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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楔子(1)

    夜阑星疏,夏风习习,枝影摇动。两盏印有“端王府”的橘红色灯笼一前一后出现在通向王府后花院的石径上。巡夜的两个王府奴仆,一高一矮,手拎灯笼,东瞅西瞧,沿着石阶登上曲折的游廊,慢慢朝后花园东边的藏书阁走来。二人刚走近藏书阁,就听见阁子里面传来轻微的响动声。

    “谁在里面?”一个奴仆警惕地问。

    藏书阁里寂静无声,过了片刻,传来“吱吱”的声音。

    “别疑神疑鬼的了,是老鼠!”另一个身材略高的奴仆小声地笑着说。

    二人提着灯笼继续往前走,走了五六步,橘红色的灯光映照在藏书阁的大门上,二人清楚地看见,大门上锁着的那一把铜锁已被扭开。

    二个奴仆吃了一惊,赶紧停下脚步,互相对视了一网步往后退了几步,隔着紧闭的窗户朝里面喝道:“谁在里面,赶紧出来?不然就当贼抓起来!”

    阁里依然静悄悄的。二人凝神敛气,等了半天,不见阁里有动静,于是大着胆子走到门前。矮个子奴仆一脚将大门踹开,高个子奴仆举着灯笼往里一照,阁里并未有人形身影。二人拎着灯笼走进藏书阁,举灯细网里收藏有成千上万本书册,都被整齐有序地摆放在分门别类的书橱里。

    “奇怪!不象有人进来偷书,那锁是怎么回事?”高个子奴仆疑惑地问。

    “不用说了,肯定不是府里的人,一定是有贼跑到王府里来了,只不过走错了地方,误把这藏书阁当作堆放金银财物的库房。你我快到库房那边去看看!”

    两个奴仆拎着灯笼转过身去,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个黑衣人从门后一闪而出,身形敏捷,迅速溜出门外。

    二人突然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一边拎着灯笼跟着追出门外,一边大喊道:“有贼!快来抓贼啊!藏书阁这边有贼!”

    喊叫声划破了宁静的深夜,整个王府顿时沸腾起来,手持刀棍的家丁,打着灯笼的奴仆纷纷从左庭右院奔过来,黑衣人慌不择路,一头跑进后花园,在曲榭回廊中跑了几十步,发现这花园如同迷宫一般,惶急之下,回头一看,只见十几盏灯笼乱耀,把花园门口照得如同白昼,几十个人涌进花园,齐声呐喊:“不要走了窃贼!”

    黑衣人侧身躲进一个假山背后,四处看了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一棵大树,快步跑过去,纵身一跳,轻轻跳到树桠上,找了一个枝浓叶茂的隐蔽位置,然后匍匐在树上,纹丝不动。

    众家丁奴仆涌进花园,四处搜寻查找,却未发现黑衣人的半点踪迹,就在众人东查西找、揣测议论之际,几名侍女拎着一排宫灯出现在花园门口,后面跟着一个身着锦袍的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生得清癯绝俗。中年男子走进花园,一声咳嗽,园里登时鸦雀无声,众家丁、奴仆连忙避让施礼。

    “有窃贼跑到王府里来了?”中年男子冷冷地问了一句,声音有些嘶哑,看上去神情疲惫。

    一个身材较矮的奴仆拎着灯笼走上前,低头禀道:“启禀王爷,小人刚才巡夜时,发现藏书阁的门锁被人扭坏,一个黑衣人突然从里面跑了出来,逃进这花园里,一时不见了踪影,小的们正在仔细搜寻他!”

    被称作王爷的中年男子正是端王李裕。李裕一听“藏书阁”三字,登时警觉起来,轻轻地念道:“藏书阁,又是藏书阁?三天前的夜晚,突然有人喊藏书阁里起火,等到众人跑过去一看,结果什么事都没有。孤当时就纳闷,这么看来,原来是窃贼在投石问路!”

    李裕皱着眉头,过了半晌,对众人大声说:“想来这窃贼也是一个爱读书的人,本王一向宽厚待人,由他去吧!你们也不必难为他,都散了去!”说完,转身走出花园。

    众家丁、奴仆见王爷带着侍女走远了,这才拎着灯笼走出花园,各自散去。花园里一下又暗寂了下来,朦胧星光下,显得越发寂静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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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楔子(2)

    黑衣人匍匐在树上一动不动,四更鼓响过后,又等了半个时辰,估计王府里的人都睡着了,这才轻轻从树上跳下,悄悄溜出花园,左看右看,不见一点儿动静。黑衣人用手摸了摸藏在衣襟中的火石、纸媒、蜡烛,犹豫片刻,垫着脚尖,依然朝藏书阁奔来,在廊上奔了没有几步,脚下绳索一绊,一张大网从上面撒下,黑衣人一个踉跄,躲闪不及,一下就被罩在网中,只听见有人大喊道:“抓住了!抓住了!”黑衣人正要挣扎,两把冰冷的钢刀早已架在脖子上,又见灯笼火把乱晃,早已埋伏好的众家丁奴仆从各处涌出,一起冲上前,将黑衣人绑缚擒住。

    天光微微发亮,被审问了多时的黑衣人被押到一间陈设华丽、灯火辉煌的房间。端王李裕这时正坐在一张雕花靠椅上,手捧白玉茶杯,脸上依然一副疲倦愁容之色,看上去已经有好长一段时日没有好好休息了,身后站着两名替他揉肩的侍女。李裕抬起头,见黑衣人被四五个家丁簇拥着押进屋来,身材魁梧的他,全身上下被捆得如粽子一般,汗流满面,衣衫破烂,身上露出被鞭子抽打的条条血痕,众家丁将黑衣人按跪在地毯上。

    管家卢廷躬身上前,拱手禀道:“回禀王爷,此人身份现已查明,他是京城‘凛风镖局’的镖师,叫沈灵。三四天前,他曾潜入王府一次,想偷盗藏网籍。因不知道藏书阁位于何处,因此大喊藏书阁里起火,引得府里的众人前去救火,他却躲在暗处,记清了藏书阁的位置。小的从他身上搜出火石、蜡烛等物,分明是有备而来,问他想偷什么书,他先是吱吱唔唔,不肯如实招供,一番拷问下来,他终于招认了,说是想盗窃藏书阁里的《云笈精要》”

    李裕眉毛一动,将手中的白玉茶杯放在面前的檀木案几上,喝道:“《云笈精要》是本王府里的密藏书目,连本王身边的人都不一定知道,你乃一介平民,是如何知道的?”

    在王爷的威势下,沈灵早已没有半点习武人的阳刚之气,低着头,懦懦地回答:“上个月,小人押镖回京。半路上经过一个村庄的路口,看见一个被包裹在襁褓中的婴儿,小的见包裹婴儿的布料是上等的绸缎,婴儿不哭不闹,也不知是死是活,小人好奇之下,走近细看,无意中发现婴儿的身上藏着一本书,叫《云笈精要》,小的随手一翻,见首页上写着‘端王府藏书’,小的更好奇了,略略看了看,才发现此书是一本武学奇书”

    不等沈灵说完,李裕喝问道:“那个婴儿长什么样,是死是活?是男是女?”

    “是一个男孩,估计不到一岁。”沈灵说话时,偷偷抬起头睃了端王一眼,见他把身子顷前,睁大眼睛瞪着自己,吓得赶紧又低下头,说:“我发现他时,他正在熟睡中,襁褓里还放有一锭十两的纹银,估计是被他的父母遗弃的,希望有好心人将他收留。那孩子长得白白胖胖的,我因为要押镖,所以没有将他带走,只把《云笈精要》拿走了,襁褓里的银子,小人却没有拿走,希望村子里有好心人将他抱回家去抚养。”

    李裕脸色铁青,“霍”地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绕着柱子转了几圈,又背着手,在椅子后面来回走动,侍女吓得赶紧低头退步,管家卢廷和押着沈灵的四五个家丁吓得大气儿也不敢喘一口,屋子里静悄悄的,只听见李裕来回走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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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楔子(3)

    李裕突然转过身来,手中的拳头捏地咯咯作响,盯着跪在地上的沈灵看了半天,冷笑道:“既然你手上已经有了《云笈精要》,为何却跑到本王府上行偷窃之事?”

    “小人得到的那本,只是上卷。小人回到京城后,将《云笈精要》仔细阅读了一遍,爱不释手,急切希望能得到下卷。小人猜想,既然《云笈精要》上卷是端王府里的藏书,那下卷也应该是。小人一时鬼迷心窍,于是就起了偷盗之心。”沈灵说完,抬起头睃了端王一眼,见他满脸愤怒之色,吓得又将头低下,补充道:“小人说的句句是实,不敢有半句欺瞒。《云笈精要》上卷,现在就放在凛风镖局小人寝室里的柜子里。”

    管家卢廷瞧了王爷一眼,赶紧问了沈灵一句:“你在什么地方发现的那个孩子?你能肯定他被当地村民们收养了?”

    沈灵想了片刻,回答说:“小人经过的那个地方,是在京城以南三百里远的谷安县辖地,那个村子叫什么名字,小人不清楚,只知道在谷安县城东南约摸二十里远的地方,那里柳树成林,有官道经过,村子里约摸有百多户人家。离弃婴几丈远的地方,就有几间茅屋,那个孩子是个小男孩,长得乖巧可爱,应该被当地的村民收养了!”沈灵说完,又拿眼偷觑端王。

    “可恶!”李裕突然顿脚骂了一句,然后走到椅子前坐下,长嘘了一口气,脸上的怒容却比刚才和缓了许多,“卢管家,你现在马上派人去镖局,如果《云笈精要》的上卷果真找到了,说明他说的都是真话,你再立即带人前去谷安县把延嗣找回来!”

    卢廷当即领命而去。跪在地毯上的沈灵倒吸了一口凉气,暗思:“那个弃婴难道是王爷的什么人?”心里越想越害怕。过了许久,不见王爷发话,沈灵偷偷抬头观望,只见案几后面的椅子上空无一人,连先前那两个侍女也不见了踪影,不知王爷是什么时候离开屋子的。沈灵又轻轻吸了一口气,思道:“那个叫延嗣的男孩会不会是王爷的儿子?如果真的是小王爷,他被寻找回来,我岂不是立了一个大功?不但无罪,说不定王爷还要重重地赏我......”正在想入非非之际,只听见身后有人大喝道:“大胆窃贼,竟然敢欺骗本王。将他拖出来,重责一百杖!”

    沈灵吓得魂飞魄散。众家丁应诺了一声,架起沈灵,将他拖到屋子外面的一座精致小巧的庭院中间。沈灵看见端王站在庭院的台阶上,面带愠色,不顾众家丁将自己按到一张长凳上,大叫道:“求王爷饶命,小人说的句句是实。《云笈精要》的确是从那个男婴身上得来的,就锁在小人寝室内的箱子里的......”

    两个持杖的家丁见王爷没有制止的表示,抡起竹杖,就朝沈灵身上狠狠打来,沈灵一边哀嚎,一边喊冤叫屈。

    站在李裕身旁的卢廷小声说道:“王爷,小的看他不象是撒谎,他们镖局里人数众多,人员进进出出,那本书被别人拿走了也不一定。小的已经又安排人手查寻去了。当务之急,还是把小王爷找回来才是。不如将这厮押去谷安县,让他戴罪立功。”见李裕点点头,卢廷忙摆手对家丁道:“停!”

    家丁拿着竹杖站在一旁,沈灵扑在凳子上,喘着粗气,喃喃地念道:“谢王爷!多谢王爷高抬贵手!”

    “沈灵,本王现在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你若能帮着把小王子找回来,本王不但不怪罪于你,还要赏你一千两银子!”李裕说完,又对众家丁说:“扶他下去,把衣服给他换了,让他吃点东西,在屋子里等侯待命!”

    沈灵大喜,忙谢恩不迭。等众家丁将沈灵押出庭院,李裕又说:“卢管家,辛苦你亲自走一趟。倘若延嗣果真能寻找回来,本王一定重重奖赏于你。如果找不回来”说到这里,李裕的脸陡然又阴沉下来,“沈灵那厮也不必押回来了,你就在当地将他处理掉!”

    卢廷连连点头答应。当天下午,卢廷带着王府的十多个佩剑武士,押着沈灵,骑马直奔京城以南的谷安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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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家事难测(1)

    江南二月,春光明媚,莺飞草长。正午时分,五六个奴仆簇拥着一顶四乘小轿,沿着乡间小道,穿林过桥,来到风景优美的赵家村。轿子在当地财主赵礼文的大宅院门前停下,大门口早已站着几个男女迎候。不等轿子落地,一个粉面妖娆的女子赶紧走上前,一把将轿帘子掀开,满面堆笑,将四十多岁的赵礼文扶下轿来,娇滴滴地问:“老爷,可把您盼回来了!莹莹的事儿,您都和吴刺史谈妥了?”

    “已经谈妥了,婚期就定在下个月,咱家能突然攀上吴刺史这棵大树,真是喜从天降。这段时日,巧儿你可要幸苦些了,打理嫁妆的事儿少不了你要帮着替老夫分担些!”赵礼文扶着爱妾胡巧儿的纤纤细手,朝宅院大门的台阶上走了几步,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四顾,皱着眉头说:“莹莹和她母亲呢?我昨天下午就叫吴管家回来报信,今天中午赶回来吃午饭,她们母女二人怎么不出来迎接我?是不是你又和她吵架了?”赵礼文的右眉上有一道浅浅的斜竖着的刀疤,皱起眉头来,刀疤由浅变深,让在场的每一个奴仆都有些害怕。

    “老爷,您说什么呢?乐燕姐姐是正室夫人,我不过是您的偏房,我哪儿敢找她吵架?她背地里不指桑骂槐,我都要谢天谢地了!”见赵礼文那张粗犷的脸突然阴沉下来,胡巧儿忙补了一句:“乐姐姐一大早就要坐着轿子出去,我对她说:‘姐姐您如果真的有什么急事需要出门,也要等老爷回来后再出去啊!老爷今天中午就要回来!’乐姐姐不但不听劝,反而冷笑着说:‘不是有你接他吗?我在身边反而碍着他的眼,我还是先上山拜菩萨去!’说完,坐着轿子就出去了,还带着丫鬟小翠。听说她昨晚上就斋戒沐浴,估计她真的是到通明寺庙里去烧香拜佛去了!老爷,虽说越州城离这里不过三十多里路,只是如今却比不得那太平盛世,要是有人诅咒您,路上万一有个闪失,那叫我后辈子依靠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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