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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夙夜宫声(一)

    早春二月,魏国都城平城,还笼罩在一片清冷之中br>

    地上残雪未融,太皇太后居住的奉仪殿外,小太监正把粗盐细细铺洒在地面上。殿内小佛堂里,两个十来岁的少女,穿着一模一样的嫩黄宫装,正跪坐在珠帘外,听着佛堂里的动静。

    檀木桌上的铜镜里,映出两张发饰相同、五官却毫无相似之处的脸。

    左手边的少女,脸如满月,眉眼间透出北方少女的爽利,那是太尉冯熙的嫡出长女冯清,生母是当今皇帝的姑姑博陵长公主,从小受尽万千娇宠。

    在她对面右手边的少女,身形纤细,乍一看倒更像南方女子。垂下的额发,遮住了大半眉眼,只露出尖尖的下颔,肤色莹白。

    “喂,冯妙,时间差不多,该去摘花了。”冯清向她一撇嘴,发号施令似的,带着趾高气昂的神气。冯妙比她还大几个月,生母是出身卑微的歌姬,冯清从不把她放在眼里,更别说叫她一声“姐姐”。

    冯妙看一眼铜镜边的滴漏,再有半柱香时间,太皇太后就会从佛堂里出来。每天这个时候,她和冯清就要轮流去园子摘回新鲜的花枝,用来在佛前供奉。

    “昨天就是我去,前天也是我,今天该轮到你了。”冯妙低垂着眼帘,盯着地上的青砖地面,她不想跟这个被惯坏了的大小姐多起争执,惊扰了太皇太后。

    “你……”冯清杏眼圆瞪,正要发火,想起太皇太后就在帘子里面,重新压低了声音,“我衣衫单薄,出去会冻坏的,这个月都是你去。”明明两人穿着一模一样的衣裳,她却说得理直气壮,把眉一扬“只要你肯替我去,我那些首饰里,随便你挑。”

    冯妙心里暗暗发笑,脸上神情却淡淡的,轻轻叹口气,顺着她的话说下去“那好,我要你那件飞鸾衔珠步摇。”她低垂着头,微不可见地露出一丝狡黠笑意“现在就要。”

    果然,一听见这名字,冯清原本得意洋洋的脸,浮上一层怒气。那件飞鸾衔珠步摇,是博陵长公主及笄时的礼物,请了无数能工巧匠才制成的,光是镶嵌在飞鸾口中的那颗硕大东珠,就已经价值连城。冯清偶然看见,喜欢得不得了,磨了好几天,才从博陵长公主手里要了来。带进宫后越发舍不得离身,天天放在怀里,生怕被人粗手粗脚弄坏了。

    有心要反悔,偏偏冯清又一向自视甚高,不想在这个姐姐面前丢了面子,只能咬着牙一狠心,伸手进怀里,掏出一个锦囊,丢在冯妙面前。

    冯妙捡起锦囊,心里赞一声,果然是贵重的物件,连包裹这件东西的锦囊,都是上好的蜀绣。手指拨开锦囊一角,里面就是那件飞鸾衔珠步摇,东珠在微弱的灯光下,发着莹润的光,东珠表面微微带着一层浅浅的金粉色,比纯白的东珠更加难得,价钱自然也更高。

    冯清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守财奴!要那么多值钱的东西,带进棺材里去呀?”
------------ 2、夙夜宫声(二) 冯妙抬起头,微微笑着看她“现在归我了,我要带进哪去,你就别操心了看着冯清心疼舍不得、又要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越发觉得好笑,手指勾着金丝绳绕了两圈,把袋口收紧,又随手把锦囊放进袖筒里。 她的确爱钱,像冯清这样的大小姐,永远也体会不了钱的好处。可她不是为自己,冯妙心里飞快地盘算着,这样东西怎么才能又快又划算地变成银子,给娘送去。从她记事开始,娘就一直在找人,镖师、商贾、戏班……只要是往南方去的人,娘总要拜托他们帮忙找,这些年已经不知道花了多少钱进去,却一直没有结果。 冯妙撑着青砖地面站起来,踮起脚尖去拿多宝格上的缠枝纹梅瓶。手指刚触到瓶身,身后被人猛推了一把,冯妙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撞在多宝格上。梅瓶摇晃了几下,瓶身一歪,眼看就要掉下来。 太皇太后礼佛时,最喜安静,砸碎了梅瓶倒是不要紧,要是惊扰了太皇太后,非得挨一顿板子不可。冯妙顾不上看身后得意忘形的人,赶紧伸开双臂接住落下的梅瓶,瓶身滑溜,她只能用双臂把它抱在胸前。梅瓶里的水,哗啦啦泼了她满身,那是昨天插花剩下的水,还带着点枝叶味道。 好在瓶子没碎,冯妙长出了一口气,这才注意到胸前的衣裳湿了一大片。她看一眼滴漏,已经来不及去换衣裳了。 冯清也站起来,踱着步子走到她面前,歪着脑袋看她,眼神里全是幸灾乐祸“快去呀!怎么?收了我的东西,又想反悔了?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冯妙微微摇头,冯清算不上恶人,只是从小骄纵惯了,不肯吃半点亏。她随手扯过一件披风,把自己连人带瓶一起裹住,抱着梅瓶往外走去。 天才刚蒙蒙亮,东边的天空微微泛白,西边还是深沉的蓝色。冷风一吹,冯妙觉得从头到脚都要冻透了,她收紧披风,腾出一只手,用泛白的指尖勾着披风边缘,奔向园子里最近的一片树丛。 大约是借了附近宫殿里炭火的热气,拐角处几棵迎春花树,已经开出了一串串黄颜色的四瓣小花,在清晨寡淡的雾气里,显得特别鲜亮诱人。冯妙站在树下,左右端详,考虑着摘哪几枝,插在瓶里会好看。 南边树梢上的一枝,开得特别好,只是位置稍微高了点。冯妙拿出小剪刀,尽量抬高胳膊,去够那一枝迎春花。差一点……还差一点……她只盯着那一串花朵,连披风滑落在地上都没发觉。 冷风吹得她一哆嗦,手指都有些不受控制,眼睛清清亮亮地盯着枝头,嘴唇紧紧抿住。她已经把身体伸展到极限,可还是够不着。 正要无奈放弃时,身后忽然一暖,一只指节修长的手掌,握住了她冻得发白的手,轻轻向前一带。“咔”一声轻响,那枝迎春花,已经不偏不倚,正好落进她怀中的梅瓶里。 耳后男子的嗓音,醇厚如夜色“还要哪支,我摘给你。”
------------ 3、夙夜宫声(三) 听见熟悉的声音,冯妙也不回头,抱着梅瓶轻轻一挣,笑着继续打量高处的树梢“谁要你摘?我是要摘了给太皇太后供奉佛像的 “太皇太后发愿供佛,却支使你大冷天出来挨冻,佛祖要是看见了,真不知道该怎么想。”男子捡起滑落地上的披风,轻轻抖开,披在冯妙身上,又绕到她身前,俯下身子要替她系好披风上的缎带。 男子身形颀长,高出冯妙许多,北方贵族中流行的窄袖胡服,穿在他身上,竟然带出几分飘逸出尘的仙气。一双眼睛里的瞳仁,是极纯粹的碧色,像两块美玉,流光溢彩。 只听声音,冯妙就已经辨认出来人。小时候第一次见面时,他还只是跟随家人来拜见博陵长公主的小孩子。一转眼,他已经是名满平城的傩仪执事官了,掌管宗庙祭祀、通神祝祷。一身神秘清贵气质,让高清欢这个名字,成了无数平城贵族少女的闺中话题。那双碧绿眼睛,像能窥破人心底的秘密。 “我自己来……”在王宫里遇见故人,冯妙的心情也跟着放松了几分。冯氏和高氏,是平城两大名门,常有往来。高清欢是高家养子,冯妙从小就跟他交好。 纤长手指灵活地一系,缎带就在冯妙脖颈下方,变成了一个恰到好处的结。看见她胸前被冷水泼湿的痕迹,高清欢轻轻笑了一声,掏出一块素白帕子,递到她面前。 冯妙捏着帕子擦了擦,把梅瓶往高清欢怀里一送“帮我拿着,我要摘上面那枝全开的。” 高清欢接过梅瓶,只微微笑着叮嘱“小心点。” 冯妙提起裙摆,踏上墙角一块青石,身子从墙头上探出来,摇摇晃晃地举起剪刀。反复比量了几次,总觉得不好。 她跳下来,拿回梅瓶,吐着舌头笑说“一枝疏朗开阔,两枝反倒热闹拥挤,不适宜佛堂了。就这样吧,不摘了。” 一跳间带起的风,吹开了她的额发,露出笼着薄雾一样的眉眼。细细的眉,像两弯新月。眼睛又黑又亮,轮廓圆润美好,眼角处微微上扬,即使不动不笑,也带着几分似嗔似喜的韵味。 “谁这么没规矩,敢到揽秀殿的墙头来摘花?”冯妙刚要离开,就听到尖利的女声,从拐角另一边传来。她抱着梅瓶,才一抬头,就看见一双金线勾边的绣花鞋,一步步走过来。 冯妙抱着梅瓶,不方便行大礼,只能略略一屈身子,低眉顺眼地答话“奴婢奉太皇太后之命,摘花供佛,看见这里的迎春花开得刚好,想着太皇太后兴许喜欢,就摘了一枝。”她嗓音清亮,带着几分少女的甜糯软音,很是惹人怜爱。 说完这些话,冯妙才有机会抬眼来看。那女子看着眼生,以前从没见过,想必平时没有什么机会在太皇太后面前走动。艳色裙装,不像普通宫女那样循规蹈矩,却也不像嫔妃那样华贵,更何况,听说当今皇上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根本还没有纳娶什么嫔妃。 冯妙微微蹙眉,那眼前这位丽人是谁?
------------ 4、夙夜宫声(四) 那丽人没看见转角另一边的高清欢,一双妩媚勾魂的眼睛,在冯妙身上转了几圈,伸出手指勾住了她的下巴“哟,小小年纪,倒是个美人胚子,早早送进宫里来,学着怎么伺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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