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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都记不起这是第几次昏睡过去。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林若清总是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并非她的意识不够坚挺,而是这具身体的确太过柔弱,稍有风吹草动,就会觉得浑身无力。倒是身边的侍女们习以为常。舒了一口气,打发身边伺候的侍女,林若清看向立在一旁明亮的青铜镜,只见镜子里人娇柔人儿趴在榻上,一张惨白的尖下巴小脸,鼻梁高挺,眉眼清明,一双柳眉若蹙,不是特别美的女孩,只有眉间那抹病态,倒像是红楼梦里那个弱不禁风的林黛玉。

    林若清醒过来的大半个月,身体才好了许多,那些有毒的汤药自然不会再喝,只不过每次送药过来,总是有人在旁边眼巴巴看着,每次都得吞下去等人走了再吐出来,感觉难受之极。为了避过那些害人的汤药,却又想不到更好的点子。。

    晌午由侍女们伺候用了少许午膳,原本想趁着大好时光出去走走,目的也是想熟悉熟悉这里的环境,奈何这身体又在作怪,隐隐又开始有恶心的感觉,还没有回到庭院,就在花坛边上,小嘴一张,刚刚好不容易用下的甜汤尽数吐出来。身边侍女顿时手忙脚乱的伺候开来,净脸、漱口、补妆,林若清在中央拉扯得差点缓不过气。这样的身体,如果不想点法子令它强壮起来,过不了一段时间,我也会和这身体原先的主人一样,在睡梦中死去。林如清想着,轻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伺候她的大丫头名叫花奴,听闻自己主子身上又不舒服,连忙从角门那边跑过来伺候。“都稍站远些!”她拨开严严密密围着林若清的女孩子们,一步上前扶住林若清,关切的问道:“小姐,吐过了身体感觉可好些?”林若清抿了一口清茶,虚弱的点点头。

    花奴才放心来,随即她扭过头扫了众人一眼,双瞳中带着不威而怒的气势,声音也异常严厉:“你们好大的胆子,天上还飘着小雨,就让大小姐直接就这样坐在雨中。大小姐不说,你们就偷懒怠慢!若是大小姐有什么个好歹,小心你们的皮!”

    众人听闻花奴的话顿时跪下来,将头伏在地上,惶恐不安,齐声呼道:“奴婢们不敢!”

    “不敢?!你们还有什么不敢的!都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将房里的软轿子抬来,!”花奴厉声说道。

    “是,是,是...”跪在地上的女孩子们忙不迭应道。不过一会儿功夫,就有人抬来一张软轿。花奴这才脸色好些,略点头,小心翼翼扶着林若清坐上去,并在一旁打上雨伞。一行人这才浩浩荡荡向林若清住的挽月小筑走去。林若清坐在带靠垫的软轿上,嘴角撇出一抹笑来,这样的天气,莫说是雨,就连雨点儿也没见看到一滴,这花奴吓唬人的法子却很到位啊。

    花奴原名花香,原来是林庭轩的乳娘吴妈妈买来的丫头,林母看她模样出挑,行为乖巧,尤其擅长伺候各色花草,便向吴妈妈要了过来,帮忙打点家里花园子。后来林若清身体愈发不好了,因疼惜自己的亲孙女才指给林若清。原本林若清身边一共有四个贴身丫头伺候,分别叫做书勤、画眉、芍药、青鸾。只是书勤和画眉年龄大了,两年前就已经指人了,芍药偏偏又是个不言不语的木讷性子,只管理房里的小丫头,并不擅长贴身伺候,青鸾但是活泼又会说话,却年龄尚小。如此一来,花奴便是林若清房里的主心骨。更何况,原来的林若清和林母一个爱好,就是爱养各色花花草草,这些名贵花草自然就由花奴打理。花奴虽然成为一等丫鬟,但是此后花草的事从来不假手与人。这点深得之前的林若清的欢心。

    林若清目不转睛的打量花奴,只见她一头乌黑细致的长发挽成一个髻,额前零星散落些碎发,青鸭蛋脸面,皮肤白皙,红唇透亮,笑起来一对小酒窝均匀的分布在脸颊两侧。果真是个健康型美人。

    “过两天试探试探房里其他人。”林若清见她疑惑的目光看过来,轻轻说道。花奴点头。

    或者对于花奴来说,林若清是她在世上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可是对于如今的林若清,这点是不可完全相信的。这世上是没有绝对的忠诚的,有的只有利益的联系。若是林若清只是一个不受人重视、没有任何地位的庶女,这个花奴的态度或者就令当别论了。

    “以后我到哪,你就到哪。”林若清微微抬起下巴。她没有花奴的那么健康生动的美,却带着这个身体自幼养尊处优的优雅。

    花奴听闻一怔,微微点头。

    回到房里,林若清只留花奴一人伺候。午膳后该吃的药已经由人送来了。“搁着吧,等它稍微凉一下我再喝。你先去回了你家主子。”那送药的侍女听她有气无力的说话,身子稍稍一顿,斗胆抬眼注意到林若清面色灰败,心里不禁暗忖,都说这大小姐命薄,担不起皇后娘娘的头衔,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即便这些日子不会毙命,只怕也不是长寿的。

    花奴见那侍女只是站着那里,明白她势必要和之前那些侍药的人一样定要看着林若清把药喝下去才肯离开。不禁笑道:“等我去拿些糖莲子来,要知道,我们小姐可是最怕苦的。”

    林若清歪在榻上,听了花奴的话,知道花奴是促狭自己,口中却说道:“可不是!多拿些来。”花奴笑笑,不多一会儿果然捧出一罐子糖来。

    “妹妹,你也来两粒。”花奴放了几颗到林若清榻前的小碟子中,一扭头,向着这侍女说道。

    这侍女哪敢接,但看到林若清口含着糖莲子端着药盏笑盈盈的看着她,只得硬着皮头,用帕子接了,攒在手中。

    “快撤下去。”林若清手一扬,一碗药就一股脑喝下去,甩手就将药碗丢到托盘中,眉头都皱到一起了。见她的嘴角还残留着少许药汁,花奴连忙上前将她嘴角揩干净。

    那侍女见到净光的药碗,眼底精光潋滟,这才低垂着头,退了下去。

    花奴耳听那侍女的脚步声消失在院子中,这才拿来痰盂,“快,吐出来!”“还用你说。真是苦啊!”林若清从榻上一跳而起,也不讲究淑女风范,立即将两个手指插到口中,捧着痰盂,干呕两下后,果然将刚刚喝下去的药汁都吐了出来。花奴已经端来清茶,每次见林若清吐药两眼发殇痛苦的表情,以及颤抖的背脊,不禁有些心疼。此时瞥见她满脸颓废,双目呆滞的看着那痰盂中带着胃酸的药汁,心一颤,连忙将盖子盖上放在一旁。“你,没事吧?”虽然她们之间达成了协议,可是毕竟从心底不认为她是从前的主子,就连在人前称呼小姐心底也开始觉得勉强。可是这些日子的相处,其他方面不清楚,却知道这个林若清其实是个善良的人,一如之前那个人一样。

    那个人总是一副温和的模样,无论身体如何痛苦,对任何人都是笑脸盈盈的,她生病的时候,别人来看她,看她瘦弱见骨的手臂都哭了,她却笑着安慰他们。

    那个人会在雪花漫天飘的时候紧紧握着自己的手问冷不冷,总是在自己做错事时,轻轻揉着自己的头发说道,你啊,怎么这么不小心,下次可不能糊涂得再弄伤自己的手了。这样温和美丽的人,宛若冰清玉洁的小小精灵,有时候花奴想,是不是就是因为她太美好了,上天才会舍不得她,早早的要召她回去。如果真是那样,花奴一定不会恨,可是面前这个林若清告诉她,之所以她会死,是因为这汤药中有毒的缘故。

    当时林若清从长久的昏迷中醒过来时灵动清澈的眼睛就让她有些诧异以及陌生,那个人的眼睛虽然也清澈,却很容易蒙上一层薄雾,因为她太慈悲了,对每棵花每棵草都有怜惜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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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倒不是说林若清是否完全信任花奴。毕竟她在这个世界上身边亲近的唯独花奴一人。想到醒过来那会儿,花奴在床边看到自己时眼睛瞬间迸发的惊喜和手舞足蹈的失态,若是没有深厚感情做基础,怎么会有那般举措?而和花奴一段时间的接触,她小心斟酌和她说话的语气和态度,若非对真正的人关心入微,怎么能察觉面前的人已经大变?

    说实话,林若清做这些是花费了一些功夫的。前世的她有些中医药学的底子,从侍女端来汤药开始,她就已经怀疑那汤药有问题。待那侍女看着她喝下药离开,她才尽数将那些胃里还未消化掉的汤汁吐出来。花奴这才肯定,面前的这个大小姐,很有问题!

    花奴手腕间突然出现的闪光的匕首吓得林若清不敢多言。实际上,林若清也只是配合着演戏。她觉得若不是用这种欲盖弥彰的手段,这个花奴断不会将自己的怀疑说出来,而就是因为她威逼出真相,才更加信任自己之后说的都是真话。

    可是即便是真话,这段经历是否诡异了些?

    林若清平静的将自己的来历和花奴说了,初春的午后,闺房里炉子里犹自燃着炭火,尚未装匣的衣裳还在暖炉上熏着香料,袅袅的香烟从衣裳上升起,琉璃窗透过光洁明亮的太阳光,一个玲珑剔透的水晶风铃在窗楞上叮咚作响。她的表情淡然平静,似乎只是在诉说一个故事。这个故事不关于任何人,只是一段传奇似的。

    花奴匪夷所思的目光投过来,对上林若清黑白分明、淡定无波的眸子,心里有些了然,这是和真正的林若清不一样的地方。真正的林若清是林府的大小姐,气质高华,宛如隔岸繁花,只可远观。这个林若清却光芒万丈,自信万分,虽然同样出色,却是可以亲近。花奴黯然的垂下首,她已经接受真正林若清死去的事实。

    这就算是两个人的契约吧。林若清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孩,就凭刚刚她威胁自己的手法,想必是练过的。若是将她拉为盟友,岂不是人身安全多了一层保障?花奴并不知道这个替代品的打算,可是她明白她将要做的一件事,那就是为真正的林若清报仇。“这药的成分其实都是一些普通的补药,按理说没有什么问题。可若是将它们混合煎制,就成了一种慢性毒药,长期服用,能致人死地。我得再试两次才能评味道判断其中还有哪些成分。”林若清半晌说道。看见花奴看着自己发呆,不禁笑道:“你看着我做什么?”

    这人一笑,竟然有些百花齐放的感觉。

    真美。

    花奴一怔,面颊上一阵窘迫。她刚刚看着这张脸,想到之前那个人,只不过她们差别太大了。比如说,之前的林若清喜欢素雅的色泽,挂的帐子都是水墨色绣荷花的淡雅色,身上的衣服稍微亮些都不会上身,就连皇家赏赐的凤榻的凤凰都是内务府按照林若清的爱好用金银线交织绣的,不参杂任何杂色。而这个林若清却喜欢热烈的色泽,她喜欢簪重瓣的鲜花,穿色泽鲜亮的衣裳。当初一眼看到那凤榻上的凤凰,立即皱眉头抱怨:“哪有这样素的凤凰?”并且说什么也不愿意用这个。但是喜欢花奴绣的百花穿蝶琉璃榻。还有就是走路,之前的林若清走路带着一股弱柳扶风的娇柔,婷婷袅袅的端庄,而这林若清的行为举止却带着一股由内到外的妩媚风情。

    “老祖宗已经发来话了,说是你若是好些,就在院子水榭上设个家宴。”花奴一转话题,说道。

    “家宴?”林若清没有这个概念,迷惑的看着花奴道。

    花奴只得解释:“林府各房主子向来都各有厨房,除非每个月初一十五才会聚在一起。你病刚刚好,身份又显贵,后天便是十五,老祖宗想借这个日子为你庆祝身体大好。”

    “原来如此。”林若清才微微颔首,随即又问道,“那我岂不是要见很多人?”

    花奴一愣,随即点头道:“这个是自然,不过,小姐她向来少言寡语,和其他小姐交往不厚,唯独和少奶奶的话说得来些。这一点务必注意。”

    林若清点头道:“也对,你都能认得出我不是我,难保不让别人怀疑。”

    花奴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笑着说道:“即便怀疑,你也是我们家小姐啊。虽然性子变了,却还是大爷的骨肉,大少爷的亲生妹子。”

    林若清从不知这花奴这般豁达,随即笑道:“你说得很是,就凭我这张脸,谁又能怀疑什么?”

    “不过,还是要注意些。省得日后麻烦。”花奴嘱咐道。说着她又嘱咐一些往常林若清的习惯,一些细微的众所周知的嗜好,以及行为举止之类的等。

    林若清还是觉得这个身体极弱,只是用心听着,并不做动作。毕竟,谁都知道林若清是个病秧子,不用装,光是凭着这模样,都没有人会怀疑。花奴见她只是趴在榻上浑浑噩噩睡觉,只是笑着说她对小姐报仇的事不上心。林若清有力气就和她调笑两声,没力气就任由这个身体昏昏沉沉睡去。不过她却也有突然清醒的时候,便偷偷溜出去四处逛逛。这也是后来花奴无意中发现的,却只是笑她调皮。

    转眼就到了林府家宴的时候,一大早宫里就有人送来大量的赏赐。一家人在祖宗面前祭了祖宗便往内院来。男人们不得往内室来,也就在外院子里行乐。内院中承欢于林母膝下便都是女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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