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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古林幽女
鸿蒙初僻,洪荒伊始,尘浮土落而六界分,阳清阴浊则善恶成。六界,为仙为神为魔为妖为人为鬼。仙者,或开天之灵凝集,曰天仙;或无欲之人飞升,曰地仙。妖者,或六界贪恶所化,曰天妖;或人界万物生魂,曰地妖。神,人之庇佑者也;鬼,人之轮回者也。魔,无欲堪仙,奸邪比妖;人,善者如神,邪者似鬼。
故曰:仙清,神贵,魔傲,鬼诈,妖恶,人贪。
——《初衍志》
凤长鸣咬着指甲,细细的眉长若柳叶,一双凤眼奕奕地盯着手里的《初衍志》,整本书除了讲六界的形成和千年来六界的重大事件,对镇妖师一事却是少有着墨,唯一露点端倪的便是结尾处提到有关镇妖师鼻祖长洛真人下界的片段。说是长洛真人脚踏五色祥云,凰鸣如罄,龙啸如钟,穿云破日之光缭绕左右,妖者络绎伏拜,莫能仰视之。
仅此便没了下文,整本书他翻了好几遍也只能搜罗到这点文字。凤长鸣不认为这本书的描述的事件可信度有多高,如果真如这本书的记载,长洛真人临世时万妖皆伏,那么人界现在也就不会还在与妖族鏖战,并且占不到丝毫宜。能独当一面的镇妖师屈指可数,能兴风作浪的妖物却比比皆是,这显然不是按照《初衍志》的记载发展过来的剧情。
这里面的美化程度太深,已经到了和事实相违背的地步,委实不可全信。
不过有件事情倒是毋庸置疑。长洛真人在中阳山立教成派广收门徒,肩负起对抗妖族维护人间的重任,镇妖师便由此而来。前前后后几百年,一代代镇妖师呕心沥血,前仆后继,经历的苦难远比想象中的多得多。不过……他拿起书对着阳光琢磨一会儿,这里面,并没说不让收女弟子呀!
偌大的中阳山,雌雄比例一边倒得吓人,幸好有雌性兔蛇雀鹰等苦苦支撑才不至于中阳山男女比例失调得太严重。
他心里还惦记着今早跪在堂下哭成泪人的女孩,她那么倔强,可是师傅到底也没收留她,她还指着师傅的鼻子把他痛斥一番,那倔强的小模样他现在想起还觉得难受。
到底,为什么不让收女孩子呢?别的不讲,单说这整个中阳山连个女人都没有,无不无聊啊?
正想着,远远地听见一声唤。
“长鸣,掌门叫你。”
听见有人喊,他急忙撇下书答应一声:“诶,来了。”
他快速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灰急急跟了上去,瘦小的身影单薄的有些可怜。
沐雨霏靠在一棵粗壮的古树下面哭,大树太粗,瘦弱的她显然和那个古树格格不入。她身旁的杂草疯了似的长着,比她高出半头,凶恶地像要把她吞了似得。她委屈极了,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眯起来,扑簌簌的眼泪就毫不客气地从她的眼缝里挤出来。她太吵,树上的鸟瞧她晦气,怕她扰了雏鸟的安睡,拼了命的叫嚷撵她走,她不动,咬着牙,小拳头攥得紧紧地。
她不担心自己会不会哭死在这里,她只是想如果自己能成为中阳山的镇妖师,那么一切她都不用担心,此时的她茕茕孑立,孤身一人,活脱脱一个远离港口置身海啸中心的扁舟。她家,沐恩堂前几日被妖族灭了门,爹爹娘亲姐姐,小黛阿秀全都死了,她最喜欢的大花狗也死了,可惜了它还未降世的腹中宝宝。她父亲的大红马——丹魂也是,驮着她逃跑的时候被赶来的妖硬生生的削去了前腿,她从马上折下来,马血溅了她一脸,她看着它惊恐的眼神一点点淡下去,心里的恐惧就一点点漫上来,好像它的恐惧慢慢地传给她一样。如果不是那个神秘的镇妖师洛承救了她,她一定也会死在那里。
那个镇妖师,他告诉她去中阳山,那里有镇妖师,可以帮助她。
可是,可是她来了,为什么被告知不镇妖师不收女弟子呢?女孩子怎么了,她也是可以吃苦的,她家人没了,什么都没了,如果不靠自己,那么她有可能自己都没了。她从死亡的边缘爬过来,她要坚强,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强。这样的自己和前几天还在娇生惯养的秀衣女孩判若两人。她现在优秀的连自己都感到惊讶,可是她为什么就是不被认同呢?
如果不被收留,那么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这世界这么大,而她还这么小,小到连身边的灌木都被衬成庞然大物。
她兀自哭着,完全没注意到从山下走过来的花白胡子老头。
老头偻着背,弯成了一张弓,蓄势待发的样子,从坡上一路走走停停过来,时不时用手里的拐杖在道旁的草丛乱拨一气,像是在寻着什么,也许很难找,他已哆哆嗦嗦的走了一路,身后的药篓却还是空空如也。好久,他才走到她身旁,可能觉得她妨碍到他的进程了,抑或觉得她在这里哭很奇怪,于是手里的拐棍轻轻敲了敲她身侧,声音醇厚慵懒:“诶,小姑娘,别哭了让一下,挡着我采药材了。”沐雨霏抬头看他一眼,抽了一下鼻子,抱着双膝,红着眼睛不情不愿地朝旁边挪了挪,也许怕被他嘲笑,还故意把哭声压低,等那个老头把她刚才坐蔫了的一株草从土里拔出来后她早就噤若寒蝉。
她使劲压抑着自己的感情,想着等下这个老头走了再哭,当着他的面让她嚎啕,她有点儿抹不开面子。于是她一忍再忍,把升到嗓子眼的一声哽咽压回去,没压好,咳了出来,她抚着脖子,身形不住颤抖。
老头子慈眉善目,看着那株草流露出可惜的神色,啧啧道:“真是可惜。”他一双干枯硬朗的手抓着草朝树上敲着泥土:“好好的一株草愣是被你坐成了饼。”
沐雨霏被他说得一愣,刚把急促的咳嗽压下去便还嘴道:“我又不知道那是什么,就是一株草而已嘛!谁知道你需要这个呀。”老头子眯起眼睛,专心抖着泥土,略显无奈:“也对,在你眼里,这株草只是一株草罢了,你们这些肉体凡胎,根本看不到它们的价值。”话罢,草根上的泥土已经所剩无几,他随手把草根折下来扔到药篓里,幽幽地补了一句:“更看不到泥土之下的价值。”
草身被他毫不犹豫地撇在一边。
沐雨霏依旧抱着双膝,仰着头瞧着他,觉得这个老人话里有话,但是又琢磨不透,她还小,或者她这辈子也琢磨不出来。她就那么看着他,完全忘了要去中阳山这件事。
老人将药安排妥当,放下药篓靠过来挨着她坐,他一副不堪的身体贴过来,干枯的年纪和身后的老树有得一拼,也许,身后的树也要甘拜下风。他的加入使整个画面瞬间就产生了很应景的契合感。
“你说我肉体凡胎,那么你又是什么?”沐雨霏反问他。他刚刚坐下,白浓的眉毛瞬间展开,语带释怀的怅然感:“我么?我也只是上了年纪,行将就木而已,但是批评你们这些年轻人还是很有资格的。”话罢看着她的小脸半晌:“你呢,怎么在中阳山啊,这么小怎么不好好呆在在你父母身边呢。”
她鼻子一酸,眼睛里马上开始有不明液体打旋,于是瞬间低下头咬住袖子,摇摇头,保持着睁大眼睛的动作,以免一眨眼眼泪就跑出来。她尽量保持平静:“他们死了,是被妖族害死的。”
“哦。”老人重重的舒了口气,望着那座高耸入云的中阳山,声音淡然:“所以你就打算来中阳山做镇妖师为父母报仇?不过据我所知,中阳山好像不收女弟子了呢。”他说的没错,的确是不收女弟子了,老人转头,蓦然间看见她眼里坚定的眼神,突然觉得匪夷所思。
这样的犀利尖锐,完全不是一个女孩应有的样子。她的眸子清丽如画,身形细瘦,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可是她此时的眼神却完全读不出婉媚淑静的味道,从她的眼神里他看不到她这样在一个年龄经过那这样一件事应有的懦弱与背逃,那不是她这样一个长大后成为富贵美人所拥有的的眼神。倒像是一位巾帼,上的了战场洒得了热血的女人应有的坚强与倔强。她无所谓地要摇摇头:“我一定要做镇妖师,一定要为父母报仇。”
声音在空气里激荡回旋,掷地有声。老人的眼里突然升起一种钦佩的神色,她这样的女孩真是讨人喜欢,让人不知不觉就被感染了。他怜惜地抚着她的头:“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呀,看你的样子还是个大家闺秀呢。”她被这个大家闺秀四个字说的一阵羞愧,迟疑道:“沐雨霏,我家是沐恩堂。”
老人若有所思,干涩的眼睛疲惫地转了转:“哦,沐恩堂,这样啊,那还真是可惜呢。”老人说着,撑着树干想站起来,然而实在蹒跚艰难,沐雨霏赶紧起来扶他一把。老人提起药篓,朝沐雨霏欣慰道:“走吧,我带你下山,在这里等也不是办法。”
沐雨霏被他的话吓了一跳,赶紧否决他:“那怎么成,我还没有上中阳山成为镇妖师呢,就这么走了我是绝对不会原谅我自己的,明早我还要去,不答应我我后天再去,我天天去日日去,吵死他烦死他腻死他,直到他答应我为止。”她捏着拳头,信誓旦旦的说道,那样子还真有一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感觉。
可怜她还是个小孩子,因为遇境,这么小便要学习长大。
日头慵懒的垂到西山,弥留之际再想多看这个世界一眼,然而还是难敌倦意,沉沉欲坠,火色的云浮在山尖,仿若被戳破的血滴。昏黄的视线里,她看见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与不安,那是一种不知何为将来的迷茫,仿若这世间万物,自己活一分便赚一分,过一天便伤心一天,碌碌无为又心存不甘,她还没等到去实施那件漫长的纠缠计划前先自己质疑了自己。如果他们永远不收自己怎么办,如果自己到了像眼前这个老人一般的年纪时还是没有被认可,到时候连拼蛮力的能力都没有,又或者被认可了,那么自己要修炼多久才可以打败那些妖族呢,他们的力量,可是那么令人恐惧啊。
她实在后怕,这就像一场豪赌,赢了,便是为家雪耻,输了,便是碌碌一生。
老人仿佛看出了她的担忧,慈爱地安抚着她发顶,语重心长:“放心吧,雨霏,我会让你如愿的,和我走吧,我给你想办法。”
沐雨霏难以置信的傻望着他好久,觉得他这样一个人说出这样一句话真是很难让人信服,于是警惕的从他手下挪走,想推辞却又怕驳了他一番美意,在他不解的眼神中迟疑了片刻,很有分寸地道:“不了,我想靠自己的力量解决,所以还是在这里等吧。谢谢你老爷爷,现在我心情好多了。”
她的回答让老人眼神掠过一丝失落:“哦,这样啊,也好。不过你要小心,晚上这里的虎豹狼豺特别多,你要……”
话没说完,她一个颤栗,箭步冲过去抢下他手里的药篓,笑眯眯地:“爷爷我帮你拿吧,怪沉的。”老人瞧着她机灵的样子,轻笑:“你不在这里等着上山了?”
她使劲摇摇头,一副乖巧地样子,坚定道:“先不了,我明天再来也不迟,反正又不远,要是真被大虫吃了,我这辈子也别想报仇了。”老人赞同地点头:“你这丫头想的也对,那好,你就现在我这住着,等你有找落了在做打算。”
沐雨霏重重的给他深鞠了一躬,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像她这样一个无所依凭小姑娘,完全就不知道怎么生活,如今有了一个人,就好像一下来了主心骨,觉得这世间再也不是一个人,突然就对未来产生了那么一点儿微末的动力,而就是这微不足道的动力让她坚持下去,一路披荆斩棘,与命运苦苦抗争。
凤长鸣跟着师兄一路穿廊越殿,迎面似有若无的风淡淡徐来,撩动他长长的鬓发,仿若轻悠悠的飘带。
中阳山是仙泽福地,常年云雾浓密不散,阳光媚丽而不刺眼,很适宜修行。而且中阳山的独特之处在于它的气息,虽然万物有灵,但一座山能强到这个地步的着实罕见了些。越临近掌门的长生殿越觉得这股子气息重,即使凤长鸣他在中阳山长了一十二年也觉得这股子气息很清晰。这个气息在凡人口耳里有个很传神的名字,叫仙气。其实,这不过是掌门养的蓂洛花的味道,这种紫色的一簇一簇的花最大的功效便是助眠。
掌门说,修行即休行,休息行走皆修行,休在首位。暂且不说掌门的这一套说辞是否正确,但是这种可以名正言顺嗜睡的机会很是来之不易,于是大家抢着养蓂洛花儿,你养我也养,不养是思想落后,养少了要接受同门赤裸裸的鄙视。一时间,漫山遍野皆被这种紫花霸占,连下脚的地方都难找,而且时间一长山上的弟子都进入深度睡眠状态,荒废了道术的修习。掌门感觉事情太过火,于是又发动“争做三醒好青年”的运动,即身醒,神醒,道醒。说白了就是鼓动大家拔除肉眼可见的蓂洛花,于是正处在泛滥时期的蓂洛花还没出够风头便遭遇一场浩劫,现在整座山除了掌门那里已经很难见到蓂洛花的踪影了。
至于山下农户说在中阳山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八成是蓂洛花的威力还没有完全散去。
对,就是这种感觉,凤长鸣情不自禁捂嘴的打了个哈欠,完毕之后食中二指捋着鬓发一路滑下。对着前面走的师兄好奇道:“诶陈师兄,你知道掌门找我干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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