上,而不是眼下这绸缎幔帐硬邦邦的床榻上,尽管这床榻比起榻榻米来要舒服许多。但是榻榻米是属于她杨笑澜的,二十一世纪,床榻是别人的,公元六世纪。六世纪的中国,根本不用软趴趴的榻榻米。
更荒谬的是每天打开门就有两个操着半懂不懂不像陕西话不像陕西话,洛阳话不像洛阳话,不知道什么话的丫鬟叫她四少爷,这幸好不是二少爷,否则不就成了杨二了嘛!害得她每次都忍不住摸摸自己,该有的还有,该没有的依旧没有。她想过歇斯底里地让那些叫她四少爷的人统统来看一下她的真身,b-cup女儿身,如假包换。但是那个人说,如果有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他就杀了那个人,然后拿人肉给她做包子吃。她没有去探求真假,一来她觉得那个人不像是开玩笑的,二来她也不喜欢吃肉包子。
没有科学怪人发明什么牛掰哄哄的机器,没有闪电、雷击、雪崩、流沙、塌方、车祸,统统没有,也没有彩色晕眩的门,只是睡觉。当每天花十个时辰躺在床榻上睡觉醒来,睡觉醒来,睡觉醒来,醒来仍旧没有醒到二十一世纪,杨笑澜才认命地承认自己是真的穿越了,绝望地赤手空拳地穿了。
睡觉时还是在榻榻米,上面有个大大的毛茸茸地温暖的兔子,醒来时是在大街上,被无数穿着古装的人围观,这种时候,她唯一能够庆幸的是自己没有裸睡的习惯。那些人还对她说着乱七八糟的方言,之后就有几个穿军装的恶狠狠地驱散众人,毕恭毕敬地将她请到这里。这朱红的大门和异常威武的石狮子着实令她大吃一惊,大门上的匾额上赫然写着“上柱国府”。
那个人见到杨笑澜既不惊讶也不诧异更没有丝毫的怀疑,只淡淡说了声:“四弟你终于来了,旅途劳顿,请先进房休息吧。”便命人将杨笑澜送到了厢房。这杨笑澜尚没有回过神来,还以为身在梦中连那个人的面孔都没有看清楚就已经在这异世落了户。她同那个人说道:“我是个小姑娘,不是你四弟。”
那人竟只是轻轻一笑,道:“会是的。”继而又阴沉着脸正容道,“倘若你跟别人讲了这番话,对方必定人头落地,至于你……倒是有点口福,可饱尝一顿人肉盛宴。”
杨笑澜忍不住冷笑道:“是清蒸红烧油焖烧烤还是干脆做刺身?骨头是跟萝卜炖汤呢还是跟莲藕炖汤?这心肝会不会油里炸一炸,然后用蚝油浸一浸?你吓谁呀你?切,我是从小被吓大的!我要回家!”
那个人又说道:“倒是对吃挺有些研究,不过那样太费事,只会剁成馅给你吃包子。回家?想回家是吗?很好。在此处好好想想,等你想通了我再来。”
“想什么?想要不要做你什么劳什子的四弟?拜托,大哥,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嘛!我才睡醒,还没搞清楚状况。为什么你的衣服那么古怪?为什么你们说的方言那么奇怪?偏偏我还能听懂一些。这多半是我还在梦里面吧……”
“你是才睡醒不久,还以为身在梦中?既如此,等理清了思路我们再谈。不急。”
那个人走了三天,杨笑澜睡了三天,也想了三天,听了三天,三餐吃喝均有人服侍,只是不许出门。她也没要求过出门,出了此门之后呢?还不如留在此处,至少有吃有喝。看得出来,自己身处的府邸是非同一般的豪华,吃食也算是丰富,只是整日里馍啊馍,肉啊肉的,让身为海上人的她十分不惯。一两顿当是尝鲜了,三顿还能勉强接受,四五顿一来就是要命了。才三日光景,嘴里就生了溃疡。
这羊肉汤里是捏得细细小小的馍,杨笑澜端起碗,又放下。右边牙床胀痛,又是溃疡又是牙疼,火气竟如此之大。这半边脸肿得像猪头似的情况下,又是羊肉泡馍,她才不管那羊肉是何等的珍贵,不管那馍是否出自一等厨子之手,她只想吃素,吃青菜、鸡毛菜、杭白菜、娃娃菜、芹菜、菠菜,只要是绿色叶子的都可以。她终于发出了含糊又盛怒地咆哮:“叫你们老大来,我要吃素,我要吃泡饭,我要南方的厨子……大哥,我答应你。”
那个人进来时带着得逞的笑,杨笑澜的妥协在他看来是必然的,道:“四弟从南方来,定然不习惯北方的饮食。这几日已请得临安的厨子,定叫你吃得满意。”
这几日?狗屁校园全能高手!笑澜在心里直骂他道貌岸然。他知他弟弟从南方来投奔又不习惯这儿的粗菜粗饭,定是早就备好了的。“这年头,光听说逼良为娼的,没听过逼人家姑娘做弟弟的。堂堂上柱国,岂不可笑?”
“哦?你已知晓我的身份了?”那个人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不知。进来的时候看见门口写着。”这几天光吃喝拉撒想不开了,杨笑澜还真没想这方面的事情,只觉这人对她并没有恶意,到了此刻,她才有心思起打量面前这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这脸嘛,也倒是可以说很有几分英俊的帅气,身型挺拔威武颇具气势,眼神里又有几分运筹帷幄的韬略和隐隐暗藏的杀伐之气交织在一起,此刻的神情中带着几分戏谑。从头看到脚真是大好型男一枚,鉴定完毕。
“看够了?”那个人瞪了杨笑澜一眼,这肆无忌惮的眼神,在他此生中几乎从来没有碰到过。
“那自然是不能够的,天晓得是不是要看一辈子,兄长。”杨笑澜挤挤眼睛,说道。
那个人笑着摇摇头,眼前的人倒是随遇而安的可怕,说道:“你倒是令我有些吃惊,我还以为你会惊会怕,倒是不曾想,居然这么快就会说笑了。”
“我的直觉告诉我,如果我进入了死地,那么你会是我的生门。”杨笑澜苦笑,怕有用的话,她早怕了,至少有人提供住处供她吃喝,不算很坏,是吧?“话说,这是哪一年?”
“大隋,皇上登基已有四个春秋。听派去找你的人说,四弟来京途中遭遇不测,还失踪了一段时日,让为兄很是担心。”
“兄长所言甚是,小弟我山水迢迢来投奔兄长的路上,碰到了一伙劫匪,我一路跑一路逃,心里就是想着要早点见到兄长你啊,结果不知道是撞了树还是撞到了小山丘也有可能是给吓得,这脑子多半是磕坏了,好多事情都模模糊糊记不清楚。还望兄长多加提点,多加照顾。”杨笑澜还假惺惺的哭丧着脸,做伤心状,又道,“竟连兄长都记不得了。”
那个人看她这幅惺惺作态,终忍不住大笑起来,“师父说的没错,你真是有趣。”
“师父?有人跟你说过我要来?还是说,我是被你们弄来的?”如果没有记错,理论上来说杨笑澜在这个朝代应该并没有相熟的人。
“你也很聪明,很好。我们一样样来说,本人杨素,刚被撤了御史大夫的职务目前赋闲在家休养生息,家师毗卢遮那。几日前家师已经算准了有人自异世来,也算准了四弟的不测,那个异世来客和四弟有缘,是四弟命运的延续。”说起不幸亡故的四弟,杨素面上带上了些许戚戚然。
“那尊师有没有说,这位来客因何而来,几时离开?”
“因运而来,至于离开,家师只说你需要找起几样东西才能离开。”
“拜托,又不是打游戏,找齐几样东西……”杨笑澜嘀咕了几声。
“具体要找些什么等见了家师,他自会与你说晓。我只知道,你的到来与后世的一场浩劫有关,也与我认识的人有关。”
说到认识的人,笑澜捕捉到杨素语调里的一丝变化,换上一副八卦的表情,问道:“你认识的人?”
“一个失踪多年的人,我的师妹。”杨素知道笑澜的想法,倒也不加掩饰,又道,“四弟杨宁,字笑澜,语笑嫣然的笑,波澜不惊的澜,天和六年二月十三午时生,今年十四岁。”
“啊,和我的名字一样,我生日也是农历二月十三,也在午时。”这未免有些太过巧合,巧合的有些惊悚。
“方才说了,家师算出你们有缘,而且,你们连长相也十分相似。”
杨笑澜面孔一抽。说一个女孩长得像一个男孩,到底是在说这个女孩长得粗还是这个男孩长得娘……她只想骂娘。
杨素见她一脸纠结,哈哈一笑,道:“笑澜的母亲是临安人氏,故而他也长得颇为秀气,身子骨又很纤弱,与你的身形也有几分相若。”
“等一下,你说他才14岁……可是我。”杨笑澜指了指自己,道:“我都二十了。这差别也太大了吧!你让一个20岁的青年去扮演一个14岁小孩,你你你,太信任我的演技了吧。”
杨素从头到脚看了看杨笑澜,方露出一分诧异:“你居然二十了。”
“是啊……”
“看不出来,我以为你最多十五……”杨素略一沉吟,道:“无妨。最多幼时老成些,长大了稚嫩些。上战场时带个面具,也足以慑人,无惧。”
“什么?上战场?”杨笑澜又是一惊,她小细胳膊小细腿,十足的文弱样,50米勉强跑,800米绝对放弃,还要她上战场?
“我杨家世代良将,你自然也不会例外。况且,若是你不东征西讨,如何找寻那几件回去的宝物?”杨素说的是理所当然。
“你还是杀了我吧……我手无缚鸡之力,不能提也不能挑,连骑马都不会,怎么上战场?”杨笑澜干脆双手双脚一摊,躺在床榻上,一副任人宰割的无赖样子。
“你放心,我会亲自传你武艺,我师承毗卢遮那,家传枪法无双,配上师门练气的法门,事半功倍。至于骑马射箭,也自会教你。你想想,金戈铁马之中,运筹帷幄,翻云覆雨,颠倒乾坤,何等的潇洒,何等的威风!况且,你若不是我四弟,难道想做我四妹么?十四岁嫁人生子?”
威逼利诱齐上,直中要害,这杨笑澜是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难道要离开好吃好住四处漂泊?还是真的一头撞死?别说人生地不熟什么都不会,离开了杨素,她确实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而且杨素在历史上也算是赫赫有名了,文治武功,最绝的是无一败绩,那只要跟着他,倒不怕战死沙场。句句在理,句句在理啊。杨笑澜想通此节,重重叹了口气,用无可奈何地语气说道:“盛情难却,既然兄长大人你如此抬爱,小弟也只能遵从了。”
杨素看着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和四弟杨宁只在临安相处过一段时间,感情算不上亲厚,得知死讯心下也只有些许凄然。眼前此人与幼弟眉宇间十分相似,但性子却活脱脱不同,杨宁对于他这个长他二十七岁的大哥有些惧怕,有些敬畏,但是她却在他面前侃侃而谈表情生动,有一种迥异于身边人的洒脱,同时也予他一种十分可亲的感觉,这莫非就是师父毗卢遮那所说的缘分?
未见到杨笑澜之前,听毗卢遮那师父说起异世说起浩劫,说起这个跨越时空即将来到的人,他觉得她可怜又可悲。穿越,脱离了时间和空间,是一种比背井离乡更可怕地孤独,因为穿越的人基本没有回去的可能,若不能割裂往昔便只能日日在思念里沉沦。尽管毗卢遮那师父说找齐几样东西便可以回到她原来的时空,但是杨素却觉得希望甚微。
而杨笑澜的到来却预示着那个使命的开始,对于这项使命,一切充满了未知,他只知道他的师妹尉迟世云因这项使命音讯全无。她带来的是希望还是其他什么,杨素说不准,但是他却觉得她十分有趣,不管是三天三夜逃避现实一般的昏睡,还是和他交谈中表现的狡黠,他觉得也许她的到来能给他沉寂的生活带来一点乐趣。虽然他是大隋八大上柱国之一居功显赫权倾朝野,可是因为毗卢遮那师父远超世人智慧的熏陶,尘世间的功名对他来说已不再具有足够的吸引,反而他觉得这是一场游戏,权力的游戏,生死的游戏,天下人的游戏,尤其在不久前因为一句戏言而被责罚之后体悟更甚。毗卢遮那师父曾经告诉过他,大隋短短三十八年基业,于整个历史不过沧海一粟,起初听闻这个信息,他无法相信,他们励精图治竟然只能维系三十八年,可是秦始皇号称的万世基业也不过二世而亡,帝王大业不仅需要实力也需要运气。如果王朝更替正如毗卢遮那师父所说是一种自然规律,那么他口中的浩劫究竟是一场什么浩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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