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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藏龙卧虎(上)

    烈日当空,骄阳似火,蝉声轰鸣响彻整个山谷,这是一个正值六月的热伏天。只见一个身着青色道袍的中年道长,步履如飞,身后紧随着一个宽袍少年,眉清目秀,英姿飒爽。

    “哟!总算见着一个驿站哩,咱们这连奔数十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回得好生歇息下,解解渴。”说着,中年道长加紧脚步,快速迎了上去。只见这草棚搭的驿站内,摆着七八张方桌,几乎人满为患,仅西侧晒着半面**辣阳光的桌子尚空着,那道长毫不迟疑,连忙挨了上去,嚷道:“伙计,上酒,快上酒!”语毕,那宽袍少年也已赶至,朗声道:“伙计,沏碗清茶。”

    “好哩,这就来。”那店伙计左手女儿红右手龙井茶,恭恭敬敬奉上,道:“两位慢用。”

    “想不到这旷世宝藏的魅力还真不小,连出家人都迷了心窍。”居中桌位一个留着山羊胡的汉子冷冷道。这话不轻不重,刚好压过蝉鸣传入了驿站每个人耳里。这里近三十号人,服色各异,提刀佩剑,扛锤握斧的应有尽有,唯独没有和尚,这人口中所讲的出家人,自然就是这位道长了。那青袍道长倒也不以为意,顾自喝酒,一脸惬意。

    “这位兄台说的旷世宝藏,可是永思陵那宋高宗的皇陵?”说话的是北侧一桌,一个面庞如玉,一身华服的俊颜青年,手握折扇,风度翩翩。其对面坐着一个妙龄少女,身着嫩绿衣裳,绣花长裙,模样极其秀丽,二人相对而坐,俨然一对才子佳人,天作之合。

    那山羊胡汉子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在座的哪一个不是冲着赵构那老儿的墓去的?”

    那俊颜青年道:“这位兄台信誓旦旦,好似你见着了那旷世宝藏一般。”对面那妙龄女子附和道:“就是就是。”

    这时,西侧一手持大刀,敞胸露背的大汉哈哈大笑,众人不禁把目光都转了过去,只听他道:“只怕这位大侠连墓门都没摸着,就被人连滚带爬轰着跑了。”说罢,整个驿站轰然大笑。当然,那山羊胡汉子是没半分喜色的,却也不反驳,顾自喝了大口酒,一脸愤色。其同桌一位宽额方脸,一身灰色长衫的汉子道:“莫非这位英雄就摸着了那墓室的门?”

    那持刀汉子道:“去去去!老子对赵构老儿没兴趣,那狗屁旷世宝藏也不稀罕。”

    “这么说来,你是冲那守陵人而去的咯?”长衫汉子道。

    “守陵人?”那俊颜青年不禁失声问道,莫非那守陵人比旷世宝藏还稀罕。

    这时,东侧一位儒生装扮,手持一对判官笔的汉子道:“呵!只怕他连那守陵女子的面儿都没见着,就得连滚带爬得跑咯。”

    那持刀汉子道:“老子这回就是要去见上一见,看看那美人儿是否愿意跟了我去,哈哈哈!”说完,那一桌子五人均仰天大笑。

    “既然你没见着,又怎知她是个美人呢?”北侧桌那妙龄女子问道,一双明亮的眸子充满了好奇。那持刀汉子一愣,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这时,那持判官笔的儒生又道:“那守陵的女子确有倾国之色,这个众所周知,况且月前我三弟有幸得见其容,只是不幸因此丢了双眼。”

    众人无不惊叹,都把目光转向了其旁座一个锦衣青年,只见他双眼绑着一条黑带,多半是个瞎子,只听他道:“那日子时,我带了三十号弟兄前去……前去拜祭永思陵,谁知刚一入陵园,就听到唰得一声飞来一个尺余长,通体发光的物事,顷刻间将我们三十号人砸翻了出去。待我们起身时,陵墓前站着一位白衣女子,体态婀娜,翩若惊鸿,秀发如瀑。月光下那身影更是朦朦胧胧,犹如画中仙子。我上前作揖道:‘在下临安楼王山庄三庄主楼庆元,今夜特来拜祭皇陵,还望仙子莫怪。’那仙子道:‘既是拜祭,何以半夜三更又这般鬼鬼祟祟!’说话间,那护陵仙子侧了半边身来,仅那半张脸蛋,已然美不胜收,螓首蛾眉,明眸皓齿,右侧纤手怀卧着一只尺余长的玉如意,寒光盈盈,更增加了几分仙气。都怪在下当时迷了心窍,上前道:‘仙子这般绝世风华,国色天姿,为何委身在这穷山恶水,何不随在下同去临安,享尽荣华富贵。’谁知话刚说完,那仙子柳眉微簇,手中玉如意闪电般袭来,顿觉双目剧痛,眼前一黑,在下便落得了这副下场。这双眼睛瞎了倒无妨,只可惜再也见不着那仙子的绝世之色了。”

    众人听完,都叹那守陵女子下手狠毒,这时北侧桌那妙龄女子道:“你呀这叫祸从口出,谁叫你一开口便说在下临安‘流氓山庄’什么什么的,岂不招打。”说完,驿站内无不开怀大笑。忽听啪得一声,只见东侧与那瞎眼青年同桌的一个虬髯大汉拍案而起,喝道:“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老子这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祸从口出!”说罢抓起桌上一个碟子就朝那女子胸口掷去,这一出手兔起鹘落,迅捷无比,那碟子虽微不足道,但这虬髯汉子这一出手,少说也有百斤之重,一旦中招,这弱不禁风的女子岂不香消玉损。这时,只见一面纸扇忽闪而出,瞬间挡住了那枚碟子,只听乒乓一声,那碟子瞬间瓦碎,哗啦啦掉了下来。而那面纸扇却完好无损,扇面桃山花鸟栩栩如生,几行墨字飞龙走风,正是一旁的俊颜男子。众人无不惊愕,想不到这男子文文弱弱,竟有这等浑厚内功。

    那俊颜男子道:“这位想必便是楼王山庄的大庄主了,我们二人自北方来,与你们南方口音难免有些偏差,还请楼庄主莫怪。”

    “在下正是楼王山庄大庄主楼庆雄,这位是我二弟楼庆文,三弟楼庆元不幸双目失明,却遭这位姑娘奚落,一时气愤难挡,还请少侠莫怪,请问少侠尊姓大名?”那俊颜男子初来南方,确实没听过楼王山庄,只是见这虬髯汉子怒不可遏,再看他较那楼庆元和楼庆文都大些,便如此推断。不料这楼庆雄真以为自己的山庄威名远播,连这北方的年轻人都有耳闻,不禁大喜。又见他出手不凡,只怕兄弟三人不是对手,于是这般和颜悦色道。

    那俊颜男子道:“在下楚世恒,区区贱名,不足挂齿,倒是这位钱怡钱姑娘,是万万得罪不得啊。”

    楼氏三兄弟一听,顿时面如土色,这楚世恒江湖人称玉面达摩,祖上历代乃抗辽、抗金、抗元名门,深受江湖人士尊崇。只是后来元兵一统天下,楚家不久家道败落,如今只剩下楚世恒一根独苗。后来少林寺方丈念其楚家历代的公德,收他为俗家弟子,且亲授其《易筋经》神功。在中原武林他这一辈的人当中早已一骑绝尘,即便是很多年长的高手,都只怕望尘莫及了。这也罢了,再看看他身旁这位名叫钱怡的女子,莫非就是那汇通天下的“汇天”钱庄,大商豪钱渊的女儿。这“汇天”钱庄遍布全国,上至大都下至湖广,百余号钱庄,富可敌国。又有当铺赌铺等数百处遍及各地,手下爪牙、打手数以万计。如果这姑娘真是钱渊的千金,兄弟三人即便长了三百个脑袋也不够砍啊。楼庆雄忙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望两位海涵,大人不记小人过。”

    楚世恒道:“正所谓不打不相识,楼兄不必在意。”

    钱怡笑道:“对,不打不相识,既然你已经出手了,这下该轮到本姑娘了,让你也见识见识什么叫祸从口出。”说罢,抓其桌上一个茶杯,连茶带杯一起丢将过去。

    楼庆雄见她抓杯的手势便看出她不会武功,心下宽慰,眼见那杯子迎面而来,也丝毫不避,连水带杯一滴不漏地给接了去。笑道:“姑娘好身手,佩服佩服!”钱怡见他一脸狼狈,颇为泄气,捂着小嘴直笑。那楼庆文见大哥忍辱负重,终于化去这一劫,心下释然,又道:“钱姑娘天生丽质,一笑倾城,和楚少侠正是男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啊。”不料此言一出,那钱怡顿时转笑为怒,道:“你们说那守陵的女子有倾国之色,为何我只是倾城之貌?”

    “这……”,那楼庆文见钱楚二人关系融洽,显然情投意合,便出言奉承几句,岂料马屁拍在马腿上,这下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吱吱唔唔了半天。

    钱怡知道这楼二庄主没见过那守陵女子,便转而问楼庆元,道:“瞎子,你见过那守陵的女子,你说是她漂亮些还是本姑娘漂亮些?”

    那楼庆元也是一脸难色,道:“钱大小姐,在下虽见过那守陵的女子,却未能一睹您的芳容,实无法比较呀。”语毕,驿站内又笑声如潮。

    钱怡恼羞成怒,心道众人皆在嘲笑自己,嗔道:“你们笑什么,不许笑!”果然一时间又鸦雀无声,唯有蝉声鸣鸣。众人倒不全是怕她或他爹的威名,只是眼前这楚世恒不可开罪,况且这钱怡也是花容月貌,赏心悦目,实难拗她心意。

    钱怡见众人果然止住笑声,心里很是满意,又道:“这里谁见过那守陵的女子,只要谁见过,本姑娘重重有赏。”说着从怀兜内取出一大叠银票来,高高举起。

    众人无不惊愕,这一叠银票兑成银子少说也有几千两银子,只听人群里突然有人道:“我见过,那女子哪有姑娘你这么漂亮啊!”接着,众人纷纷附和:“我见过我见过,那女子不及姑娘你半分姿色。”“不用看也知道那女子不如姑娘你呀!”钱怡看看这人看看那人,一时不知该如何打赏,也不知他们说的真假。

    楚世恒见状,忙道:“钱怡妹子,何必在意其他人的看法,在我心中,你永远是最漂亮的。”

    钱怡欣然一笑,重回座位,道:“你呀,就是会哄人开心。”

    其余人眼见大把的银票落空,无比哀叹,却也无可奈何,这时,只听一人道:“你们各个心怀叵测,不是对那宝藏虎视眈眈,便是对那守陵女子垂涎三尺,若是真心实意前去拜访,虚心求见,人家岂会拒人于千里。”众人将目光转向说话之人,竟是那中年道长身旁的宽袍少年。他这句话说中了大伙的心思,一下便引起了众愤。楼庆雄道:“臭小子不要胡说八道,我们哥三人今个去永思陵那是请罪去的。”

    “哼!被人弄瞎了眼还劳师动众得去给人家赔罪,天下真是无奇不有啊!”那宽袍少年冷冷道。

    楼氏三兄弟刚受了一肚子窝囊气,正愁没法宣泄,一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气不打一处来。楼庆雄提起一对震山锤,楼庆文紧握一对判官笔欲上前兴师问罪。那宽袍少年毫不示弱,抓起宝剑噌得一声便站了起来。

    “天铭,不可胡闹,快坐下。”那中年道长喝道,言语间已有了三分酒意。说着放下酒杯,举起一根三尺来长的物事往桌上轻轻一拍。众人定神一瞧,竟是一根浅棕色木剑,就刚才那么轻轻一拍,已然嵌入了那榆木桌面,不仅如此,那剑身轧过一只碟子,登时将那陶瓷碟子中间部分连同剑身一起嵌入桌面,徒留两头各一瓣残片。这等功力着实骇人,盛传江西行省有一白玉蟾教,掌教的是两位绝世名道,江湖人称叫“桃剑二仙”,二人是一对师兄弟,剑法超凡入圣,手持木剑便已败尽天下英豪。师兄叫无忧真人,除了剑术,生平最大嗜好便是炼丹,人称“药仙”。传言他所炼的丹药除了延年益寿外,习武之人吞服后还可以功力大增,因此深受帝王推崇,历来为宫廷贡品,只是到了宫中后往往被太监偷梁换柱,因此往往主子英年早逝,奴才各个长命百岁。而无忧真人的师弟名叫杜康年,生平好酒,每餐无酒不欢,入榻无酒难眠,因此人称“酒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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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藏龙卧虎(下)

    “伙计,再来一坛!”此人正是酒仙杜康年,说着忙解下腰间葫芦,递了去,道:“满上,满上。”

    楼氏兄弟自然也听过桃剑二仙的名号,见他刚才这一拍,已然惊魂未定,想不到这小小的驿站竟是如此藏龙卧虎。二人提起武器气势汹汹,却又不敢前去招惹,就此作罢又太显窝囊,真是左右为难。片刻,楼庆文道:“大哥,我去解个手。”

    “嗯,为兄也正有此意。”楼庆雄道,说罢提着偌大的圆锤跟着去解手。

    二人刚出去,迎面来了两个和尚,一个慈眉善目,身披袈裟,胸挂佛珠,脚踏一双罗汉鞋,俨然一个得道高僧。其身后则是一个举止乖张,肥头大耳的和尚。杜康年一见着两位和尚,顿时酒醒了七分,连忙起身让座,道:“原来是少林寺的花缘大师和花痴大师来啦,快来这边坐,这边坐,天铭,快拜见两位大师。”

    “不必多礼!天铭这孩子都这么大啦,多亏了杜道长这些年的悉心照料,才保全了陆大人这一脉香火。”花缘大师道。

    “唉!说来惭愧,当年老夫赶到崖山后,乔装渔民,轻舟渡海,本望能救得陆大人一家和幼帝赵昺,可是茫茫汪洋,何处找寻,幸好天铭这孩子危乱中紧握残木,才让贫道救得。”杜康年哀叹道,眼神里既有惋惜又有庆幸。

    众人一听,无不愕然,莫非二人口中所讲的陆大人便是崖山海战为国殉职的大英雄陆秀夫?眼前这个表情冷峻的宽袍少年却又是他的儿子。据说当年崖山海战,陆秀夫带领的舰队被元军著名汉将张弘范一举击溃,逃亡之际,见船只载重过甚,行驶艰难,他便持剑将船夫赶下船只,随后又逼迫妻子儿女相继跳船,最后眼见逃亡无望,抱起年仅八岁的幼帝一同跳海殉国。

    这时,楚世恒倒了杯茶,和钱怡一同来到西侧道长这桌,双手抱拳道:“弟子世恒拜见两位师叔。”

    花缘大师回头一看,道:“原来是世恒贤侄啊,多年未见你也换了模样了,认不出咯,怪不得贫僧大惑不解,哪位英雄少年竟有此等浑厚内力,原来是我少林易筋经呢。”

    “师叔道法无边,世恒这点微末道行不值一提,对了,不知师父他老人家近况可好?”楚世恒道。

    “师兄他一切安好,贤侄勿念!”花缘大师道,接着六人同桌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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