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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何处安放旧离人

    周五的下午,办公室的气氛总是松懈的,人人都计划着周末的时光,唯有郭晓鸥漫无心思的敲击着键盘,中午诸葛尉迟唤自己周末回父母家团聚,嘴上虽应和着,心里却怎么也不想去面对家中的老家儿。

    郭晓鸥与诸葛尉迟结婚五年,俩人的日子过的平淡如水,却也相敬如宾。郭晓鸥说不上诸葛尉迟哪里好,却也无从指出他的缺点,更多的时候,郭晓鸥觉得自己是孤单的,在这偌大的城市,竟找不出一个可以聆听自己秘密的人。

    时间总是这样无情,终究是熬到了下班点,满办公楼的人兴致浓浓的冲出楼,争取着早一分钟的公交车,五分钟不到,办公楼已是人去楼空。

    郭晓鸥整理下着装,也跟着众人鱼贯而出,出了楼。迟疑一会,郭晓鸥没有往地铁站的方向走去,而是转向了超市,“买些礼物,总会让老家儿的眼神中少露出些讥讽吧。”

    “这些鱼儿,天天就知道吃,连个鱼籽都不下,要你们有什么用?!”婆婆的话中,总带着讥讽,让郭晓鸥这个多年无所出的儿媳妇无颜以对,这种画面在郭晓鸥的心灵深处已经像把剪刀,将自己的自尊毁的支离破碎。

    “哎!同志,绿灯了,走不走啊?!”一阵刺耳的笛声将郭晓鸥拉回到现实。

    收紧衣领,暮色已至,春寒料峭间,不免有丝丝凉意,郭晓鸥匆匆走向超市,路边灯火通明,树杈子上被装饰的彩灯,星星点点,将城市妆点的温暖又寂静。

    超市的转动门像小时候游乐园里的旋转木马,让郭晓鸥总能在心中淡然一笑,身子快步躲进门内,跟着众人的脚步挪动着。

    “哎呦,小姐,不好意思,没撞到您吧。”一个身着深色羊毛大衣,手提公文包的男人试图挤进旋转门,小推车将郭晓鸥撞到在地。

    公共场合被撞到在地,不免尴尬,男人扶起郭晓鸥连连道歉。

    郭晓鸥拍拍尘土,连连摆手:“不打紧。”

    “郭晓鸥!”男人惊声。

    郭晓鸥一愣,抬眼望着这个男人,一脸迟疑:“你是?”

    “电工啊!你的大学同学!”男人喜出望外。

    “哦……是你是你,电工!你怎么在这里?”郭晓鸥一阵欢喜,居然是自己的同窗老同学。

    “嗨,出差呗,明天飞广州,今天出来买点特产,没想到遇到你了。”电工围着郭晓鸥转了一圈,上下打量一番,“十年了,你居然没怎么有变化,还是那么苗条。”

    郭晓鸥不好意思低头将碎发挽于耳后,“看你,还是那么没正型。”

    “吃饭了么?”电工开怀一笑。

    “没呢。”

    “一起吧,茫茫人海,难得相遇,今天咱俩有缘。”

    “行,你来北京,你是客,我做东。”与老同学相遇的好心情,顿时让郭晓鸥忘却了回家的烦恼。

    火锅店内,雾气环绕,又逢周末,交杯换盏,男人与女人,小孩与老人,相聚的,吹牛的,约会的,热气腾腾的环境与外面的乍暖还寒,全然两幅景象。

    “怎么样啊?现在混的不错吧,听肉丸子说你都当上主编了?”电工要了一瓶小高白,给郭晓鸥的杯中斟满,“我记得大学那会,你可是女中豪杰,把老师都能喝趴的。”

    “不行了不行了,早就不怎么喝酒了,今天破例,就这一杯。”郭晓鸥因为备孕,已经戒酒多年,一杯浓醇的小高白放在眼前,却有些鼻头一酸。

    “怎么?有情况么?”电工斜睨着。

    “没有没有,工作需要,时刻保持清醒而已。”郭晓鸥终究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现在的尴尬处境。

    “时刻保持清醒,这话怎么这么耳熟。”电工端起柚子色的酒杯,与郭晓鸥对碰:“为重逢的友谊,釂!”

    “釂?”郭晓鸥被这一个字逗乐了,“好,釂!”

    饮罢,郭晓鸥顿时感觉口中绵柔,擦着嘴角,“真没想到,这么多年,你都没忘老本行。”

    “当然,想当初,咱们古汉语文学班,每逢聚餐,饮不釂者,浮以大白。”电工筷起一些鲜红的羊肉滚入铜锅之中,“而如今,悠悠数载,已经年华老去。”

    “是啊,当初的才子佳人,现在也都是厨娘奶爸了。”郭晓鸥跟着欷歔,始终不能忘怀那个被全校师生誉为冷门到变频冰箱的专业班。

    “可不嘛,我现在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就想着天天赚钱养家。对了,你和梁子常联系吧?”电子猛然问起。

    “梁子?”这个名字,让郭晓鸥不觉眼眸一湿。

    “恩,他现在不是在北京么,听说他混的不错呢,他媳妇好像是他一个大领导家的闺女,他现在可是官运亨通。”电工全然没有注意到郭晓鸥的表情,自言自语的絮叨着:“不过呢,前一阵子又听说,他好像闹离婚,这次来北京,本来想约他的,可惜呆的时间太短。”

    “哦。”郭晓鸥独自饮了一口,掩饰自己的心神不宁。

    “怎么?你不知道么?”

    “我不知道他在北京。”郭晓鸥嗫嚅着。

    “什么?!你不知道?别逗了。”电工想继续扯着,忽觉郭晓鸥的神色恍然,立即住口,“也是,你俩不联系是对的,见面了,也颇为尴尬。”

    “不言他了,说点高兴的,听说你现在做医疗器械了?”郭晓鸥话锋一转,试图给老友一个正常的微笑,让自己躲过了一场梨花带雨。

    酒过三巡,已是华灯初上,俩人从校园的白衣青春,到成家立业,再到宦海沉浮,人生数载的感概,关于青春悸动的回忆,都随着老友的相逢,清晰的回到了郭晓鸥的脑海中。

    与电工挥手作别,已尽夜里九点,回家是不可能了,必然遭来一阵龃龉,索性,回单位宿舍吧。

    夜里的风有些急了,郭晓鸥借着酒劲在风中快步,而“梁子”的名字却在心头久久沉吟,郭晓鸥知道,这是个自己不能忘却的名字,这是个触碰便泣血的名字,这是个萦绕心间挥之不去,折磨终老的名字。

    “梁子…梁子…”郭晓鸥念叨着,眼眸已是一片朦胧,“原来,你离我这么近。可是,我们却是那样远。”

    画着八字步,跨过斑马线,挪步回单位,寒风从裙间穿梭,殷红的脸儿和酒精红对合在一起,鼻头冰冷。

    周末的宿舍楼,漆黑一片,倘若平日,郭晓鸥定然是害怕的。可是今日,她是兴奋,她觉得自己无所畏惧。任高跟鞋将寂静的楼梯间踩的哒哒作响。

    回了宿舍,包中的电话催促着,不必想,定是诸葛尉迟,“你在哪里,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回来?”

    “在宿舍。”郭晓鸥平静着。

    “不是说好晚上一起回家爸妈家么,你不回来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诸葛尉迟在那端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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