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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六姑娘来了。”守在邢夫人门口的小丫头看见落春过来,忙不迭的大声向内禀报,并赶紧将挂在门上的大红软缎绣蝶戏牡丹的门帘打起。落春迈步进屋,邢夫人身边的大丫头锦屏早已经快步迎了出来,对落春施礼起身后,斜睨了一眼四周,来到落春身边低声说道:“太太在里面正发脾气呢,姑娘你快去劝劝吧。”

    对上锦屏期待她赶快来灭火的眼神,落春微蹙一下眉,绕过挡在门口的镂空杨木六扇仕女屏风进了里屋,只见一个小丫头正跪在地上收拾泼洒在地上的残茶水渍和破碎的茶盏,邢夫人靠在炕边的紫檀嵌大理石榻上,脸上的神情虽然不再是横眉立眼,但是从神色上仍可以看出其怒意未消。落春走上前,在邢夫人对面坐下,款款说道:“母亲这又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又生起气来?气大伤身,母亲还是要多加爱惜自己才是。”

    落春不劝还好,一劝邢夫人反而来了劲。腰间放着引枕倚在塌边的邢夫人闻言一下子坐了起来,直着腰恨恨的说道:“我也不想生气,但是人家不让我顺心,我又有什么办法!”吐了一口长气抱怨道:“你说说,你说说,明明我是长房长媳,但是家里当家理事的却是你二婶,我这个长房长媳就这么被晾在了一边。就算我是个继室,进门晚,但是我也是她嫂子,可是平素里行事你看看那个好二婶眼里可有我这个嫂子半分?抢了管家权也就罢了,连琏儿的婚事她都要插上一脚,她竟然想把她的内侄女许给琏儿,她这是什么意思?这不是明晃晃的要把贾家变成她们王家的意思嘛,可叹老太太和老爷竟然还不反对,真是气死我了!”

    自从落春懂事之后,邢夫人就没少在她面前抱怨这管家之事,因此这次落春听她老话重提,不由得厌烦的皱了皱眉,而后听到邢夫人说起贾琏的婚事,眉头不由得攒起来。王熙凤能干是能干,但是人也够胆大妄为,行事几乎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什么事都敢做。如果嫁给了能够压得住她的男人,她或许能成为个让丈夫专心外事的贤内助,但是就贾琏的个性,以及贾家的情势,还有王熙凤的脾气秉性,她并不是贾琏的良配,她不适合嫁进贾家,但是这事有其他选择吗?琏二奶奶就一定非王熙凤不可吗?……

    落春就贾琏和王熙凤的婚事而陷入了思考之中,邢夫人在一旁继续喋喋不休说道:“我虽然是填房继室,但是琏儿好歹也要叫我一声母亲,这可是我娶儿媳妇,结果我这个做母亲的却没有一丝一毫说话的余地,你那个二婶反而忙里忙外的跟着张罗!琏儿本来和我就不亲近,若是再娶了你二婶的内侄女,这大房今后还有我们母女站得地方吗?”

    邢夫人越说越生气,忍不住伸手使劲拍了一下手边的描金梅花黄花梨小几,因为用力过大,以致掌心都拍红了,无名指和尾指上留着的长指甲划在桌面上从中间断了下来。原本站在邢夫人身边装鹌鹑蔫不做声的王善保家的见状赶紧凑到跟前,一面捧着邢夫人的手摆出一副心疼的模样,一面说道:“哎呀,太太,小心,仔细伤到手!”转头喝道:“锦屏、双喜、五福,你们几个小蹄子眼睛长在哪了?怎么这么没眼色,没看见太太受伤了嘛,还不快把修指甲的剪刀和化瘀膏拿来。”

    邢夫人将手从王善保家的手中抽出来,不以为意的对她挥挥手,“没事。”继续对落春抱怨:“你那个好二婶将她的那个内侄女夸得天花乱坠,好像满京城里除了他们王家的女儿之外,再没有人配得上琏儿,原本贾王两家就是亲戚,常来常往的,当府里没人见过她那个内侄女似的。要真有那么好,那当初她儿子珠儿娶亲的时候,怎么就不把人娶回去给她作儿媳去?年纪上也不是配不过!”

    提到贾珠,原本满脸怒气的邢夫人不由得笑了起来。“哼,千挑万选了半天,我还当挑个什么样的名门闺秀呢,结果却挑了个克夫的货……”贾珠在世的时候,因为读书有成,甚是得贾母的宠爱,帮二房占了不少风光,很是压了大房一头,邢夫人为此很是不忿,但是对此却无可奈何,因此对贾珠颇有怨念,所以对于贾珠的早逝,邢夫人虽然不能说是拍手称快,但是并不伤心,再加上她和王夫人这个妯娌积怨已久,看到王夫人因为贾珠的死伤心欲绝的模样,心中不免有几分快意,如今说起此事忍不住幸灾乐祸起来。“呵呵,还整日说嘴,夸她侄女出挑,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命,似乎进宫做娘娘都使得,言下之意不就是琏儿有点配不上她们王家的女儿呢,但是实际上呢,却连个穷翰林家里克夫的货都比不过,这命也不过就那么着……”

    对于邢夫人的“口无遮拦”落春真是头疼死了。诚然,贾珠的早逝,哪怕在王夫人的心里都认为是李纨克的,因此很是不待见这个儿媳妇,但是这不代表着她愿意听到邢夫人如此说。大房和二房不合府里的人只要有眼睛的就没有不知道的,如今二房在府中占上风,王夫人又执掌府内管家大权,下面的人看风使舵,大多巴结奉承二房,整个贾府上下又跟个筛子似的,府里的人一个个长着个大嘴巴,主子家的事就在他们的嘴边,邢夫人刚才这话要是传到王夫人的耳中,不知道又要生出多少故事来。而后,邢夫人竟然还编排起了王熙凤来,自古以来,婆媳之间的关系就是一个难解的问题,何况凤姐那个人心高气傲,自恃出身,心中恐怕未必看得上她这个出身不高的“继婆婆”,她要是听到邢夫人如此说她,绝对会给本来就难处的婆媳关系再添一重困难。再说,王夫人之所以这么热心的撮合王熙凤和贾琏的婚事为的是什么,邢夫人的话虽然直白,但是绝没有说错,所以王夫人本身也不会乐意看到邢夫人和王熙凤这对婆媳相处和睦,一团和气,这不符合她的利益,因此就算没事,恐怕还会找点事出来,邢夫人这会不是明晃晃的把把柄往人家手里送嘛!

    落春心中无奈的叹了一声,见邢夫人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赶紧开口制止:“母亲!慎言!”邢夫人斜睨了落春一眼,明白她的意思,瞟了在屋里伺候的,眼观鼻,鼻观心,站在一边恨不得假装自己不存在的人一眼,冷笑道:“怎么,难道我连在自己的屋子里都不能说话了不成?你二婶她自己都认定是她的儿媳克死的珠儿,平日里言语中又不是没有带出来过,合着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许她说得,就不许我说了,这是什么道理?”神色激动的端起手边的茶盏喝了大半盏,又道:“不过话说回来,其实也未必是珠儿媳妇克的,没准是你的好二婶平日里不积德,所以这才报应到珠儿身上。说不定她也是这么想的,要不然,她怎么在珠儿没了之后就开始吃斋念佛,装起佛爷来了……”

    落春本来觉得邢夫人说话不妥,担心她的话传出去引起风波,这才出言打断她,让她不要再说下去,没想到却激起了邢夫人的劲头。落春见她越说越过分,面对邢夫人的不智她已经无语了。知道劝不听邢夫人,她轻叹一声,将自己刚才的疑问提了出来,试着转移话题:“母亲,琏二哥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吗?确定是凤姐姐了,再没有更改的余地了吗?”如果有可能,贾琏还是不娶凤姐最好。

    听落春提到这个话题,邢夫人即是气愤又是无奈的说道:“已经定下来了,我从老太太那回来时,已经开始走‘六礼’了,这会老太太应该已经请人到王家问名去了,再没有更改的可能。”

    “那父亲那边就没有什么异议?还有琏二哥……”落春有些不死心,想了想说道:“要不母亲你好好和父亲商量一下,或许可能……”

    “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和琏儿有什么关系,他只等着娶媳妇就得了,能有什么想法?至于你父亲那边,你当我没和你父亲说吗?”提到自己那个“靠不上”的丈夫,邢夫人又是一肚子闷气,恨恨的说道:“哼,老太太定下来的事,你父亲那边还能说什么,自然只有说好的。我不过和他提了一句,他反而数落了我一通,说什么就算原本是王家的人,但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嫁入贾家后,就是贾家的人了。夫唱妇随,既然成了琏儿的媳妇,自然就会向着琏儿,向着大房……你父亲最后竟然还说我不安好心,想搅黄这门婚事,很是警告了我一番。他也不想想,二房那个笼络人心的本事有多高明,像琏儿明明是大房的人,可是却明显和他二叔和二婶亲近。人家是亲姑姑,亲侄女,有这么一层关系,人家又会笼络人,到时到底是向着大房还是二房可说不准,我好心我大房着想,最后反倒成了我的不是。”

    看着邢夫人诉说被贾赦训斥的时候一脸委屈的模样,落春沉默了,此刻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对府里二房掌握大权,压大房一头的现状,要说贾赦甘心现状是不可能的,但是指望邢夫人从王夫人手中将权夺过来的可能性是没有的,因此只有指望下一代了。为贾琏聘娶王熙凤应该是三方博弈的结果,但是不能不说贾赦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如果让二房这样继续做大下去,到时府里爵位传承很有可能会出现问题,兄死弟及的也不是没有。

    现今二房之所以在府里压大房一头,王家的支持避不可少,那么大房同样聘娶一位从王家出来的媳妇,二房的这个优势不就没有了吗!至于邢夫人担心的问题,贾赦反而不以为意,他觉得贾琏和王熙凤就算和二房再怎么亲近,也不可能会将原本应该贾琏继承的爵位拱手让给二房。这个矛盾是不可调和的,王熙凤各方面和贾琏也还算相配,人又精明能干,聘娶这么个儿媳虽然不能说很满意,但是细想下来,还是利大于弊的,所以贾赦也就接受了这一结果。

    落春从邢夫人的话中了解到了贾赦的想法,轻叹了一口气,不能说贾赦想错了,他想着等王熙凤嫁进门后,静看王家上下两代女儿争斗,到时大房占着大义的名分,从而夺取府中大权,但是他绝对没想到最后的结果却是适得其反,唉,只能说人算不如天算!

    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再没有挽回的余地。落春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小身板,心中暗自叹息,这事连邢夫人都没有说话的余地,更是没有让她发表意见的地方。事已至此,只能接受,落春也就不在纠结,到时,等王熙凤嫁进来之后,真要有什么事,见招拆招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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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对于王熙凤嫁入贾家已经成了无法更改的事实,相比于邢夫人的满心不甘,落春还是比较淡定的接受了。看着一旁邢夫人满脸落寞颓然的模样,她思量半晌,劝慰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无论什么言语在此刻都显得太苍白。

    落春和邢夫人不说话,屋子伺候的人因为听到两人刚才谈论的话题不愉快,生怕被迁怒,所以都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保持安静,室内一片沉默。就在落春想要出声打破沉闷气氛的时候,费婆子拿着一摞账本笑着从外面进来:“可是巧了,姑娘和太太竟然在一块,倒是省得我这副老胳膊老腿再跑一趟了。这是这个月庄子养殖的收支帐,请太太和姑娘查看。”边说边将账本放到两人中间的炕桌上。

    邢夫人将最上面的一份账本拿起,翻了开来,看到纸面上显露的数字,阴霾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落春瞟了地下垂首而立回话的费婆子一眼,随手拿起一本帐薄,翻阅了一下,看到上面显示的银钱收入,不禁满意的点了点头。

    邢夫人之所以在贾府地位尴尬,不仅仅是因为她继室填房的身份,更多的是因为贾府上下都长了一双势利眼,看不起她。府内外评价她,都说她“出入银钱,一经她手,便克扣异常,婪取财货。儿女奴仆,一人不靠,一言不听,故甚不得人心。”不过这话细想起来,却情有可原,虽然邢夫人出身并不算显赫,但是她到底是贾家长房长媳,但是以她的身份,在府里却没有得到足够的尊重,得不到婆婆和丈夫的欢心,也没有当家的权力。贾府上下都是一双“势利眼”,这种情况下,谁又会把她这个贾府的大太太真正看在眼里?

    贾琏、迎春和贾琮都非她亲生,贾琏早就被二房所笼络,而且就算他不偏向二房,邢夫人嫁进来的时候,他应该已经记事了。作为继子,他对这个占了他母亲位置,自己又要称之为“母亲”的女人又能有多少好感?孝道是在亲生母子之间的,对继母和继子之间的约束力就没有那么大!至于迎春,她连自己都照看不好,又怎么能成为邢夫人的依靠?贾琮不过一庶子,地位参考贾环,贾环好歹还有一个在贾政面前得宠,算是能说得上话的赵姨娘,还能得贾政几句询问,但是贾环在贾府又是个什么地位?贾琮的姨娘则是连面都没露,更是不见贾赦理会他,这样的他你让邢夫人怎么依靠得上?至于奴仆,“雀儿都捡旺处飞”,如果没有好处,除了邢夫人从娘家带过来的奴才,知道她在贾家实际地位的贾家奴才又怎么肯真心实意的跟随她?

    枕边人靠不住,儿女指望不上,在府中可谓孤家寡人的邢夫人要为自己的下半辈子打算,这种情况下,她除了紧紧抓住金钱之外,还能抓住什么?

    钱这个东西不算是好东西,但是却不能没有,特别是在贾家这种豪门世家里面,更是不能缺。像邢夫人,因为没有管家权,所以,她在贾家能支配的钱财,除了每个月的月钱,就是她自己的嫁妆。虽然文中她兄弟对贾珍他们抱怨,说是邢夫人出嫁的时候将家中一众家私全都把持带了过来,他便是来要钱,仅邢家的钱就够他花了。这话不假,但是邢夫人的嫁妆算起来说是有三千两,不过都是些花头,真正论起来,能够折变出一半就不错了。

    因为邢夫人的嫁妆里多是衣料之类的东西,看着装着满当当的一箱子,但是这些东西,一年一变,而且放久了都不鲜亮了,价值有限;类似宝石、古董和店铺这类值钱的硬通货根本没有;陪嫁里倒是有一块京城近郊的土地,面积不算小,但是却因为土地贫瘠,没什么出产。当然,如果不是这样,以京城附近土地大多被豪门大户所占据的情况来看,也落不到邢家手里了。

    以邢夫人的陪嫁若是嫁入门户相当的人家,倒也算是一份体面的嫁妆了,但是在贾家这样的豪门大户眼中,就不够看了。“三千两银子“到了王熙凤的口中就成了”不拘在哪里省一抿子就出来了”,所以在贾家人的眼中,邢夫人的嫁妆实在是寒酸的可怜。

    王熙凤敢和贾琏较劲,在贾琏面前不弱气势,固然是因为王家和贾家门户相当,但是丰厚的嫁妆也给她增添了十足的底气。钱在贾府非常重要,不可或缺,君不见,连薛宝钗和探春想换个口味,都要额外拿钱给厨下。“钱壮人胆”,人有都不如我有,落春作为府里的姑娘,虽然每个月有二两银子的月钱固定收入,但是却未必够花,她可不想额外买点东西,总是要伸手向别人要钱,哪怕这个人是邢夫人,她的母亲,她也接受不能。

    何况,作为邢夫人的女儿,落春也想改善一下邢夫人在府里的地位,就算不能让贾母和王夫人她们对她改观,但是至少在奴仆那里也要稍微改变一下。换句话说,你们不是长着一双势利眼嘛,我没势,但是却可以用钱“砸死”你们!

    因为身为女子,落春无法抛头露面做生意,而且“士农工商”,在这个时代,商人的地位并不高。作为一位名门贵女,操商贾之事可不是什么好名声,何况她尚待字闺中。最终落春决定利用自身的优势,将主意打在了邢夫人在京郊的陪嫁庄子上,在那大搞养殖业。那块地因为土地贫瘠,所以没什么出产,虽然不至于年年贴钱,但是却也没给邢夫人带来什么收入,因此说服邢夫人并不是什么难事。

    在古代搞养殖业人力和资源都不缺,最困难的是疫病的防治,但是这对落春来说并不是难题,这涉及到她的一个秘密,她有个随身空间。用随身空间里面种植的药材和水配制出来的药粉对疫病的防治有很大的作用,有了这个利器,所以,鸡、鸭、鹅还有猪羊的大规模养殖慢慢发展起来,已经开始见利。

    落春没有和邢夫人一样急着查看账册,食指和中指在炕桌上敲了几下,沉吟了一会才道:“其实除了现有种类,还可以加几种,比如说鸽子、鹌鹑还有驴子等品种,并且可以考虑一下,挖个池塘,种植莲藕之类的东西,还有养鱼虾之类的水产。费妈妈你回去和你当家的商量一下,看看是否可行,要是可行的话拿个计划出来,报给我和母亲。”

    在一边低头看帐的邢夫人听落春如此说,抬头看了她一样,似乎有话要说,不过最终什么都没说,又低下头继续看帐。费婆子脸上笑成了一朵花,一听又有新的差事下来,就算无法从中捞油水,但是差事越多,说明自家越得主家看重,而且工钱也会随之上涨,何况落春是个大方的主子,只要差事干的好,并不吝惜赏赐。

    王善保家的听了之后,看向费婆子的目光是又嫉又恨。当初落春将这差事交给费婆子一家之后,王善保家的那个时候还因为费婆子一家是从府里出去到庄子上,等同于被“放逐”,还为从此在邢夫人的身边只剩下自己,再没有人与之争风高兴不已,如今看到费婆子家里的三个小子都有了差事,而且日子也并没有因为离开府过得惶惶起来,反而越过越好,并且并没有因为离府而和邢夫人关系疏远,反而越发被看重,懊悔当初的失策,毕竟最开始,邢夫人属意的第一人选是她。如今看到费婆子一家如此风光,更是越发被委以重任,她心中颇不是滋味。

    落春将王善保家的目光收入眼中,她见费婆子回话完毕,示意她留下账本,退下。等费婆子退了出去后,落春低头思索了半晌,看向王善保家的,说道:“王妈妈,这几日你要是有时间将京中做的烤鸡、酱鸭子、烧鹅这一类的吃食买些进来,带给我尝尝。”

    王善保家的不明所以,满脸赔笑的劝道:“府里的厨子都是上好的,姑娘想吃什么没有,怎么想起吃外面的东西来了?不过姑娘要是好奇,回头我就带些进来,只是外面的东西不比府里的吃食精致,太过粗鄙,恐不入姑娘的眼。再者,只怕外面的东西不干净,姑娘吃坏肚子。”真要吃出个好歹来,她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见王善保家的嘴上答应着,却一脸不以为然的模样,落春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轻摇了一下头,将话点穿:“如今庄子上养着那么些个东西,货源是不缺了,若是自家做好了出售,总比直接贩卖的好。且不说多获一重利,不是说母亲从邢家带来的人,还有好多没差事呢嘛,虽然不能安排他们进府当差,但是有事可做,总比闲在家里要好吧。”

    王善保家的听明白了落春言下之意,琢磨着这事说不定会落到她的手上,毕竟邢夫人从邢家带来的人手,可用的就那么几个,费婆子手里已经有了一摊,这事舍她其谁,因此笑得合不拢嘴,恭维道:“哎呀,倒是我老婆子短视了,还是姑娘想的长远。”望了望屋子摆的落地钟,又道:“这会子时间还早,我这边这会也没什么事,不如现在就去。京里的几家熟食我心里都有数,虽然赶不上午饭了,不过绝对赶得上晚上吃晚饭的时候,到时让姑娘和太太晚饭尝个新鲜,添个野趣。”说完,就急急地向邢夫人和落春施礼退下了。

    落春看着王善保家的如同后面有什么撵着她的匆匆忙忙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利字当头,真是行动如风呀,心中暗叹了一声,目光收回,和邢夫人一起看起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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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贾母院中东廊三间小正房乃是落春的住处,秦显家的捧着个捧盒走了过来,见落春身边的大丫头品绣搬了个绣墩坐在房门口做针黹,见秦显家的走过来要说话,忙摆手,将食指放到嘴边示意她噤声,指了指廊下。秦显家的会意,忙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品绣放下手里的活计,走到近前问道:“婶子这个时候跑过来可是有事?”

    秦显家的向着落春的屋子张望了一下,没有回答品绣,反而说道:“都这会了,怎么姑娘午睡还未醒吗?姑娘这个年纪虽然正是贪睡的时候,但是就算姑娘未醒,品绣你也该把姑娘叫醒了。不然白日睡多了,到了夜间走了困,就该睡不着了,对身体可不好。”

    “我可是轻易见不到婶子的身影,婶子这一过来,倒是劳烦婶子操心了。不过请婶子放心,我看着时辰呢。姑娘从太太那里吃过午饭回来后,三姑娘和四姑娘过来和姑娘说了好一阵子话,而后琮哥的奶娘又带着琮哥过来闹了一阵子,直闹得姑娘头疼才离开。等他们走后,姑娘这才歇下,躺下睡着总共也就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我服侍姑娘这么久了,还不至于这么点事都不知道。”品绣有些不悦的斜睨了秦显家的一眼,目光从她手里的捧盒上掠过,似笑非笑的说:“婶子还没说这个时辰过来是因为什么,总不是特地来关心姑娘午睡情况的吧?”

    秦显家的听出品绣语气中的淡淡嘲讽,忙赔笑道:“看品绣你说的是什么话,婶子倒是想常来,但是婶子人微位贱,这内院哪里是婶子说来就来的,比不得品绣你可以随意走动,婶子过来一趟可不容易。知道品绣你服侍姑娘精心,我不过是随口说了那么一句,既然品绣你心中有数,那就当刚才的话婶子我什么都没说。”说完将手里的捧盒往品绣手边一递:“这是我家的那位从外面得来的新鲜果子,算不得什么好东西,不过是我们对姑娘的一点心意,等姑娘醒了,还请品绣你帮我致意。”

    品绣将手缩了回去,没接,说道:“婶子你是不知道我们姑娘的脾气,要说和气确实是和气,但是也是‘眼里不揉沙子’的主。婶子你刚才也说了,走一趟不容易,所以婶子要是不说清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我可不敢接。”平白无故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秦显家的和品绣推让了几次,她见品绣态度坚决,不说清缘由就是不肯收,这才无奈的说道:“婶子一家如今除了当家的在府里当差,全都闲在家里吃干饭,也不知道府里什么时候再挑人,就算挑人,也不知道能不能挑得上,但是总不能就这么一直闲在家里吧,正巧我听说太太那里有了新差事,所以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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