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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话 鳞翅 之一

    “这一年我遇到神明的后裔,就在巷口的那家旅店,店面灰头土脸,以至毫不起眼。

    它挂着白底红字的木头招牌,一样是风尘仆仆的模样,油漆写就的旅社二字,仿佛来自旧日的称谓,让人没来由地生出羁旅的愁绪。

    我向那幽暗的屋子望去,强劲的风在破旧的店铺穿堂而过,扑面带来隐藏的能量,那是关乎磨难、血腥、不甘、彷徨、受困乃至死亡的讯息,仿佛鱼店中的鱼腥,就那样盘桓在空气中,久久不散。”

    ――摘自《巫者.千良手记》

    他站在教学楼巨大的阴影里,背靠着粗糙的墙壁出神,一身T恤七分裤,戴着耳塞的他,与任何一位溜出自习室发呆的男生并无不同。

    正是夏日的新月之夜,暴雨将至,黑云在天边堆积,仿佛层峦叠嶂的远山,湮灭了黯淡的星光。

    他已经逗留了大约二十分钟,直到此刻铃声大作,22点10分,晚自修结束了。

    一扇扇被日光灯渲染得发白的窗扇,渐次熄灭了光辉。

    人潮散尽的教学区,静默如同一块原铁。空余下错落的教学楼在无垠夜色中,伸展着模糊的轮廓。

    他转身向教学楼的后门走去,那是通向宿舍区的一条偏僻近路,可以节省下大约一半的时间。

    他终于看到那道从教学楼匆匆走出的纤瘦身影,看模样就像是极为用功的学生。

    他看着她从口袋中摸出手机,从背包里摸出耳机挂线,微笑着把耳塞放进耳朵,一脚踏进楼宇之外的夜色,像是注视着一出默剧

    昏黄的路灯太过温柔,根本无法照亮脚下坑坑洼洼的石子路,女生却走得很从容,不知是太过熟悉这段夜路还是天生的目力良好。

    女子忽而双足发力,沿着小路飞奔起来,像是疾行的禽类。尾随其后的他愣了一下,旋即苦笑着摇了摇头,也许是在蚊虫肆虐的闷热室外等待了太久,焦灼的情绪让他无法隐藏内心的企图,因此才被对方发觉、

    而那被追迹的猎物,虽然血脉的传承历经漫长的岁月,早已淡薄。

    但身为卓越异能者的后裔,想来警惕性也是超越常人。(注:常人,指不具备异能的普通人,在某些情况下,异能者与常人之间的界限并不明显,后文有述)

    他看着那瘦弱的女生绕过一处长廊的石柱,飞身跃上平坦的廊顶,扑面便是高耸的建筑,她攀援直上,一直没有回头。

    他感到一丝凄凉,这慌不择路的异能者,大概数代之前就失去了自卫的能力,此刻亦是不敢回望。

    女生已经跃上楼顶,只需几个纵身便可以抵达宿舍区,他甚至可以听到若隐若现的年轻人的欢笑声,他知道自己应该动手了。

    他身形不过微微一晃,瞬息间就贴近女子的后背,空气陡然变得凝重,宛如汹涌的波涛,向被追踪的猎物威压而去。

    女子发出一声尖锐的呼救,但他知道在自己的结界之中,没有声音可以被外界听闻。

    女子背靠着楼顶的护栏,死死盯着他。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但他依旧无法在猎物走出教学楼的那一瞬就实施杀戮,直至此刻,他依旧感到双手在颤抖着。

    “你在学校里杀人,书院历来都是被神明护持之地,你不惧怕神祗的惩戒吗?”女生厉声质问着他,久远的异能之血仿佛复活了,让她的双眸流露出下意识的高贵。

    暴雨轰然而至,苍白的闪电宛如罅隙中穿刺的日光照亮他们彼此的面孔。对面的女孩如此年轻,应该是大一的学生,或许还不到十八岁。

    他紧咬着牙关吐露着只字片语,“我要你最珍贵的东西!”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微微发抖,也许她刚刚提到的神明二字,让他心有感怀。

    “我明白了!”女子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松了一口气。

    她在背包中摸索着,小巧的裁纸刀在黑暗中寒光一闪,割断柔顺的长发。

    三千青丝忽而化作纯正的金色,像是一小簇金黄的火焰,驱散了周遭的黑夜。

    “拿去吧!吾族的头发可以变成黄金,但我的异能已是微乎其微,这一生大概只有这么一次变幻了。”女子的声音因为愤怒与不甘而微微颤动。

    他知道这一族的过往,祖先的长发拥有鸦千刃的名号,可以幻化成万千利器,向对手发动毫无死角的攻击,当然还可以变成黄金。

    也许因为这异能太过珍贵,后来竟渐渐消失于时光的长河,后裔们觉醒异能的概率亦日渐趋近于零。

    他摇了摇头,逼近手持黄金的女子。“那么你……”剧痛斩断了女子的言语,但疼痛只是一瞬。一颗鲜红的心脏,转瞬间消失在他的掌心。

    他向着年轻女性的尸首跪地三拜,凄厉的呜咽从他胸中呼啸而出。

    他以手为刃,刺入自己的身体,来回数次,像是一场救赎的仪式。

    夏日的雨,总是声势浩大又来去匆匆,尚且来不及洗去一地殷红,年轻女子身边的黄金像是一束金色的麦芒,在夜幕中徒自闪耀着。

    数十公里之外的一栋住宅,千良从窒息中猛然惊醒,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挣扎着探出水面,大口喘息着。

    每次本命式神回归附体的感受都都差不多,那阻隔呼吸之感,常常让他想起觉醒异能的那一天,凛冽的风雪在逼仄房间里盘旋不息,封堵住他的口鼻,两道寒芒从天而降,仿佛下一秒就会斩下他的首级。

    千良有些自嘲地笑了起来,式神之术是他最早掌握的术式之一。

    身为巫者,注定从小要与修炼为伍,式神便一直替代他出现在各种场合中,比如上学、郊游、同学小聚。

    即便如今已经结束修炼课程,千良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可以在与人群相处自如,并且自从修炼的课程结束,他就接任了里会(注:异能者组成的自律与守护组织)执律者的位置。

    这并不是一个无所事事的职位,常常忙得连睡眠都是奢侈之物。于是他宁可忍受式神回归之时的肉身痛苦,也一直没有放弃这个替身。

    千良看了一眼闹钟,差不多十一点了。他最近一向早睡,不到九点就缩进棉被。

    大概是因为前些日子,他刚刚完成支援结界加固的任务,那真是耗尽心力的工作。巫者的巫力直到成年之后才会充盈。

    他不过十六岁,就算使用了恢复力量的术式,成长中的身体依旧需要休养生息。

    突如其来的刺痛让他从梦醒时分彻底清醒过来。这也是使用式神的代价之一,讯息融合总是会给大脑带来剧痛。

    从小时候的抱头大喊,到现在咬着下唇发出一声闷哼,超越常人的力量总是会有对价,千良也渐渐习惯了。

    式神携带的记忆纷沓而至,千良看到自己的同学们,乱糟糟地聚集在教室里,桌椅都被整齐地堆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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