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棺材里爬出来的亲爹
太和五年,雍州郦城驿站。
不大的驿管里白幡高挂,四壁无尘。一名年逾四十的男子一身藏青色朝服,四平八稳地躺在一口薄棺里。屋内一字排开四名仆人, 都站在离棺材不远的地方默默垂首。床边的矮几旁,一个身着素白儒裙的小丫鬟正拿着剪刀将一个黑色的“奠”字剪出来,时不时还抹两下眼睛、哀叹一声。
整个屋内都透出几许伤感与悲怆。
这驿管内像灵堂一样的布置都是在半个时辰之前做好的,虽说略微匆忙了些,但大抵该有的都有了。
若真要说差了点什么,那大概是......棺材里躺的人还没咽气儿。
_(:з」∠)_
“你们记住了,入殓时一定要将眼下这副棺材换成上好的、配玉兰雕花的沉香木,其他的木头,都没它来得考究。”身着藏青朝服的将死之人在薄棺之中字正腔圆地开口。“出殡时的仪仗也无需太过隆重,弄个百来人,意思一下就行了。至于陪葬的物件儿,也不必太盛,但张远志的字画一定有,还有林之栋的笔洗......”
“老爷。”其中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老管家艰难地咽了咽唾沫,“林之栋去年就不做笔洗了,流传在外的也都有市无价,您看......”
棺材里的人猛然坐起身,中气十足地吼道,“不做笔洗了?”顿了顿急忙又说,“我床头第三个匣子里还有一个他早年做的,你拿出来给戚贵妃送过去,等我死后, 她也好关照一下咱们府上。”那焦急的架势,吓得老管家频频点头。
老管家跟着季迟有些年头了,眼见着他家老爷勤勤恳恳,一直从六品殿仪做到四品大员,这期间送出去的礼堆起来也能绕护城河三圈不止。
前不久季迟领命,跟着端亲王来雍州祭拜,老管家本以为这是个轻轻省省封官加冕的肥差,没成想他家老爷却在驿馆修整的当口,把准备供奉于山顶的祭山灵石给弄丢了。
遗失圣祖遗物是本就是掉脑袋的死罪,更何况还是祭山灵石,季迟吓得不敢上报,就打算抓紧时间偷偷将自己埋了,好歹也能留个“全尸”。
屋内的气氛一时冷凝起来,这时门扉轻动,发出一声细微的轻响,是有人进来了。
夕阳的余晖穿过半开的门,打在一个小姑娘的脸上。少女脸上未施脂粉,头上松拢的发髻也只用了一支碧绿的步摇做装饰,一张俏脸干净澄澈,圆圆的猫儿眼睛亮晶晶的,顾盼之间自有一种灵秀的韵味,驿管内一下子亮堂了起来。季迟几乎一看见她进门,就手脚并用地从棺材里爬起来,嘴里嚷嚷着:“乔乔过来。”
少女清秀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僵硬。毕竟,青天白日看见自己的爹从棺材里爬出来,不是谁都能淡定自若的。
好在乔乔是个适应能力极强的姑娘,没等她爹半条腿迈出来就已经快步走了过去。
她一把摁住她爹,姿态虔诚地将他塞回棺材,柔声道:“爹,再躺一会儿吧,傍晚就得将这棺材送回去了,这棺材找来不容易,人家死了的二姨婆还等着明早下葬呢。”
大户人家的出殡用的棺材哪个不是子侄早早就为家里老人备着,鲜少有这种“现死现买棺材”的。她爹正值青壮,身板嗯.......虽说弱了些,但怎么也不至于叫她黑发人送白发人。眼下她爹突然要沉香木棺材,她可找不出来,就这口杉木棺材还是三十两银子一天租来的。
季迟闻言赶忙躺回去,抠着棺材板感叹:“还是乔乔孝顺,跑了那么远给爹找棺材,换做旁人是决计做不到的。”
季乔点头,小手有些心虚捏了捏袖口,随后偷偷将袖口里的欠条又往里塞了塞。心想,嗯,既然她爹话都说到这分上了,那这租棺材的钱就还是别找他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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填了狗洞
孝顺的乔乔问:“那祭山石您放在什么地方了?有没有可能是在行进的途中丢失的?”
她没见过那东西,只听小丫鬟酥饼与她碎碎念过,他爹十分珍视这东西,时常搂着它,跟搂祖宗牌位似的,入睡之前还要用帕子来来回回仔细擦拭,恨不能与之一同入睡才好。如若不是在驿馆弄丢的,那一定就是在路上出了问题。
“不可能,那灵石临到驿馆时都还放得好好的。前天日头出来,我不过是将它擦拭了一下,放在院中晾了半个时辰就不见了。驿馆四周一直有人严防死守,院子里除却外围巡逻的侍卫就是咱们府里的这些人。方寸大小的地方,找遍了都没找到。”
他自顾自地说着,没发现季乔在听到“驿馆院中”这四个字的时候一瞬间错愕的神情。
季乔装作不经意拢了拢发丝,遮掩了下略显不自然的神情,“那祭山石是什么样子的啊?”良久,她试探着问她爹。
“不过就是块巴掌大的石块,”季迟用手比画着,“四四方方的,年头久了,都有些发青了。那上边儿除了有块类似龙头的纹路,跟乡下压酱缸的石头没什么两样。怎么,你在哪里见过吗?”
“哐当!”
一旁剪纸的丫鬟手中的剪子突然掉在地上,她直直看向对面的季乔。
“没见过。”季大小姐倒是坦然,理不直气也壮地回她爹,仪态端庄地微笑着,“我不过就是随口问问罢了。时辰不早了,我与酥饼去药铺看看您订的砒霜到货了没。”言罢,季乔径自拉着一旁呆傻的丫鬟推门出去了,莲步迈得依旧轻盈,只是熟悉的人都能看出她那步子里的僵硬。
季迟坐在棺材里若有所思地盯着季乔离去的背影,良久对身边的管家低声吩咐:“我闺女的鞋好像不太合脚,你等下去买双新的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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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柳拂岸,落霞正浓,三三两两的小舟打和河上飘荡,这温和美好的景致不由得让人心旷神怡。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份心情欣赏美景,就比如此间六神无主的酥饼,她刚一出驿馆的门便单刀直入地嚷道:“小姐,老爷说的祭山石是不是你拿走的那一块?”
最近这边儿一直在下雨,仪仗行至雍州也就一个晴天。那天小姐说要下山砸核桃吃,路过院子中央的时候就顺手捡了块石头,那上面奇怪的纹路跟老爷说的如出一辙。
“小姐不会是将它丢到山里了吧?弄丢这东西可是要掉脑袋的呀!”酥饼深知自家小姐惹祸的功力,音量直接飙升。季乔掏了掏被震疼的耳朵,解释道:“没有,那石头用着挺顺手的,从山里出来的时候,我就带回来了。”
“那您还不快拿出来?老爷急得都快‘出殡’了!”
季乔面儿上看起来似乎挺为难的,低头瞅了半天自己的鞋面才缓缓开口,
“只是那东西现下不在我这儿,要拿也要等到晚上。”
“晚上?”酥饼骤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您把它放到哪儿去了? ”
乔乔叹息一声,安抚地拍了拍酥饼的肩膀,将视线移向天边最后一抹残阳,幽幽地说,
“我拿它去填了一户院墙的狗洞,你还别说,大小刚好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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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皇粮的
自小儿在道儿上混到大的季乔一直有着一颗侠义之心,就算之后退隐江湖,乔乔的一番热血依然不减。
酥饼自然也知道这点,且自家小姐一直有一些奇怪的嗜好。比如大半夜去破庙门口糊窗户,又比如修葺坏掉的砖瓦,再比如拍晕乞丐,将他身上破旧的布衣缝补好......
虽然她有时会吓坏很多人,但她无疑是个乐善好施的姑娘,所以当听乔乔说“一户院墙的狗洞”时,酥饼很自然地将其理解成一户破旧的院 子。可是当她尾随她家小姐,一路七拐八拐,最终二人一起趁着夜色站在路边,远眺红砖绿瓦的高墙时,她知道她错了,她还是太天真了。
她实在不该对季乔说,乐于助人不要有局限性,大户人家亦有值得帮助的地方。这不,季大小姐直接将施助的范围扩到了皇上在禹城的御用行官一一凌坤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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