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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女尸

    程天拖着疲惫的身体路过景德小区的时候，便被一群聒噪的人群吸引住了。[千千小说]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程天向前走近了几步，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几句，便清楚地听到了来自于人群中央的几个比较突兀的叹音。

    “哎，这么年轻就跳楼死了，真是可惜了……”

    “年纪轻轻有什么想不开的，现在的年轻人啊！哎……真是……”

    “倒是糟蹋了这样的花样年华，这么个美人胚子，就这样裸死在了自家的楼下，也不知这个女孩的父母看到，会是多么的伤心欲绝！”

    ……

    叹息声，一时间弥漫了整个人群。

    程天的脑子被那些短暂的叹息声波干扰了那么几秒，便逐渐地被一股本能的冲动所压制。渐渐的，程天也受到了人群的感染，心情顿时变得有些低落。但是好奇，却驱使着程天打定主意：“一定要看看这个裸死女孩的庐山真面目。”

    身体上的碰撞是相互的，人类在从南方古猿开始进化起，脑部的发达是较之其他部位来说最为重要的。而劳动，则促使人们获得了充足的食物，其所导致的最终的结果，则是人类明显地站在了食物链的顶端。所以，人类相对于其他动物最大的不同，便是拥有着其他动物所不及的无限潜在的智慧！

    程天凭借着自己消瘦的身体，在人群中不断地寻找着比较有利的空档，如见缝插针般，程天在稍微费了一番工夫之后，终于是来到了人群的中央，如愿以偿地见到了那个众人口中的裸死美女。

    冰凉的水泥地板上爬着一具曼妙并有着完美曲线的美丽身体，但其中所透着的死亡气息却让她看上去冰冷，苍白而无力。一头乌黑的长发遮住了女尸近乎半个身体，修长的发丝湿漉漉的并将那些无比的诱人之处隐藏于朦胧。套在女尸左脚上的是一只粉红色的高跟鞋。虽然不知道右脚的那只跑哪儿去了，但这是女孩唯一的穿戴。

    另外，死尸的身体上有着多处擦伤，血迹也早已被能暂时活跃的血小板凝固成了块状，看来死前是挣扎过的。即便如此，仅从女尸那张无比俊俏的侧脸来判断，女孩生前肯定是个大美女！

    心态，是先有同情心后有色心的，正如在场所有男子的内心一样。虽然这只是一具已死女孩的尸体，但压抑在人群中的气氛却是无比火热的，毕竟，这个陌生的漂亮女孩，是那样毫无保留地将自己那诱人的**完完全全地展现在了那里，某些男子心中的微妙变化，也都逐渐地向着邪恶的方面所发展。人群，慢慢地变得骚动起来。

    “好啊！你这个没良心的！我说怎么出来一趟这么久还不回家，原来是在看这个小浪蹄子！”

    就在程天及众人感觉气氛略显尴尬的时候，一声尖锐的如同一只正在叫春的猫一下子被踩到了尾巴般的咒骂，却是瞬间打破了原来的骚动。

    听到那声咒骂，众人都下意识的顺着声音的源头扫去，下一秒，众人的视线开始集体转移。

    说话者是个体态略显臃肿的中年妇女，看上去三十来岁，烫了一头卷卷的黄毛，圆脸，肉鼻子，脸上油头粉面的。她上身穿一件米蓝色方格子宽衣，上面搭配着一条极不适合的粉红色丝巾，正缠绕在她那一圈一圈清晰可见的脖颈处的波浪中。至于下身，肥胖的腰际早已不允许她能穿上什么高档的牛仔裤，宽大的后脚也早已跟高跟鞋说了拜拜。取而代之的，便是一身毫无束缚可言、松紧性极强的非腰带性裙子和一双宽大的厚底拖鞋。

    中年妇女突如其来的架势像极了知青时代那种手臂上带着红咕噜并一脸正气的侦查员，抓住汉奸能得一面锦旗的集体荣誉感让她显得格外的优越。虽然现在的好生活已经很难将她同那个时候吃不饱穿不暖的苗条身体联系起来，但凭着她这种刚正不阿，暗中跟踪自己男人的类似于地下党般的神秘行为，先进知青分子中应该也会有她的名额吧。

    中年妇女刚一到达人群，便成为了众人关注的焦点。她一边使劲扯开了嗓子破口骂着，一边气势汹汹地朝着自己手指的方向冲了过去。她那种着急地要奔跑起来的姿势，像极了一只发了怒的火鸡，正张开毫无半根羽毛的双翅，向着惹她生气的源头骄傲的飞翔。

    怒火燃遍了她的全身，程天甚至能够闻到一股火焰燃烧羽毛而散发出来的焦味。虽然只是短短的几秒，但中年妇女所施展出来的凌波微步，可远比程天的见缝插针要高出很多。

    如果说程天是那种单纯的见缝插针的话，那中年妇女向人群中央靠拢的方式应该算是见缝顶针，走的是和程天完全相反的路线。前者靠的是技巧，而后者，靠的则是力量！

    中年妇女的登场无疑是一股压倒性的气势。每当她那肥胖的身体离前面的人还有一步之遥时，那个人总是能很飘逸的轻松躲过，给她留出一大块空地来任她自由地穿行。如果那个人不够灵活，那他所要面对的则是每小时八十迈的速度加一百八十斤的重量所产生的惯性冲击，其后果，可想而知。所以，众人和中年妇女之间的配合程度，堪称极致！

    或许，声音上的恐吓，有时候要远比自己动手来的更直接一些。只是短短几秒的时间，中年妇女便来到了目标的眼前，脚步落下的同时，手指却是仍旧高高的抬着。

    顺着她那只粗胖的手指瞄去，众人终于是有幸并清楚地看到了那名“无辜的”倒霉挨骂者――一名四十来岁的戴眼镜的瘦高男子。

    中年妇女是极强势的，还没等瘦高男子反应过来，她那只宽大的肥手便已死死地钳住了他的耳朵，胡乱地扯了几下，竟硬生生地将瘦高男子从人群中给拉了出来。与其说是拉出来，倒不如说是提溜出来，就像一只捕技娴熟的老猫在捉拿一只瞎了眼的耗子，根本就不费吹灰之力，信手拈来。

    “不着家的怂爷们儿，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看上你了呢？平时你跟对面的那个小狐狸精眉来眼去也就罢了，如今一个陌生的死人躺在这里，你还想占人家便宜啊！你还要不要脸了！你说，你心里是不是又痒了？”

    中年妇女一边用左手揪着瘦高男子的耳朵，一边扯开了嗓门大声地骂着，而另一只右手，则是叉在了那肥胖的腰间，这般姿态，是那种典型的在菜市场为了5分钱能和人大打出手的泼妇形象。

    “哎…….你胡说什么呀！你给我放手！哎呀……”瘦高男子的耳朵被中年妇女这么揪着，面子上也是有些挂不住，他用力的将头往下一沉，顺势将自己的耳朵从中年妇女的肥手中解救了出来。

    稍微揉了揉自己那已经变得通红的耳朵，瘦高男子的脸色也是瞬间变得阴沉了下来，他低头环顾了一下四周那些看热闹的人群，心中也是有些要发作的意思。别看瘦高男子长得瘦瘦枯枯的，但他眼神中所透露出来的狠厉已经完全证明了他也绝非什么善茬。

    此刻，他的脸色像极了一个还未成熟的青柿子，在吸收了大量不着边际的怒气之后，竟看不出任何的血丝。虽然有些要爆发的意思，但瘦高男子还是强行忍住了。他忍住了紧紧攥着的拳头将要挥出去的神经冲动，转而低声喝道。

    “别在这儿给我丢人！回家说去！”

    一道严厉的怒喝，却似乎起到了鲜为人知的成效。而听到了这声怒喝的中年妇女，却是在下一秒的某个瞬间，闭上了自己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巴。

    中年妇女先是被呵斥得沉默了几秒，但却完全没有被吓到的意思。

    “这么多人看着呢？难道你还要打我不成？”

    中年妇女心中抱着这丝侥幸的态度，气势上更是多了几分底气。她见瘦高男子根本没有认错的觉悟，更是得理不饶人。见来硬的不行，转而变换策略。

    唉！女人啊！总是在人多的时候，不嫌丢人的那么能大声咋呼！

    只见中年妇女怒目瞪了瘦高男子几秒，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脚上的拖鞋顺势那么一踢，任其做两个华丽的抛物线掉到了路边的草里，脸更是顾不得那摸了有1毫米厚的粉底，任泪水将那完美的粉底模子挂开了花，伴随着颜料的落下而轻轻流淌到了脖梗。更不嫌脚下那布满尘土的地面有多脏，顺势地往地上一扑，双腿就那么自然的盘在了一起，看样子很是熟练。所有的准备工作做完之后，中年妇女的喉咙处便如泄了洪的闸门一样，拦也拦不住，扯开了那堪比美声八度的嗓门，一个劲儿地嚎啕大哭起来。

    “唉吆你个天杀的吆！你怎么就那么没良心啊……你说你当初追我的时候，呜呜……是一口一个嘘寒问暖，亲爱的长，亲爱的短的……呕呕……”

    中年妇女哭着抱怨了几声，眼中的泪水却是流个不停。她将头高高地扬向天空，像极了当年**时代大地主被众人拉到街上游街时的委屈样子。

    当众人都在无比地感叹前者的哭闹能力和无比地同情后者的爱情波折时，突然，中年妇女的眼中，却是出现了一丝诡异的余光。

    只见她双手用力地攥紧了拳头，张口却说不出话来，像是在挣扎着什么？原先那涨的有些通红的喉咙处，却是在忽然之间，没有了丝毫的声音。

    众人沉默了几秒，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原先那股兴致勃勃地来观看这场别开生面的夫妻吵架的心，却是在一瞬间紧绷了起来。所有的人都几乎在同一时刻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女人，不会是抽风了吧！”

    等待，似乎比遇到困难还要让人感到煎熬。就像是众人合力抛到平静湖面里的一块大石头，当它摆着华丽的曲线落入波澜不惊、清澈见底的湖底时，众人都亲眼看到了石沉湖底的石头被贪婪的淤泥所包裹起来的场景，但是那一双双瞪大了的眼睛，却是没有看到大石头在接触湖面的瞬间所荡起的阵阵涟漪！所以，当中年妇女骂着骂着忽然扬天张着大嘴而没有声音的时候，众人的心头，也是不约而同地跟着那么一紧！

    “呃……”

    一声冗长的换气，如同高级潜水员在水里憋了好久后突然上来的那一口，终于将她从死神的手里给救了回来。看来，死神也讨厌她的这种聒噪吧。那一刻，她也应该感谢一下一种名为氧气的东西。

    “现在呢？你对我的好都哪儿去了？”

    中年妇女一使劲，连白眼差点都翻上去，终于将那口气又咽了回来，就连程天也跟着她紧紧的抽了一口。“我去，这女人，想不到刚从死亡边缘徘徊回来的第一句话，居然还是抱怨，要不是她刚才那么横，刚才她那口气，我还真以为会一下子上不来而跟着女尸一起走了呢。真是命大！”

    程天在心里轻轻地虚了一口气，眼角游离之时，却是不自觉地盯到了一旁的女尸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