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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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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宵禁
“全城宵禁,闲杂人等一律归家,不得在街上逗留,违令者,斩——”
宵禁的鼓声突兀又沉闷地在临安城响起,一下又一下震得人心发颤,原本还在言笑晏晏赏玩临安城元宵夜景的百姓,顿时变得像惊慌的鹌鹑,一头扎进天街两边的夜色里,慌乱地寻找回家的路。
大小瓦子里再也听不见喝彩叫好的声音,只有焦心的父母在呼儿唤女;勾栏里唱曲的声音、客人与姑娘们调笑打闹的声音戛然而止;长街上美丽的女娘们再也顾不上被踩掉的绣鞋、碰落的珠钗,匆匆朝着家的方向跑去。一些来不及回家的人干脆躲进最近的店铺,挨过漫漫长夜。
百姓们惊慌又恐惧,小声地议论着、猜测着。
“天哪,金兵这么快就打过来了,禁军呢?相公们呢?好歹挡一挡!”
“老天爷,我娘子都要临盆了,这可咋整啊,我老刘家三代独苗,就指望着这胎一举得男……”
“我老娘还在家里,我得回去带上她一起跑……”
“跑?往哪里跑?宋朝就剩这么大点地方,金人真打过来了,大家一起等死吧!”
一百零八通宵禁鼓还没敲完,人声鼎沸的临安城一下子变得溟无人迹,从皇宫大内到小孤山的十余里长街上,禁军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据那些没来得及回家的人事后回忆,天街上“哒哒”的马蹄声来来回回响了一夜。
半个时辰前,“三衙”管军杨沂中敲开已经落锁的宫门,向南宋皇帝赵构禀告一件骇人听闻的事件,驻扎在孤山脚下的老营发生营啸,整个营地哭声震天,声闻数里。
说来也是奇怪,营啸多半发生在战时,兵士们或者是训练强度过大,或者是战斗压力过大,个别人因此夜梦惊悸,突然喊叫引发骚乱,一个处理不当或者处理不及时,就可能引发波及全营甚至全军的乱斗,造成不可估量的伤亡和损失。
孤山老营都是些四五十岁的老兵,南宋已经多年无战事,兵备松弛,军纪松懈,对于这些从战场上退下来近二十年的老兵,留在军营不过是领份糊口的饷银,怎么还会发生营啸?
不管怎么样,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杨沂中丝毫不敢怠慢,必须第一时间向皇帝禀告,请皇帝下令实行全城宵禁,并由禁军接管了全城防务,孤山一侧的五座城门以及靠近大内的嘉会门都加派了人手。
这才有了临安城的人仰马翻。
刚刚从元宵宫宴上归家的元老重臣被重新请进宫中,他们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经过最初的愕然后很快就安定下来。
吏部尚书张焘扫视了一圈,没见到兵部尚书杨椿,立刻问道:“何事引发营啸?现场可有派人安抚劝导?目下情况如何?”
杨沂中虽然官阶比张焘高,但他深知对面是个连皇帝都敢指着鼻子痛骂的狠人,立刻回答:“兵部老杨已经赶过去了,目前什么原因引发的营啸还不清楚,某已安排哨探,一刻一报,相信很快就会有新的消息传来。为防止万一,宫门已经重新落锁,城门和大内都加派了重兵把守,临安城已如铁桶一般,请陛下和各位大人安心。”
如今情况不明,张焘没有再说什么,其他大臣都是眼观鼻,鼻观心,如老僧入定一般,东暖阁内一时落针可闻。
烛火让赵构的脸色晦暗不明。
十八年前的除夕夜,秦桧以“莫须有”的罪名将岳飞锤杀于大理寺狱中,剩余的三名“中兴四将”,刘光世于当年病逝,活着的张俊在豪奢的路上一路狂奔,韩世忠以标新立异引领临安城的时尚潮流。如今,中兴四将已经全部亡故,依附于他们的军中势力全部瓦解,仅有兴州的吴璘和武泰军节度使刘锜在苦苦支撑。
眼看整个南宋的武人重新在皇权和相权下瑟瑟发抖,赵构在“苗刘之变”中受到的惊吓与屈辱才总算找回了场子。
为了安抚胸膛里那颗敏感又脆弱的心脏,赵构不介意碾碎脚边的一窝蝼蚁,哪怕蝼蚁们并没有给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时间在等待中一分一秒地过去,赵构君臣等了约莫顿饭的功夫,负责通传的太监迈着小碎步一溜烟地跑到皇帝面前,躬身禀报:“启禀官家,好消息。兵部杨大人已经顺利进入孤山老营控制住了局面。孤山老营并非营啸,而是哭营——”
通传太监说着呈上一卷刚刚收到的密报,赵构和重臣轮流传阅,左相汤思退忍不住发火:“胡闹!大节下哭什么哭?搞得人心惶惶,百姓动荡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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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有人让我给皇帝带句话
“你说你,大过节的哭啥哭?嚎丧啊?你们大晚上这一哭不要紧,整个临安城都宵禁了你知不知道?”杨椿用眼睛剜着趴跪在地上的男人,恨不得在他身上剜出百十个窟窿来。
宫宴结束后,杨椿回到府中与家人一起赏月过元宵。他的小孙子今年才七岁,天资聪颖,正奶声奶气地给爷爷背他刚做的诗,杨椿解下自己随身的玉佩赏给小孙子,一家人其乐融融。
接到孤山老营发生营啸的消息,杨椿连官服都来不及换,带着府中大半的侍卫就往孤山赶。原本以为要费一番波折,没想到侍卫拿着他的腰牌很顺利地叫开了营门。
孤山老营虽然不像临安城那般张灯结彩,营房还算整洁。点将台是个四四方方的土台子,不大,点将台的正中央放着一个木质的灵位,刷了一层黑漆,上面鎏金的大字写着:故大元帅岳公讳飞之灵位。
点将台下燃烧着两堆篝火,中间的火盆里烧着纸钱,寒风吹过,纸钱的灰漫天飞舞,上千的老兵分成数十列整齐地跪拜在台下,哭声动天。
老兵们对杨椿等人的到来无动于衷,直到皇帝派禁军包围了整个营区,祭拜仪式也到尾声,瞎了一只眼睛的童三顺才撑着一支木腿,“夺夺”地走到杨椿面前:“是我,一切都是我指使的,要抓抓我!”
童三顺一屁股坐在地上,把腿费劲地盘起来,今夜跪的太久,他齐膝断了的左腿疼痛难忍。
“跪下!”
身后的禁军走上前,一脚将童三顺踹倒在地。
童三顺摇摇晃晃地撑起身重新盘腿坐好:“小兔崽子,腿脚挺有劲儿嘿,踹你三顺爷爷可够狠的,面对金人还能这么横么!”
禁军还要踹人,杨椿摆摆手:“罢了。”他对童三顺说道:“说说吧,整这一出,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童三顺晒笑道:“老子早就该死了,活够了,够本了!”他掸了掸衣襟,“小人童三顺,未敢请教几位大人的官讳?”
“怎么?怕我们级别不够送你上路咋的?”
童三顺的话让书记官怒极反笑,眼看他就要发飙让人给童三顺来一顿狠的,先杀杀他的锐气。杨椿制止了他,向童三顺介绍道,“本官兵部尚书杨椿,左边这位是大理寺少卿宗岚,右边这位是皇城司第五指指挥使吴扬,由官家亲自指派来审你们哭营的事件,排面够大吧,今夜过后,皇帝都知道有你童三顺这么个人了。”
童三顺眼睛一亮,他没有理会杨椿的调侃,盯着吴扬:“你就是吴扬?临安城里最近两年风头最劲的郎君,也是升官速度最快的,吴璘吴少保的公子?”
吴扬年未及冠,是三人中年纪最幼的,原本打定主意今夜做个哑巴,只负责将今天看到的、听到的如实禀告给皇帝,听童三顺提到父亲的名讳,他向天拱了拱手道:“官家垂爱,去年授了家父少保衔。你跟家父有旧,我本该唤你一声叔父,但今日我奉皇命而来,只谈公事,不论私谊,得罪莫怪。”
孤山老营都是岳飞麾下的百战老兵,他们功勋卓著,都受了极重的伤,岳飞生前一直用自己的俸禄养着这些伤残的士兵,以致秦桧抄检岳家时,堂堂枢密副使家中积蓄仅有十几贯钱。岳飞死后,赵构为了安抚岳飞旧部,将这些人合成一营,集中安置在孤山下,每月发给微薄的饷银,使其能勉强活命。
岳飞曾经与吴玠吴璘有过联合军事行动,军中最重情义,吴扬怕童三顺说出与吴璘有旧,连忙用话封堵,也是提醒他今日的事情太大,即便是他的父亲也无法可想。
童三顺哈哈笑道:“小人算什么东西?污泥土狗一样的人,怎么配跟吴少保攀交情?有人让小人给皇帝带个话,吴大人既然是皇城司的指挥使,这个话想必是一定可以带给皇帝的。”
童三顺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努力用木腿支撑地面好使自己站的更直些:“你们听好了,那人说,金国皇帝想重启二十三年的计谋,用大圣人(指徽宗)的儿子乱宋朝纲纪,重演一次兄终弟及的戏码。此外,金国皇帝从前年已经在积极备战,主要有四,其一,登籍壮丁;其二,打造战船;其三,抽调民马做战马;其四,在燕京集中打造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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