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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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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本该在天桥底下算命的女孩儿

    她是天桥底下的算命先生。

    她的算命摊子靠着桥墩,蠹烂的桌上覆着黄布,黄布之上摆着各色包浆法器。她的摊子风水不错,属于是闹中取静——四周都热闹的很,只有她的摊前萧瑟冷清。

    她的左边,是一支由一群愣头小子组成的乐队。他们这群摇滚音乐家,每天晚上都要唱一遍《It’s my life》,听得她耳朵都起了茧。她的右边,站着卖烤冷面的姨,阿姨上下翻腾着裹挟甜辣酱料的柔软面皮,热烟滚滚起,搞得这天寒地冻也压不住这到处乱蹿的疯球香气。

    “江不晚?真的是你啊?”

    听见有人喊她名字,她有些错愕,却还是抬起了头,看向了那声音的来处。

    声音的主人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儿,眼睛细长长的,笑起来还有梨涡。如果不是江不晚知道她的真面目,一定会夸她声漂亮。偏偏这人是江不晚往昔数十年来唯恐避之不及的噩梦,在江不晚看来,她的一双梨涡,与那暗海之上深不见底、要将她吞噬殆尽的可怖漩涡并无两样。

    “小神婆,我听说你考上南大了啊,现在应该已经毕业两年了吧,没找个体面的工作?干起了老本行?”

    女孩儿名叫卓菲白,是江不晚从小就认识的人。

    江不晚少时便跟着爷爷学些降妖除魔的道法。只是建国之后再无妖精,她空学了一身本事,根本就没有降妖除魔的机会。爷爷教她的那些,在如今这个时代,也就只剩卜卦看相比较实用了。

    而她高中毕业之后确实考上了南大,但被调剂了专业,从汉语言文学到母猪的产后护理。

    她不是很喜欢这个专业,也不喜欢相关工作,所以毕业之后就直接在天桥底下摆摊当算命先生了。

    “既然在这里遇到了你这个老同学,我也不能不照顾你生意,多少钱,你给我看个相吧。”卓菲白跑到江不晚的摊前坐下,梗着脖子向前,生生将自己的脸怼到了江不晚眼前。

    江不晚强装镇定,面无表情,只道:“既然是老同学,我又怎么能收你的钱?看个相而已,就不收钱了。”

    江不晚抬眼,将卓菲白的脸细细打量,而后悠悠道:“你最近学习不太顺心吧?研究生毕业论文不好写?”

    卓菲白闻言,眼角微微抽搐。按理来说,江不晚高中毕业之后就跟她们这群‘老同学’断了联系,她不应该知道她读研的事。这小神婆难道真的有点本事?

    “毕业论文都是小事。你最近有生死大劫,小心点儿。”江不晚抬眼,竟是将‘生死大劫’这四字说得云淡风轻。

    卓菲白印堂发黑,两眼乌青,活像阎王殿前鬼差勾的魂。

    “什么生死大劫?”

    卓菲白心一紧,正准备继续问下去,就被一声喊叫打断。

    “城管来了!”乐队的小伙子们大喊一声,而后提着音响就开始跑。卖烤冷面的姨推着餐车,不管不顾地冲入了人流。

    江不晚眉头一皱,掀起桌上黄布四角,三下五除二给桌上的算命法器打了包,提起东西,拔腿就要跑。

    “诶,你还没告诉我生死大劫是什么呢?”卓菲白被江不晚的话吓得十分不安。卓菲白拉着江不晚的袖子,不让她逃。

    “等先躲过了城管行不行?唉!算了。”江不晚皱眉,无奈拖着卓菲白一起跑。

    穿过嘈杂人群,狂暴的冷风在江不晚的耳边呼呼作响,分外刺耳。卓菲白跑得气喘吁吁,这货从小到大,八百米就没及格过。

    今天的城管有些难缠,一直追着她们到了第二桥。

    桥上车流涌动,桥下江水喧嚣,呼喝吵闹。

    一辆黑色轿车飞速从江不晚身侧驶过,巨大的气压力差点就将她手中的黄布包裹吸走。江不晚用力将黄布包裹拉到自己身前,不料气压作用消失,江不晚手中的力气过了头,一把将那黄布包裹甩向了江中。

    江不晚跑到栏杆前,伸手要去接住黄布包裹,包裹却与她的指尖擦过,持续坠落。

    爷爷已经去世了,但那里面还有许多爷爷留给她的法器。

    江不晚爬上栏杆,想要翻过去。

    “你疯了?”卓菲白见江不晚那模样,就好似要跟那黄布包裹共存亡。卓菲白抓着江不晚的手,不让她跳下去。

    月光映照在江面,如星碎盈眼。江不晚眼中忽的朦胧。

    她从小就跟着爷爷学那些法器,因为学得神神叨叨的,所以没有人愿意跟她做朋友。可等她长大,她才知道她从小就醉心的朱砂符、桃木剑、道情筒、拷鬼牌、三清铃.....在如今的世界根本就是尘垢粃糠,百无一用。

    她是不甘心的。所以往昔数十年,她都在寻求那所谓的‘意义’。她总要给她之前荒废的岁月一个交代。

    可现在,那些来不及找寻的东西,竟都要葬身于这江腹之中了。

    难道,是时候放下执念,重新开始了吗?

    “吱吱——”栏杆锈迹斑斑。乍断。

    “啊!”江不晚倒吸一口凉气,一瞬坠入江中,连带着抓住她手腕的卓菲白,也被拉进了凛冽刺骨的流风之中。

    “嘭——嘭——”接连两声破水声。

    江不晚的耳边倏忽寂静。再没有人说话,也再无车辆来往轰鸣。

    江不晚亲眼看着落入江中的卓菲白死死挣扎,最后魂断深渊,归于死寂,而她的印堂依旧青黑发紫,正应了生死大劫。

    江不晚看相,从来就没有错过。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就是卓菲白生死大劫的因。

    更糟糕的是,在生死与命运面前,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无奈,卓菲白是这样,她也是。

    江不晚脑袋沉沉,厚重的江水淌进她的眼睛里、鼻子里、嘴巴里,死死封住了她与这个世界的所有联系。她喉头苦涩,洇人疼痛,不过须臾,她的双眼便再难睁开。意识消弭,先前所有喜怒都随生死夭折在了这江水里。

    算命人难算己命,恰似医者难自医。今天,她的印堂是否也如卓菲白一般,乌黑发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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