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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京兆的天一如既往地灰暗。尹箢自宫墙往上方望去,看着那灰扑扑的四四方方的天,嘲弄地一笑。京兆甚少能有晴朗湛蓝的天,哪怕这屋檐是多么地华丽。

    今年的她二十四岁,入宫八年。

    这些年,自己这双日日用玫瑰花汁浸泡的双手到底沾染了多少人的血?她已经记不清了。

    这就是一个密密麻麻的网,张天布下,整整布了八年。

    她在内宫,齐王在朝政之上,同她里应外合,渐渐将皇帝手上的权利架空。

    皇帝有什么本事?本事的是皇帝的母亲和他的大姐。可是有什么用?周太后在她自个儿的宫里头摔了一跤后便口不能言,半边身子都已废了,这样的女人还能有什么用?

    还有他大姐。驸马犯事,长公主受牵连,连着封邑都被降了,还能怎么办?哦,还有那无用的长宁,也死了。可是,付出的代价,却是尹家全族的灭亡。

    问她怎么办到的?

    嗬,女人家能有多大的本事,即便是高高在上的后/宫娘娘,也只能从内宅入手。

    后/宫内宅,皆是牵涉朝堂。她主内,齐王主外,配合的到像是一对夫妻一般。

    没了周太后与长公主的势力,皇帝便是个傀儡。她自己也不明白,当初为什么会看上这样的一个男人呢?

    许是因为他那闲散的一笑,站在树下的身影并不如其他公子哥儿一般稳重,倒是多了几

    分俏皮。

    他说:“你小字唤作什么?”

    就这样一句话,偏偏撞进了她的心里头。然后看着他同他的母亲长姐一起,将她的家族灭门。

    自回忆中清醒过来,浑身的伤痛让她清醒了不少,看着眼前人精巧别致的鞋面,意识一点一点地回来。

    一头乌黑的发梳的服服帖帖的,娇嫩的脸上细心描绘的妆容让贤妃的脸显得更加动人,一身五彩刻丝银霓红细云锦广陵合/欢裙,所用是妃位中最高等级的服饰,瞅着对面起不来身的女子,冷笑道:“本宫可瞧着,当初风光一时的尹家嫡出姑娘,如今竟是到了这样的境地。不知琚逸伯泉下有知,是何感想。”

    地上的人儿趴在那里,已经懒得动弹了。如今大仇得报,这个刘雅兰是刘家的漏网之鱼,当初自己下手狠厉果决地解决掉了刘家,偏生这个刘雅兰活了下来,还嫁与了当初的齐王,如今的圣上,因果报应,如今便是轮到这个刘家唯一的后人来对付她了。

    自然是不说话的,贤妃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能看她在自己脚下屈膝求饶的模样吗?可她一个刘家庶出女子,一个靠着女人爬上来的家族,怎么能让自己这个百年世家的嫡女向她求饶!总之如今大仇已报,便是死个痛快也无所谓!这么想着,尹箢苍白的嘴角扯了扯,继而狠命地咬住了自己的舌头。

    贤妃看着尹箢的模样,说不出的畅快!口中不愿停歇,一面在尹箢身旁走来走去,一面道:“你从前何等厉害!三两句话便将得宠的德妃送进了冷宫,勇钰候白家也让你弄成了今天这般模样,尹箢……”突然间,贤妃弯下身子,盯着尹箢的双目:“你应该没想到,你也会有今天吧!”

    尹箢不说话,她知道,说话也是没有用的。临死了,怎么还要让这样的女子称心如意?那雪白的牙齿狠狠地咬住了自己的舌头,一点儿都不放松。

    贤妃兀自得意,她刘雅兰拼了命活到今天,可不就是为了看一看这个女人如今的模样!当年,她有机会能嫁给那个顶好的样貌的男子,可就是因为这个女人,这一切都给毁了!没了家族,她还能嫁给谁?!

    贤妃心里头痛快,可身边的人却隐隐觉着不对,连忙喊道:“快,快扒开她的嘴!”

    贤妃这才回味过来,看着尹箢的神情,一惊:不好,怕是咬舌自尽了!便也跟着连忙喊:“快些扒开她的嘴,莫是让她自尽!”齐王答应将人交给她,只有一条,不能让她死了。她不知是为何,但皇帝在府邸的时候便是个手段狠辣的,留着这个女人的命自然是有用处,如今若是死在了她的手上……

    尹箢嗤笑,闭眼前最后的一幕,竟是贤妃慌张的脸。

    死了还要看到你这样脸,我当真是死不瞑目。尹箢心想。陡然间,这些年的画面在自己眼前一一闪过。

    她死,换取尹家的平反,让她大哥唯一的遗腹子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官职。

    这是她同齐王商量好的。

    可是……可是!

    她不甘心!

    尹家的灭亡,皆是因她视错了人!若是当初,她能对父亲的异动做出合理冷静的判断,母亲就不会死的不明不白,父亲懊悔一生。

    再往后追究一点儿呢?若是她当初识人能够放亮了眼,就该知道像夜氏皇子里头,个个都是有才智谋略的,唯独这位二子,虽是满腔的抱负,奈何自己的生母让周太后拿捏的牢牢的,不得不倚靠周家生存,到后来,便是万事靠的皆是自个儿的母亲与大姐。靠着女人出头的男人,大多没出息。

    她的这一生,总是自以为聪明,大约是因为自小便是父亲掌中的明珠,一直都是被悉心教导着,心里头自然也有一股子傲气,总认为旁人是不如自己的,这才将养了自个儿一股愚蠢的气息。

    没错。愚蠢,愚不可及!

    尹箢鲜红的嘴角扯出凄凉的笑容,没想到,自诩聪慧的活了一辈子的她,临了了给自己的评价,竟是愚不可及四个字。

    后人会怎么说她呢?大约是说她是个心中有股坚韧之气的女子吧,忍下了血海深仇服侍在仇人身侧,最后为家族翻案。

    可是……可是……

    若不是她愚蠢,所有人都不会死!信春堂的奂禾纷禾,都不会死。尹家乃京兆百年的望族,怎么能这样衰败下去?

    她是尹家寄予厚望的嫡女,成败皆在她身上。

    苦笑,临了临了,终于看清了自己的愚钝。

    倘若她有来生,倘若再给她一个来生……

    嗬,哪里来的来生?自己就是笃定不信佛神的人,又怎么让旁人给自己一个来生。

    不过……倘若有来生……

    她定不负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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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祭奠(一)

    四更天的天空黑的不像话,伸出手来连五指都未必看得清。琚逸伯府门前却挂着白色的灯笼,府内一切皆是一片素镐。

    这琚逸伯府的大夫人黄氏,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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