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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老司机

    我叫秦枫，原来是个物流公司的大货车司机。物流公司的活，又脏又累，收入还没有什么保障！我三十岁了，还是单身狗一条。于是，我四处找关系，想换个好一些的事做。

    我有个同学，他的亲戚在中州公交车公司做调度。我买了两条华子去拜访他。那人很爽快，马上把我带到公司里，安排我开十路公交线。这趟车，一个来回两个小时车程。七点首班出车，傍晚六点就回场下班。

    这一天也就开三个来回，工资稳定，福利待遇好。有单身宿舍，逢年过节有各种慰问品。大到各种电器，小到瓜果零食。关键，时不时地来个大红包。

    我用以前的积蓄，买了辆二手普桑。下了班，拉点私活。我计算着，照这个样子下去，奔小康也不远了！

    这天晚上，八点多钟，我刚把一个客人送到目的地。我的手机就响了。拿起来一看，是车队队长田大邦。我接通电话，田大邦的大嗓门，差点震破我耳膜：“枫子！你去哪里了？”

    我说：“田队，我送朋友回家。有什么事吗？”田大邦说：“你到公司里来，我有点事情找你谈！”说着电话挂了。我一头雾水的开车到了公司。刚停好车，就看到田大邦迎了过来。

    我更加诧异了。田大邦是公司资格最老的司机，架子也最大。就是公司经理，他也不用正眼看。现在竟然来接我这么个小司机！“田队，找我有什么事吗？”我给他点了根烟。

    田大邦说：“你也知道的，我们车队的老吴要退休了。他开的六十四路，要调个司机上去。我们车队人手紧张，想来想去，也就你最年轻，没有家事拖累。开车技术也过硬！”

    我很惊讶，“六十四路不是要撤了吗？怎么还要司机？”田大邦狠狠吸了一口烟，“这是上面的意思。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看了一下四周，神秘兮兮的说：“这条线就一趟车，每个月有五百块钱的补贴，还可以搭载货物，运费不记账！”

    我没有太心动，因为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公司有不少司机，年轻的也不是我一个。这其中，肯定是有原因的。

    田大邦看我没说话，脸上就有点挂不住了。“我是看在老陈的面上，才帮你争取这个机会。你要不愿意，也就算了。不过，我告诉你十路车也要缩减。这六十四路，你不开有人开！”他把香烟头扔地上碾碎。

    “我没说不答应啊？什么时候开始？”我心里不满，也不敢表露出来。田大邦笑了，拍拍我肩膀，“年轻人就应该这样爽快！明天和老吴交接一下，就可以上车了！”说完挥挥手走了。

    我一脑袋问号，回到自己的住处。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坐起来玩手机。半夜十二点多，门就被敲响了。“谁啊？半夜三更的不睡觉！”我不耐烦的问。

    “我，吴关山。”外面的人回答。这个老吴是中州本地人，沉默寡言，不跟队里的任何人打交道。我起床开门，一股阴寒的湿气扑面而来。其中，还夹在着一些水藻的腥味。

    我正准备开灯，老吴出声制止，“别开灯了，我说几句话就走！”我感觉有点好笑，这大半夜的，搞得好像地下党接头似的。“什么事？你说吧！”老吴犹豫了一下，“听说，你来接替我，是吗？”我嗯了一声。

    老吴轻叹一口气，“你知不知道，六十四路为什么还剩这一趟车？”我说：“六十四路，线路长路况差，听说，一个来回要三个小时。”

    老吴冷笑，“三个小时？何止三个小时！我告诉你，开车的时候，别管车里车外发生什么，都不要去管！经过水库，大桥，隧道这些地方，都不要停车！”

    我疑惑不解，“万一有乘客上下车，我也不停车？”老吴转身就走，一句话不说。我苦笑着摇头，这可真是个怪老头！我转身关上门，借着远处的路灯光，看到门口一滩水迹。“这老头，大晚上的，是抓鱼去的吗？”

    我回到床上，到头就睡。虽然是初秋，房间里冷的像冰窖一样！我拉过被子卷在身上。“这破房子，就跟睡在露天一样！”我嘀咕了一句，就翻了一个身睡了。梦中，我坐着一条小船。小船飘在一片宽阔的水面上。

    船上还有一个人，站在船头。她长衣胜雪，墨发如瀑。“喂，朋友，你是哪位？我这是在什么地方？”我大声问。“我是来渡你的，这是八百里忘川！”她没有回头，声音却是很好听。忘川？我震惊了！

    忘川河，奈何桥！这不就是冥界的地名吗？我急了，“仙女姐姐！我是个大活人，怎么能来这个地方啊？”那个人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说：“你就是觉得你是个活人，或许只是一段虚影，黄粱一梦不愿醒而已！”

    我想站起来，脚下却是虚浮无力。“别乱动，掉下去就永坠血河了。”她呵斥道。“大姐！你到底要干嘛呢？”我被吓的一动不动。

    “你现在已经订了契约，想后悔都来不及了！如果你要活下去，要去找一个和你命格相合的风水师救你！”她的声音，仿佛从另外一个世界传来。

    我一头雾水，“仙女姐姐，你别看我人高马大，其实我很胆小的！你别吓我好吗？”那人咯咯一笑，“胆小还要开夜班车？我看哪！你是胆大的过头了！”

    我不满的嘀咕，“开夜班车的又不是我一个，这说明不了什么问题！而且，这是公交车，又不是出租车！人多，又不怕打劫！”

    那个人缓缓转过身来，阴测测的说：“是吗？你看我像打劫的吗？”我浑身一抖，看到那黑发下面，是一张惨白的脸。那眼睛，就是两个窟窿，没有眼球！“鬼啊！”我大叫一声，蹦了起来，头撞到了什么东西。

    “啊呀！”耳边就听到一声惊叫。接着，脑袋挨了一巴掌。我睁开眼睛，看到一张憋的通红的小脸。“你魔怔了啊？把我下巴撞疼了！”贾倩倩捂着下巴骂道。“真不好意思！我做噩梦了！”我赶紧道歉。

    贾倩倩是公司会计，二十八岁。人长的很漂亮，但我不敢胡思乱想。她爸爸是公交车公司的总经理，也是我们中州的第一代公交车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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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贾倩倩

    “倩倩，找我有什么事吗？还有，你是怎么进来的？”我问。“你这破门都没有关，我就进来了啊？你的个税补贴到账了，我来通知你一下！”贾倩倩揉着下巴。

    我坐起来，问她，“倩倩，我想问一下，这开夜班车，工资是不是要高一点？”贾倩倩说：“我们中州，不是一线城市，夜班公交车不多。工资水平，肯定比白班要多，但差距不大。”

    贾倩倩看着我，“你要开夜班车？”我点头，“是的，昨天，田队让我开夜班车。从总站跑木樨镇那条线。”贾倩倩愣了一下，“是吴关山开的那条线？”我说：“是的，老吴要退休了。那趟加班车没人愿意开，田队就挑我去。”

    我看贾倩倩脸色很不好看，就问：“倩倩，你怎么了？”贾倩倩揉了一下下巴，放下手，挤出来一个笑，“没，没什么！你快起来吧！我想让你开车，送我去个地方！”

    我受宠若惊，赶忙爬起来。“好，等我三分钟，马上洗漱完！”我一边穿衣服，一边说。“不用急！路程不远！”她说着，帮我扯了一下衣角，整了整衣领。我竟然有一瞬间的晃神。

    小冰箱里，有隔壁老樊家送来的馄饨。我用煎锅热了一下，我和贾倩倩各吃了五个。收拾掇当，我开着我的老普桑，带着贾倩倩出发了。她说，今天是她母亲的忌日，她去祭奠一下。

    我带着她在街上买了些水果，又买了一些香烛纸钱。然后，开了半小时的车，到了中州青山公墓。“你爸爸怎么不来？”我跟在她身边往里走。她看了我一眼，眼神冷的吓人。我赶紧闭嘴，我真想打自己一个嘴巴。

    “你记住，以后别在我面前，提那个混蛋！不然，我就扣掉你半年工资！”她咬牙切齿。“嗯嗯，好的！”我浑身一抖，不敢乱说一句话了。走到一块墓碑前，她停下脚步。“到了！”她轻声说。

    我赶紧摆好祭品，点好香烛。她跪了下来，眼泪汪汪。我见不得女孩子流泪，心疼的很。我退后一步，也跪下了。“往前一点！”贾倩倩说。我只能和她并排跪着，好不尴尬！

    “妈，我有好久没来看你了，天天想你！”她泣不成声。我轻轻拍她的背，“倩倩，别太伤心了！”贾倩倩抬起泪眼看了看我，然后对着墓碑说：“这是我新的男朋友，我带他来见你。这家伙虽然有点傻，但是很老实，没有坏心眼！”

    我瞠目结舌，什么？新的男朋友？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倩倩，你，”我刚要开口，就见她一记眼刀，我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我听她继续说：“他叫秦枫，原来是开大货车的，现在开公交车。妈，你别生气！虽然他也开公交车，但他不是那种有花花肠子的人！”

    贾倩倩看向我，“小枫，你跟我妈表个态！”我一脑门白毛汗，赶紧摆好架势磕了三个头，“阿姨，我和倩倩在一起上班。她又漂亮，又善良。我就怕配不上她！不过，你放心，我会对她好的。不是好一天，一个月，而是一辈子！”

    我抬头看了一下墓碑上的照片，那是个慈眉善目的中年女人。那眉眼和贾倩倩很像，我恍惚间觉得，她在对我笑。我猛的打了一个寒战。“怎么了？”贾倩倩看我神情不对，赶紧扶我起来。

    “没事，有点腿麻了！”我歉意的笑了笑。“我们回去吧！”她说。我如蒙大赦，跟着她慢慢离开墓园。“你刚才说的是真心话吗？”贾倩倩坐在副驾上问我。

    我看了一下她，“你是个大学生，还有那么好的身世。我有个初中学历，还是个外地来的打工仔。你觉得，我这条件，会被你家人接纳吗？”贾倩倩低下头，沉默良久。

    “有些事情，你只看到了表面。我结过婚，又离婚。在很多人看来，我肯定是有问题的。你，也是这样想的吧？”贾倩倩问我。

    我摇头，“我不会说什么大道理，但我知道，人无完人，金无足赤这句话。如果我在意你的过去，就不会发那个誓言了。逝者面前，开不得玩笑！”

    我开着车，看着远处的风景！贾倩倩一直就看着我。“你能不去开那趟车吗？”下车的时候，她问我。我摇头，“我必须多挣点钱，然后在中州买个房子。”她轻叹一口气，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