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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密林劫杀

    夜色沉沉,雾气迷漫,在云贵边界地段的崎岖山道上,正有一个女子在策马奔驰。这女子一袭黑衣,背上斜插着柄长剑,半边脸颊被一条黑巾蒙着,只露出两只精光闪闪的眸子。她就伏坐在马背上,双手用力抖动马僵,似乎有急事般,不断催马快跑。马儿在女子的吆喝催促下,扬开四蹄,奋力前奔,静静的夜色中,只闻得马蹄敲地的笃笃声,不断在群山间回响。

    雾气愈来愈浓,前方的路也愈见险兀。女子策马行得正急,忽听左近林中传出一声冷笑,一个雄浑的声音喝道:“好个狡诈的贱婢,绕开大路,就能躲过劫数吗?”

    声音刚落,一道凌厉的刀光忽然从地面掠起,那刀光好快,女子还没有回过神来,只听得跨下坐骑一声悲嘶,四蹄已被齐齐削断。女子遭此变故,大吃一惊,慌乱中急忙碾动马蹬,提气纵身,半空中翻了个筋斗,同时反手从背上拔出长剑,挽了个偌大的剑花,护住周身要害。她双脚还未落地,只听先前那雄浑的声音再次响起:“暗箭伤人,本非大丈夫行径。但是对付你这种卖国求荣的贱婢,也就不必顾忌什么江湖道义。”

    声到人声,女子还没落地,一道刀光又在半空闪现,径直劈向女子腰身。那女子身在半空,眼见刀光又快又狠,避无可避,只得将手中长剑向刀光迎去,只听叮的一声脆响,那女子只觉剑锋上透过一股雄浑的力道,胸口顿时如遭雷击,哇的吐出半口鲜血,身子便如断了线的风筝般飘了出去。

    她身子还未飞出半丈之遥,一道光华夺目的寒茫又从适才刀光掠起的地方闪起,这寒茫夹杂一股劲风,电闪雷鸣般向女子飘飞的方向追去。月色迷蒙,只听得一声凄厉的惨嘶划破长空。直到此刻,那匹被削断四蹄却余势未衰的骏马,才在冲出二丈之地后,仆地而倒。

    一团黑影就在骏马倒毙的地方,缓缓行了出来。借着稀薄的月光,只见这黑影身如黑塔,虎背熊腰,因为他是背对月光,因此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从他的身材和影子上判断,这人应该是满面虬髯。

    这人将双手反背的腰后,左胁下的刀鞘迎着月色幽光闪闪。只听他道:“贱婢,一路上行险使诈,几次三番让你跑掉,但你终究还是难逃过我手中的‘追魂刀’。”放开脚步,朝着适才女子飘飞的方向行去。约摸行出十丈之地,借着朦胧的月色,只见蒙面黑衣女子已被钉死在一棵树干之上,身子还保持着用轻功纵跃的姿态。一柄弯月型的钢刀插在女子的背心上,露在外面的刀刃,闪烁着青惨惨的光芒,照亮了大汉粗犷的面膛。

    大汉将弯月刀从女子身上拔出,黑衣女子的尸身立刻从树干上坠落下来。大汉将刀上的血渍在女子衣服上抹了几抹。俯下身子,伸手解开女子背上的布囊,借着微微明朗的月色,只见布囊里面露出一卷纸轴。大汉面露喜色,伸手将纸轴抓起,揣入怀中。

    他站直身子,轻咳两声,低沉地说了声:“出来!”声音未落,只听刷刷几声,身后已经多了三条黑影。大汉沉声道:“你们三人速速去联络其它人手,明日午时在青云山的古庙和我会合,我们一定要将‘兵略图’护送回昆明,交到西宁王手上。”

    三条黑影略一欠身,立刻像幽灵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汉略略喘息一口气,望了望天上那一勾弯月,随后大步流星的向密林深处行去。

    这片山路又恢复了原来的寂静,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然远远的又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蹄声在那黑衣女子的尸体旁戛然而止,七、八个人纵身下马,围在了尸体旁。

    一人蹲下身子在尸体上摸了摸,随后对着旁边一个瘦削的黑影道:“方将军,东西不见了,”顿了顿,又道,“是被‘流星经天’杀死的。”

    瘦削的黑影似乎颤抖了一下,沉默半晌,嘶哑着声音道:“发飞鸽告诉主子,内线已死,物品被劫。”缓缓回过身子,月光透着树隙映在他那一对眯缝着的鹰眼上,只听他在牙缝里轻轻地挤出三个字:“罗——世——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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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古庙惊魂

    金风送爽,桂子花开。转眼间,距离明朝崇祯皇帝吊死煤山,已经是第十四个年头了。时值初秋,艳阳当空,西南云贵高原,一片莽莽苍苍。在山脚曲折的官道上,正有一队镖车在缓缓行进。押镖的青一色的窄衣窄裤,镖旗上写着“威武”两个雄劲的大字。领头是位身形瘦削的老者,五十开外的年纪,正坐在高头大马上左顾右盼。

    镖车是一口用四匹马拉着的大箱子。二十几个劲装打扮的汉子围在左右。在离镖车二十丈远的地方,另有一人在策马徐徐跟进。这人一身锦衣,身材健硕,紫金的面膛上布满虬髯,最惹人注目的是,他的腰间跨着一口弯月形的长刀,刀鞘外层都是用金丝镶成,煞是绚丽。

    镖车行了一程,押镖的人中有个少年人,偷偷向后望了望,低声对前面的老者道:“师傅,那人已经跟了咱们一整天了。”老者头也不回,淡淡地道:“不必管他,在云贵的地面上,还没有谁敢打咱们‘威武镖局’的主意。”少年人似乎深以为然,没再吱声,却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这时,却见身后的山坳处尘土飞扬,似乎有人在策马急行。

    那人来得甚急,转眼已与镖车后面的神秘大汉并驾齐驱。经过大汉身边时,那人似乎斜睨了一眼,随即与大汉擦身而过,追上了押镖的车队。轻风拂过,将那人脸上的纱巾卷起,露出半张白净的脸颊和一点娇蕊般的樱唇,原来竟是一个女子。这女子并未停留片刻,马儿四蹄翻飞,远远的走了。

    镖车继续行进,顺着官路,渐渐拐进了深山。云贵地界,连年交兵,沿途已少见村落人家。到了正午时分,镖队已是人困马乏,忽见前面林荫深处,有半角杏黄的飞檐露出,似乎是一片庙宇。老者略做沉吟,正在思考是否进去休整一下,却见身后马蹄声响,原来那跟在镖车后面的大汉已抢先骑马奔了过去。老者面无表情,嘴角却似有似无的挑起一丝冷笑。

    锦衣大汉越过镖队,绕过一座土丘,便见到了庙宇。这是一座残破不堪的古庙,想必香火早就断了,门庭墙壁都已倾颓倒塌。前门的桩上倒拴着一匹健马,正在嘶嘶的喘着气。大汉认得那正是适才经过自己身边的那位黑衣女子的马。

    古庙幽黑深沉,四下里半点声音也没有,隐隐透着一股森冷的气息。大汉面无表情,翻身下马,径直向庙内走去。

    刚刚行至庙门前,迎面陡然有股血腥气吹来,大汉心中震动,一手按住刀柄,将身一纵,跃进院内。只见庭院内杂草丛生,遍地枯枝败叶,左首有棵老榆树,一根树枝横了出来,树枝上赫然放着二颗人头!人头上血迹未干,显然没死多久,血滴从树枝上滑落,滴在了一个人的身上。这人就躺在树枝底下,居然就是白天骑马经过的那名黑衣女子!

    大汉吃了一惊,急忙走上前去,正待看个究竟,忽觉脚下有异,急忙纵身而起,半空中偷眼望去,只见适才他脚下站立过的地方,三柄长剑破土而出,若是适才慢了半步,两只脚现在早已不保。大汉并不慌乱,反手拔出弯月刀,潜运功力,一道刀光向土内削去。只听嘶嘶几声,土内迸出一蓬血雾,几个黑衣人尸体从土内穿出,身子齐刷刷断成两截。

    大汉将身一拧,落回地面。正待探察四周是否还有埋伏,身后又嗖嗖嗖响起数道暗器破空之声。大汉嘿的一声,右脚向斜里跨出二步,避开身后的暗器袭击,同时从衣襟内的镖囊内摸出三枚“丧门钉”,反手向声音来处甩了出去。只听身后墙头传来几声闷哼,有一个声音道:“姓罗的一副好身手,咱们先走,等人手到齐了再说。”

    余音散尽,四周立刻归于一片平静。锦衣大汉将弯月刀横于胸前,侧目斜睨适才说话之处,只见那片墙角尘土飞扬,想必适才藏着敌人,现在已经不知去向。大汉单刀拄地,运足功力,凝耳细听,只觉周遭一片沉寂,确定果然已没有敌人,这才挪动脚步,走向那黑衣女子。

    女子就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左肋一处刺伤清晰可见,地上已流了好多血。大汉不及细想,急忙将随身所带的金创药拿出,撕开女子伤口旁边的衣服,又是止血,又是搽药,半盏茶的工夫,才将女子的伤口包扎好。

    大汉站直身子,望了望昏睡的女子,又抬眼看了看树枝上的两颗人头,轻轻吐出口气。正要转身离开,忽听地上的女子嘤咛一声。

    大汉一愣,忍不住低头去看,只见女子正慢慢醒来。她睁眼见到大汉,似乎大吃一惊,软绵绵的娇喝道:“恶贼……”身子一挺,想要纵起,可惜全身上下软绵绵的,根本使不出力道。大汉道:“姑娘莫急,我不是坏人。你刚才被坏人追杀,受了轻伤,伤口刚刚包扎好,你不要乱动。”声音颇为粗犷。

    女子闻言,似乎半信半疑,打量大汉几眼,声音颇为微弱的道:“我看你不像好人。”大汉一呆,伸手抚了抚络腮胡子,哈哈大笑道:“罗某长得不像好人,却是天底下最大的好人,姑娘怎可以貌取人。不对,不对。”女子听了,凝目看了大汉几眼,忽然问道:“你姓罗?”大汉微微一笑,道:“姑娘贵姓?为何来到此地?”女子秀眉微皱,哼道:“我说你不是好人,倒真不是好人了。我问你姓名,你却来反问我。”声音虽弱,但甚是悦耳动听。大汉适才一门心思救人,心无旁鹜,对这女子并未注意,这时见她虽然面色惨白,但微微一笑之间,樱唇翘起,梨涡浅现,竟是一个如此单纯貌美的女子。他虽心无邪念,但紫色脸膛仍然微微见红,当下急忙将目光移开,道:“姑娘伤势不轻,还要好好静养,在下身有要事,就此别过。”转身要走。

    忽听女子道:“我有伤在身,走也走不动,你就这样把我仍下吗?”大汉走出几步,心中也觉不妥,但他确实身有要事,半分也不能耽搁,权衡再三,也顾不了许多,将那女子横身抱起,大步向庙门外走去。

    女子挣扎一下,恼道:“你这人好无礼……”身子一动,触发身上伤势,就此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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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清凉客栈

    大汉径直走出庙门,将女子放在坐骑的马鞍上,随后跨上自己的坐骑,牵着两匹马的马僵,慢慢向前方官道上行去。

    走了约有半日,黄昏时分赶到一处集镇。大汉远远见到镇内有一家客栈,门扁上龙飞凤舞的雕刻着“清凉”二字。客栈门前拴着几匹拉车的骏马,认得正是道上“威武镖局”的车队。

    马上的女子还在昏睡,大汉将她抱下马背,招呼门前的店伙看管好马匹,便走进客栈要了两间上房。此地正处于南明政权与满清朝廷的交界处,治安混乱,因此他虽然抱着一个昏迷的女子,也没人详细过问。

    晚上女子醒来,勉强下地进食。大汉问起她的来历,她倒也不隐瞒,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原来,这个女子名叫穆时英,乃中原“鹰扬镖局”总镖头“一剑震八方”穆九龄的女儿。十四年前,关外的满洲兵勾结明朝的山海关总兵吴三桂,打败了李自成的农民军,进入北京城。清朝为了巩固统治,四处收买江湖豪杰。穆九龄不为清廷的花言巧语所动,执意要将“鹰扬镖局”迁出北京,激怒了满清的摄政九王爷多尔衮。多尔衮害怕穆九龄逃出大清的统治范围后,会与清廷为敌,因此假惺惺的将穆九龄骗至王府,用毒酒将其害死,然后派兵血冼“鹰扬镖局”。当时穆时英年纪尚幼,又恰好身在乡下的老家,因此逃过一劫。待到她渐渐长大成人后,立志要为父亲报仇。二个月前,她进入北京城,乘夜偷入多尔衮王府,不料却被满清侍卫发觉,一场恶战,拼死逃脱。她心知清廷决计放不过自己,因此决定南下云贵,暂时逃出清廷的统治范围。

    女子将身世和盘托出,边说边流泪。她刚刚受伤,身体虚弱,几次险些晕厥过去。大汉眉头紧蹙,一言不发,良久才叹了口气道:“穆家小妹,实不相瞒,十四年前‘鹰扬镖局’惨遭满清朝廷灭门之事,罗某也是听说过的,只是有件事你也许不知道,你那仇人多尔衮,几年之前,就已被清廷鞑子的狗皇帝抄家灭门了。”

    穆时英哽咽二声,叹了口气道:“小妹身在乡下,消息闭塞,我也是后来潜入狗王的王府后,才知道原来鞑子皇帝已经把狗王的王府赏赐给了另一个人了。而且,小妹还探听到一个秘密?”

    大汉一震,道:“什么秘密?”

    穆时英道:“小妹也不知道那究竟算不算得上秘密,只是听王府内几个鞑子大官打扮的人说,要剿灭云贵的明朝余孽,非要得到云贵兵图什么的,还说什么已经安排妥当,只待时机成熟云云,小妹听到这里,便已给王府内的侍卫高手发觉……”说到这里,穆时英微微叹了口气。

    大汉听穆时英这么一说,眉头皱得更紧,目光缓缓向上游移,似乎思索着什么。穆时英见大汉目光闪烁不定,沉思一下,忽然道:“你适才说你姓罗?莫非是便是名贯西南的‘云贵一条龙’罗世霄?”

    大汉一怔,穆时英紧接着道:“罗大侠不必否认,你那把‘追魂刀’天下少有,识得罗大侠的人,只要见了这刀,就该知道这刀的主人是谁?”

    大汉低头望了望胁下的弯月刀,呵呵一笑。穆时英忽然急声道:“罗大哥,小妹千里迢迢赶到云贵,就是为了寻访罗大哥,请罗大哥收留小妹。”挣扎着要起身跪倒。

    大汉连忙按住她的肩头,道:“罗某一介武夫,如何能收留你在身边,这话从何说起?”他这么说,算是承认自己是罗世霄了。

    穆时英道:“天下人都知道罗大哥是西宁王座下的贵客,小妹全家惨遭鞑子毒手,小妹要投靠西宁王,诛杀满洲胡虏,为小妹全家讨个公道。请罗大哥代为引见。”说到这里,眼中如欲喷出烈火。

    罗世霄并不说话,只是一眨不眨的望着穆时英。穆时英见他如此神情,轻声道:“罗大哥莫非不相信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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