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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冷宫寒雪

    鹅毛一样的大雪从天上落下,密密实实覆了一地。这许是天授五年二月的最后一场大雪,也是春日里最后一场雪。

    都道瑞雪兆丰年,六宫妃嫔,无不为这一场大雪欢欣雀跃,拍手称快。此情此景,却并不为天下黎民。单是为皇帝终于大梦初醒,将隆宠了两年有余的妖妃废为庶人,打入冷宫。

    为此,六宫多少妃嫔感激涕零,连夜祭告苍天有眼,收了这妖孽。

    当初云千雪顶着“元”字的封号入宫,如同一块大石头,重重的压在后宫妃嫔的心上。如今当真去了,岂是舒坦二字能形容得来的?

    听说皇帝近乎把合欢殿里能砸的东西摔了个干净。而后,云千雪便被褪去荆钗,剥去华服,压着去了冷宫去锦宫。

    诸人只晓得皇上雷霆震怒,却没人知道,那一日皇帝与庶人云氏到底说了什么。

    长乐宫中成群的奴才,便是云千雪最倚重信赖的宫人也弃她而去,回了御前当差。唯有两人愿意随着她去那不死不活的地方熬日子。

    “绿竹,小回子。你们若当真随我踏进这冷宫,或许,再无出来的可能了。”云千雪一身夹棉青衣,冻得瑟瑟发抖,她勉强抿着唇,站在去锦宫仪门的台阶上,回首凝着绿竹和小回子两人。

    绿竹脸上还挂着泪,哀声哭道:“奴婢愿意跟着娘娘,去哪儿都是愿意的。”

    小回子也压抑着哭声,点头应道。

    冷宫的台阶上堆着积雪,云千雪的鞋极为单薄。站在雪地里,脚心儿被冻的冰凉。她却是一动不动,看着绿竹与小回子无怨无悔的神情,叹了一口气,“明知道这是条有去无回的路,你们何必跟着我。”

    守在冷宫外的侍卫听着有些不耐烦,高呵了一声道:“哪儿来那么多废话,进去还是滚蛋,由不得你做主了。”

    绿竹连忙进前,搀着云千雪的手臂,道:“奴婢扶娘娘进去。”

    小回子也跟上前,替云千雪将满是积雪的前路踩出脚印来。

    去锦宫朱漆的大门“吱呀”一声,发出绵长而幽怨的声音,她蓦地回身,从门缝里,依稀能看见暗青色宫装的内监走远,随后那扇门被紧紧的掩上,似是要将外面的一切都断绝了。

    小回子面露苦色,却仍是宽慰云千雪道:“娘娘,皇上与娘娘不过是一时置气,过两天就会想通的,到时候必定会接娘娘回宫。”

    云千雪恍然失神的盯着那掩的死死的,斑驳了朱漆的宫门,默默的摇首。她眼角一阵刺痛,便觉着什么东西热滚滚的落下来,在心里且惊且怕。

    为何会哭,为何要哭?

    进了冷宫,自有当差的嬷嬷将三人送去厢房安置。

    那嬷嬷似是司空见惯云千雪这样的人,一路无言,带着三人到了去锦宫四面散落着的十来间屋子中的一间。

    这屋子面阔三间,从外面瞧着,似是许多年都不曾住过人了。

    屋角廊檐上,能瞧见横亘的蛛网。门窗上的清漆剥落。雕梁画栋,描金绘彩也是黯淡无光,半点儿都瞧不出它们曾经也有过流金溢彩。

    云千雪只瞧过启曌城的绮丽繁华,从不晓得,原来冷宫是这个样子。她站在积雪上,脚下能明显的感觉出底下覆着的横生的杂草。

    云千雪心想,此番种种,亏得赐给嘉贵嫔的那顿板子。

    约摸着,现在该称她一声嘉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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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细细回忆

    云千雪住着的这间厢房,多年来无人居住。等小回子与绿竹将屋子清理干净的时候,云千雪的脚已经冻得有些发麻了。

    虽说进了二月,开了春。可天气依然冷的刺骨,窗外的阴霾将日光遮的严严实实。

    屋子里点着一盏枯黄的油灯,微弱的光,只能勉强将四面有限的范围照亮。空气里带着一股发霉的潮湿气味,破败的墙壁被冷风吹得瑟瑟发抖,直冲着云千雪的骨头里钻进去。

    云千雪蜷着双腿,窝在发潮的床榻上。她如云一般的青丝,逶迤而下,伏在肩上。乌黑的瞳仁儿,如一潭深深的古井一般,似是比这屋子还要清冷。

    云千雪细细的回忆,她落到这样的地步。在大殿上接二连三的事端如山崩的石头一般,一块儿一块儿的砸下来。六宫妃嫔,亦是难得这般同仇敌忾。

    想来,许多事儿或是从宛良媛自缢开始的。

    一双手无形的,密密实实的编织了一张网,将她捕拢在其中。一切都在静谧无声的阴暗中进行,自己一味沉浸在对怀孕的惊奇与适应中,最后又被失去孩子的滔天恨意蒙蔽了双眼。才让暗地里隐匿的这双手,最终有机会扼住了自己的喉咙。

    而在表面上的人,是从前的嘉贵嫔,如今的嘉妃。那么背后的人呢?是顾临怡?秦妍?还是敦妃?又或者……

    她脑海中出现了一张接着一张的诡秘脸孔,那般笑靥如花的笑颜,交织成可怖的鬼魅……

    刚进了天授四年的六月,天气热的难熬。长乐宫的宫人正忙着将殿外的知了、飞虫都粘走,院子里瞧着尤为的热闹。

    云千雪已经有了五个月的身孕,肚子开始显怀。她此刻虚弱的歪在榻上,刚刚吐了一通,把胃里的吃食吐了个干干净净,现在嗓子火辣辣的难受。

    春如在指尖化了薄荷清凉膏,揉在云千雪一跳一跳的太阳穴上,忧心忡忡道:“娘娘的身孕也有五个月了,照理,这害喜的症状也该有所缓解。”她说到这,也没敢往下深说,可是止不住心里的一阵不好预感。

    按说,眼下这样的天气,最是不会轻易感染风寒的。可这两日云千雪外感风寒,因着有孕,也不大敢用药,都是药膳调理。却迟迟不见好转,鼻子堵着闻不见气味,便是嘴里也发苦,吃什么吐什么。

    云千雪脑仁儿发热,被春如这样软软的揉着,才稍稍有些好转。她不说话,似乎现在张口说句话都是分外的艰难。

    此时间,绿竹端了安胎药进门,与云千雪道:“娘娘,该用药了。”

    春如停了手,去接过绿竹手中的托盘放在小几上。绿竹又去取了殿里一早备下的酸梅、蜜饯放在瓷碗里。

    云千雪下意识的闻了一闻那药味,兀自叹道:“往常那药汤的苦味儿直接往鼻子里钻,闻一下,便一口都喝不进去了。如今这鼻子不好用,那药似乎也没那么苦了。”

    春如笑着说道:“娘娘这两日风寒,鼻子和嘴里都没味儿,可不就没那么苦了!奴婢闻着,还是一样的苦涩呢。”

    绿竹摸了摸那药碗,见不是很热,转头要送去给云千雪。春如不禁拦了她,下意识的问道:“可让应安瞧了没有?”

    绿竹道:“找不到应安的人,宫门口守着的说是去尚食局给娘娘瞧药膳去了。这会儿还没回来,也不晓得是有什么事儿。”她说着,放下了药碗,询问春如与云千雪道:“奴婢这就出门去寻他回来,只不过再晚,怕耽搁了娘娘用药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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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意外冲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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